姜開源自顧自辯解,沒看到冷陽腦中的推理。
他首先確定為對方提供鑑定物品的是自家剛剛辭職的保姆,距離上次見面已過去一個月,渣男卻在一星期前才進行鑑定,說明那次重逢並非促使他調查此事的原因。
“你是不是先得到我的個人信息,發現我是個營銷能手,衝著可觀的利用價值才興起求證的念頭?”
他猝不及防發問,姜開源打個突兀,真相由此浮出水面。
意識到兒女的鄙視加深了,他慌張卻不心虛地表態:“陽陽,我沒對你盡到養育責任,是很對不起你,可當初是你媽媽有意瞞著我,不讓我們父子相認,說起來也不能全怪我啊。好在現在還不晚,我有足夠的能力補償你。福滿堂規模已經很大了,如果你願意,隨時能回來幫我,我會讓你得到應得的一切……”
他習慣以玉帛平息幹戈,但此刻這百試不爽的法寶失靈了。
冷陽的嘴角掠過閃電般鋒利的冷笑:“你還有臉跟我提福滿堂,那是我外公家創立的招牌,沒有媽媽,你連邊都碰不著。拿著從老婆手上搶來的富貴四處炫耀,你無恥至極!”
一陣驚雷轟去姜開源臉上的和善,吸納了滿空黑雲,瞪眼怒斥:“這些話是你媽媽教你的吧?她就是桐油罐裝桐油,一輩子改不掉損人的臭德性。動不動挖苦我吃軟飯,借她娘家的勢出頭。”
第2節
“難道不是嗎?”
“你這麼聰明,我拜託你稍微動點腦子。福滿堂以前隻是榕州城裡的餐館,規模再大也有限。是我一手一腳把這塊牌子經營成國內數一數二的餐飲品牌,分店遍布世界各地,還創立了同名的食品企業,把福滿堂變成中國著名商標,每年納稅幾十億,養活幾萬員工。這些功勞可跟你媽媽沒有半點關系!”
他的話部分屬實,福滿堂早已換羽飛升,今非昔比,是中國餐飲業巨頭和最大的食品生產商之一。在銷售業績、利稅利潤等指標上連續15年位居中國食品行業前列,是國內規模最大、效益最好的食品企業。去年在全國民企500強中排第17位。
輝煌業績自非僥幸,主要依靠領導者的英明決策和執行力。
姜開源的經商才能有目共睹,有資格自負,也和所有飛黃騰達者一樣,將發跡前寄人籬下的經歷視作屈辱。舊事重提,心頭那根拔不掉的尖刺便蠢蠢而動。
冷陽並不否認他的成就,可始終認準一點——喝水不忘挖井人。
沒有外公提攜,他找不到施展抱負的平臺,是母親的下嫁讓他獲得改變命運的機遇,所以之後拋棄妻女的行徑才不可原諒。
Advertisement
冷欣宜是姜開源忘恩負義惡行的見證人和親歷者,闊別二十五年,母親的死將她對父親的恨意淬煉到最高濃度。一改平日的溫婉,激動地以手語控訴。
“媽媽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麼死後還要被你繼續傷害?”
姜開源眼裡從來沒有這個女兒,早在她出生時就視其為不祥之物。沒耐心打聽手語的含義,憑揣測叱罵:“你別來怪我,我跟你媽媽離婚都因為你,要不是她生了個啞女,我們的關系也不會那麼快搞僵。”
事關姐姐,冷陽果斷拋開理智,一拳擊中那張快速翳合的臭嘴。
姜開源倒退幾步,後背咚地撞上牆壁,口腔裡翻湧著海潮般的血腥味。
他怒視冷陽,青年僵冷的臉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氣。
“馬上滾,不然現在就弄死你!”
