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憫抬眸看他:“挺合適啊!你覺得我們不合適?”
那一瞬間, 季暘承認自己有點被蠱惑, 然後便忍不住感到一絲大事不妙——
他被牽著鼻子走了。
人生第一回 , 有了一種事情不由自己控制的不安感。
也算稀奇。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季暘冷哼一聲,“像個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不主動,不拒絕,也不負責。”
從小到大,覺得她嬌縱無腦的人太多了,大約是因為她看起來真的很單純,高興了就對人好,不高興了就擺臉色,瞧著城府半點都無。
其實成績優異,社會實踐活動表現出色,社團裡頭但凡她參與的,沒出過差子,大小事都拿捏得住,條理清晰,做事果決,留學是自個兒申請的,學歷沒摻過水分,去美國那幾年,她哥去陪讀,說是怕她學壞,其實隻是因為她這個人膽子實在大。
但膽子大,心卻細。
南城那兩年,都說她在玩兒。
他簡單經手過她那兩年的履歷,其實幹了不少事。
她就是個能玩著把事兒做了的人。
這麼一個人,又怎麼會愚鈍不開竅。
她連喜歡都不敢說,大約是看出來,他是真喜歡她。
而她一旦承認喜歡,就也要對他的喜歡負責。
她不想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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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暘湊過去,低頭親了親她,近乎妥協地說:“想要你喜歡我一下,並沒有要你怎麼樣,隻是覺得,我們可以關系更近一點,也沒要你一下就喜歡上,試著喜歡一下,行嗎?我們談個戀愛。”
梁思憫沉默了會兒:“你先碰我,你是狗。”
“……”
他為什麼要喜歡她?季暘忍不住反思自己。
梁思憫看他氣得幾欲翻白眼,終於笑了一下,主動親了親他的嘴唇、鼻子、臉頰。
“沒說不喜歡你,也答應過跟你談,我就是覺得你有點死心眼,愛不愛的很重要嗎?”
“我覺得挺重要的。”季暘看著她。
她問:“那你覺得怎麼才算是愛?”
“我愛你,所以我知道。等你愛上我,你也會知道。”
“……好好說話。”
“好好說個屁,”季暘有些心塞,把她抱起來往沙發上一扔,順便丟了個毯子蓋在她頭上,“在這兒待著,我跟他們說你生病需要休息。”
梁思憫本來也懶得應酬,剛已經跟奶奶打過招呼,其他人見不見倒是無所謂。
“哦。”她應了句,“你去哪兒?”
季暘瞥她一眼:“叫聲老公我就告訴你。”
梁思憫:“……滾。”
季暘笑了聲,走了。
出了門,笑聲斂下去,走到隔壁小茶室,從架子上摸了盒煙,捻出一根點上。
煙霧模糊了他的臉,季昀走進來的時候,悄無聲息。
“阿暘。”他叫他,“怎麼躲這兒抽煙。”
他從小身體不好,聞不得煙味,說著咳嗽一聲,季暘興致缺缺地揿滅了煙。
其實覺得有些掃興。
但大約習慣了,他連表情都欠缺,“嗯”一聲,“沒事。”
“弟妹呢?”
“身體不舒服,在我房間休息。”季暘回答,順便問一句,“跟嫂子鬧矛盾?”
季昀的神色淡下來,並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大概骨子裡是覺得丟人的。
好像弟弟不喜歡,才輪得到自己。
季暘很少查手他的事,也不關心他的感情,在他認知裡,蘇婧瑤確實和他並不是一類人。
但或許梁思憫的存在讓他對感情有了重新的審視,有時候人就是喜歡強求的,明知道不合適,可還是愛上了,又有什麼辦法。
於是忍不住提了一句:“跟嫂子好好談一談吧!她其實對你挺上心的。”
隻是可能兩個人求得不是一種東西。
他求愛,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因而希望她能要緊自己。
可她隻是求一份穩定的婚姻。
她對婚姻有要求,對另一半卻沒有,是誰都可以,隻要能給她想要的。
“我覺得她可能對你更感興趣,見了你比見我要熱情。”季昀的聲音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像是吃醋。
季暘微微蹙眉,想起剛剛自己和蘇婧瑤聊天,恐怕季昀看見了。
或許是他剛剛看到梁思憫和小叔說話,有點能體會那種莫名酸澀的感覺,於是難得從他這裡獲得一點共情,解釋了句:“剛嫂子跟我談採訪的事,順便提了可能以後不是嫂子了,我看她好像挺受傷的。她有點不能理解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冷淡,我沒說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說實話跟我也沒什麼關系,我之所以跟你提,是因為我覺得你們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季昀愣住了,他有一瞬間是恐慌的,好像突然意識到原來她是會走的。
甚至是憤怒的:她怎麼敢?她憑什麼?
可旋即又被挫敗填滿,她竟然想分開。
她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他。
他自己都說不上自己在鬧什麼,大概是從知道她先是追求季暘未果又迅速接近他開始,他覺得自己像個不值錢的工具人。
他隻是她達成婚姻需求的跳板,她希望有一個人能幫她在事業上更進一步,她希望這個人有一點背景和人脈,至於這個人是誰,並沒有太大的所謂。
不是季暘可以去季昀,不是季昀也可以是別人。
他並非沒有給過她解釋的機會,可她冷靜的態度反而讓他顯得更無理取鬧。
她不愛他,他清楚地知道。
“你跟梁思憫結婚,我也挺意外。”季昀說,“她愛你嗎?”
這倆人上學那會兒,就沒有不吵架的時候。
季暘並不意外季昀會這麼問,他們兄弟兩個,互相有種莫名的排斥,但卻沒有比對方更了解自己的人了。
聯姻不過是託辭,季暘不願意,沒人可以逼他。
季暘喜歡梁思憫,或許隻有季昀真的看出來了。
季暘很輕地笑了下:“人不能太貪心了。”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可突然間又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最開始,他想方設法得到的,也不過是這個人。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兩個人針尖對麥芒,他賭的不就是她一個賭氣衝動一頭栽進來。
現在人都在他這兒,他又在執著什麼?
季昀笑了笑,若有所思:“也是。”
兩個人一道下了樓,去主樓見形形色色的長輩,季暘慣常眾星捧月,一進入人群,就被簇擁起來,他神色淡淡的,始終顯得疏離。
季昀手插在口袋,孤直的背脊,五分相似的臉和身形,看起來那麼像,又那麼天差地別。
他轉身,看到一旁的蘇婧瑤,她像個花蝴蝶,遊走在人群裡,似乎很適應這樣的場合。
兩個人也天差地別,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同頻,也很難融合。
但……
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他鬼使神差走過去,牽住她的手。
蘇婧瑤有些愕然抬頭看,不明白昨天還對她視若無睹,今天見了她也把她當空氣的人,突然又在發什麼神經。
她向來很能放得下身段,從底層摸爬起來的人,太明白有些時候自己是沒有任性的資本的,嫁給季昀的時候,很多人說她高攀,嫁入豪門的光鮮亮麗她並沒有體會到,先體會到的就是冷落。
好在季家的長輩都是涵養很好的人,從來都沒有介意她低微的出身,她為了做好他太太,努力規範自己的一言一行,讓自己顯得大方得體一些。因為他的家人,她才沒有對他感覺到失望,甚至有一點感激。
可他反復無常的態度真的讓她很惱火,她第一次非常不給他面子,有些兇地甩開他的手。
季昀也沒想到一向看重臉面和利益比什麼都重要的人,會有這麼情緒化的一面。
一方面覺得她這次可能真的要放手了,一方面又生出強烈的不甘心。
好像過去一年半的冷落通通都報應在了自己身上,他到現在終於不得不承認,他隻是在求得她的關注,他無法容忍她不愛他,也沒辦法消化她其實隻是找了個一份婚姻工作,把他當老板應付。
季昀有些固執地再次握住她的手,他這次很用力,看向她的眼神卻似乎帶著悲傷。
蘇婧瑤拉著她走開,兩個人走到無人的角落裡,她再次甩開他的手,質問他:“你到底要幹嘛?”
季昀捧著她的臉,沒有章法地親上去,時隔這麼久,他還是對她毫無抵抗力,他渴望她,愛她,想求得同等的愛。
而現在他不得不接受事實,因為她不愛他,所以一切賭氣毫無意義。
“一年半,”他抱著她,“你沒有來找過我一次,我每天都在等你。”
蘇婧瑤露出荒謬的表情:“是你讓我不要打擾你的。”
季昀抿著唇:“你去採訪懷英的老總,人家不見你,你四次登門,想了一百種辦法,借了不知道轉了幾手的人脈……到我這裡,你連一次都不想爭取,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聽話?”
蘇婧瑤深呼吸了兩下,巧舌如簧的人,第一次感覺到啞口無言:“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一牆之隔的房間裡,梁思憫凍得流鼻涕,很想吸溜一下,她有些騎虎難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季暘壓著她,兩個人非常可恥地在聽牆角。
起因是她餓了,讓佣人送點吃的上來,今晚可能老宅人太多了,人手不夠,遲遲沒人過來。
她懶得再催,自己下了樓,不想在主樓待,去廚房拿了點蛋糕,坐在附樓的茶廳裡沏壺茶。
季暘正好看到她偷偷摸摸進茶廳,過來嚇她,把外頭電閘合上,然後悄悄進門,鎖上。
停電了梁思憫正納悶,聽見人進來問一句:“誰啊?”
季暘:“鬼。”
聽出他的聲音,梁思憫險些一腳踹過去,但她對這裡不熟,起身就撞到了腰,季暘過來把她抱起來擱在窗邊的長條桌上,給她揉了揉腰,剛吐槽了一句:“你就不能安分一會兒。”
然後窗戶外頭就傳來聲音。
於是兩個人被迫聽了個牆角,還不小心聽到人家接吻、小夫妻鬧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