這威脅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效力特強。
姜開源醒悟不該在他剛剛喪母的檔口激怒他,忍住憋屈,揣著不甘,慢慢走上來時的路。
大雨瓢潑,滌盡塵埃,卻難以洗去兒女附著在他身上的仇恨了。
三天後,冷陽和姐姐火化了母親的遺體,捧著骨灰回到居所。
他們去年才搬進這棟臨近中山公園的獨棟別墅,房子坐北朝南,室內面積500平米,外帶一個種滿玫瑰和繡球的大花園。
冷憶梅後半生帶著一雙兒女顛沛流離,吃遍人間苦楚,用柔弱的身體為孩子們構築堡壘,使其免受風雨侵襲。
烏鴉反哺,冷陽從小立志讓母親過好日子,稍有能力便想方設法為家人改善生活環境。
以前全家散步經過這片住宅區,冷憶梅總是隔著鐵欄觀賞小區內的住宅,不經意流露的羨慕深深激勵冷陽。當他憑本事賺足人生第一桶金後,立刻全款買下這棟售價過億的房子,以為母親會在這個溫馨舒適的家安度晚年。
殊不料她的健康狀況會在他事業的上升期急轉直下,所謂福薄大概如是。
母親的骨灰已涼,姐弟倆仍駐守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境,望著茶幾上的骨灰盒良久無言,好像那是個離不開的坐標。
室外繁花似錦,室內數九寒天。
日影顛倒方向,陽光換成月光,雙方沒有任何交流,但冷陽確定,姐姐的所思所想與他雷同,根據是她時而悲傷時而怨憤的表情。
十點小區保安來電,說有客人造訪。
來人是冷憶梅的主治大夫馬醫生,冷家姐弟陪伴母親在那家醫院治療年餘,已與醫護人員結為親友。
上周馬醫生去北京參加學術研討會,今晚返回上海,直接從機場趕來慰問家屬,並交付冷憶梅的遺書。
“上個月13號,你媽媽讓我保管這封信,說等她過世後再交給你們,希望你們能滿足她的遺願。”
送走馬醫生,姐弟拆信閱讀,目睹母親的字跡,淚水再度決堤。
冷憶梅在信中留下諸多殷切叮嚀,著墨最多的一條是“放下對姜開源的仇恨,過好自己的生活。”
她絕難想到,這片嘔心瀝血的慈母情會成為煽動仇恨的烈風。
冷陽問垂頭飲泣的冷欣宜:“姐姐,你肯原諒姜開源嗎?”
冷欣宜迅疾抬頭,目光好似磨利的刀鋒,快速比出手語。
“我恨他們一輩子,一定要報仇!”
這是她先時於沉默中醞釀的決定,和冷陽不謀而合。
他篤定點頭:“我也是,都是姜開源作孽,害媽媽半生受苦。福滿堂是我們冷家的,不能由著他和姓夏的娼婦霸佔,我準備把公司轉讓出去,回榕州奪回福滿堂的招牌。”
弟弟的事業來之不易,冷欣宜有些猶豫了,以規範手勢鄭告:“這樣會中斷你的事業,再說他們的生意根深蒂固,要搶回招牌恐怕會花很長時間。”
“就算賭上畢生精力我也要為媽媽討回公道!”
男人的語調驟然尖銳,隨後又像還鞘的匕首隱去鋒芒,握住姐姐的雙手柔聲勸告:“姐姐,你從小幫著媽媽照顧我,她生病期間也全靠你照料,已經為我們付出夠多了。報仇的事就由我一個人完成吧,我和媽媽都希望你能幸福。”
冷欣宜甩開他,雙手用力地演繹決心。
“不,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也是媽媽僅有的子女,必須共進退。如果你撇下我單獨行事,我就自己去榕州。”
姐姐外柔內剛,說到做到。
冷陽也從不優柔寡斷,看清她的心意後欣然結盟。
他們聯手焚化冷憶梅的遺書,平生首次選擇做逆子。
母親是無辜的也是可悲的,被過分的隱忍寬容逼入夾縫,將陽關大道讓給壞人,終生匍匐在獨木橋上。他們已無力改寫她的人生,但能創作不一樣的續集。
火苗在兩雙剛強的瞳眸裡躍動,點燃熊熊戰火。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
1、本文女主視角,女主第二章 出場,先讓男主出場是為了交代故事背景
2、主角有缺點,非完人,劇情起伏大,多伏筆轉折看到不合意的地方請別急著噴
3、男主女主是通過結梁子認識的歡喜冤家,先避個雷
第2章
洪爽被鬧鍾叫醒時,窗外的朝雲鑲滿玫瑰色的金邊。
她一咕嚕爬坐起來,見床頭櫃上擺著一組精美的折疊賀卡,上書:“恭祝二小姐生日快樂,闔家敬上。”
看筆跡是三妹洪巧代書的,多半也是她半夜裡悄悄放過來的。
洪爽會心一笑,舉高雙臂伸個大懶腰,邊打哈欠邊觀察周遭環境。
離開一星期,臥室裡的各色盆栽長勢喜人。
清香木的枝條和她的頭發一樣蓬松豐滿,龍沙寶石花團錦簇,香水百合張開十幾朵小喇叭,最近處的君子蘭又抽出兩組嫩劍,宛如活潑的孩子張開臂膀準備給她一個大大的生日擁抱。
這些茂盛的花草間接反映出家人對她的關愛和照料,昨天還略顯空虛的心填滿暖意。
有這樣溫馨幸福的家,失戀算什麼?
不久前她被男友賀陽甩了。二人的交往始於高中,感情穩定,但自從三年前男方去多倫多留學,他們的關系便隨著距離漸漸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