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我,順著庭院長廊,一步步地往內院走。
我看見停在馬厩裡那輛大街上見過的華蓋馬車。
看見了護衛裝扮的面攤老板和烤紅薯老板。
看見了慈眉善目的何管家和王家夫人。
我霎時明白,原來我曾以為老天爺的寵愛,皆來自同一人。
藍彥牽著我,走進一個院落,又進了一間臥房。
我驚訝地發現,裡面紅綢紅燭,喜被描龍畫鳳,布置成了洞房模樣。
身後門被輕輕地掩上,我轉頭,便被按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眸底閃出炙熱、瘋狂的光芒。
「忍了好久,剛才就想做這件事了。」
下一秒,我被猛烈地攫住唇舌。
我和藍彥,在那間屋子裡,整整兩天沒跨出一步。
我似整個人在海面上漂蕩,伴著潮起潮落,感受一波又一波的席卷和翻湧。
在小船蕩漾中睡去,又在溫柔搖晃中醒來。
我「嚶嚶」哭出聲:「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低聲地呢喃,尾音勾人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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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理解的,就是這個意思。
「既由你開了頭,結束便該由我決定。
「這樣才算公平,夫人。」
第三天傍晚,窗外燃了一大片紅彤彤的火燒雲。
他用狐毛大氅裹住我綿軟如雲的身子,抱著我躍上屋頂。
我倚靠在他懷中,遠眺天邊的極致美景。
他沉沉的聲音在黃昏的暖色中寂然響起。
「我十九歲那年被父皇任命骠騎大將軍,率領大軍抵抗蠻夷,得勝之際卻遭遇不 可能的埋伏,十萬將士命喪邊關。
「我從血海屍山中殺出來,回到京城卻被告知父皇母後暴病身亡,皇叔臨危受命 登基為帝。
「我很快查到一切都是皇叔篡位陰謀。他不僅害死我父皇母後,更害死十萬將士 魂離故土。這筆血海深仇我不能不報。
「他忌憚我卻不能殺我,便令我掌管詔獄,既提防我又貶損我,我借機蟄伏,一 方面暗中網羅人才,一方面暴力除掉當年慘劇的參與者,卻也成了令世人既怕又 憎的獄面羅剎。
「南薔,我不算好人,也不是君子。我隻能將真實的自己剖給你。
「你要或不要,願或不願,總歸我藍彥是纏上你了。」
遠處雲層破開,漏出一抹霞光,我被刺得眯了眯眼。
仰頭,吻上他冰涼的唇。
「我覺得,撞南牆小姐和獄面羅剎很配啊!」 他垂眼看著我,眸中光芒閃耀,已然痴了。
我們在霞光萬丈中,纏綿排惻地吻。
18
藍彥越發忙了。
白天忙公事,晚上忙我。
他精力如此旺盛,我時常在他繾綣的喘息中睡去又醒來。
我逐漸地找到了樂趣,他便又愈發瘋狂了。
他不在時,我大多在睡覺,醒來就在喝各種珍稀補品。
不喝不行,他每日回來會檢查,隻因他覺得我體力跟他相差太遠。
我不知這個宅子外面是怎樣的腥風血雨,也沒想過是不是該為藍彥分憂解難。
能做的,便隻是聽話地守在這座大宅內,不踏出一步。
直到那天,何管家說門外跪著一個女子。
我問如果我現在出門,會給藍彥帶來危險嗎?
何管家說在門口不會。
我便安安心心地出去看熱鬧。
卻驚訝地發現,門外跪著的女子,竟是阮素心。
她盛裝打扮,紅顏薄妝,顯得嬌媚動人。
她見到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竟真與他在一起?」
我點頭:「上次告訴你了,我們是要成婚的。」
她緊抿著唇,冷笑一聲:
「藍大人什麼身份?不可能會看上你。」
我卻疑惑了:「你不是恨藍彥嗎?今日這是為何?」
阮素心微微地昂起頭:
「我今天是來做交易的。隻要藍大人願意放了我全家,我願以京城第一淑女的身 份,親自上門請藍大人收了我。」
我震驚:「你是已嫁之人,他如何能收了你?」
「我與周今安已合離,自然可再嫁。」
我被這消息驚了好一陣,終是好心地勸道:
「你回去吧,藍彥隻喜歡我,不會要你的。」
阮素心譏諷地掃了我一眼,不再作聲,似不屑再搭理我。
晚上藍彥回來,我給他講了這件事。
他漫不經心地聽著,手一件一件地脫我衣衫:
「要跪就讓她跪。」
俯下身來時,又說:「你說得很好。」
「哪句說得很好?」我按住他下移的腦袋。
「藍彥隻喜歡你那句。」
我一愣神。
「 晤 . .」
阮素心跪了三天後,在門外昏死了過去。
我出門去看時,她剛被救醒過來。
她注視著我,神情灰敗,目露絕望:
「莊南薔,我向你道歉,向你懺悔,我不該存心害你。求你,幫幫我,救救我家 人!」
我隻好又嘚吧嘚地跟藍彥說了。
他冷然一笑:「自作孽不可活。她嫌周今安被罷官便與他合離,卻不知周今安現 在不僅官復原職,且主管了這幾起矯枉過正的案件。」
我「啊」了一聲:「你是說,她其實不應該來求你,而應該去求周今安?」
藍彥忽然蹙眉,箍住我雙手扣在頭頂,身體壓了下來
「夫人,我不喜歡你口中說出『周今安』三個字。
「今晚,為夫須得好好地懲罰你。」
19
周今安重新上任後,厲雷風行,將幾起案件辦理得漂亮利落,一時風評極佳。
阮素心的家人,除了阮太傅,也都放了出來。
據聞阮素心數次登門去周府求見,周今安一次也沒見過她。
藍彥一日說,我可以在京城隨意地活動了。
我很高興,也不問緣由,和小女孩連著好幾天去逛各種以前連門都不敢踏入的鋪 子。
那日,我在街上站著,等著小女孩買糖葫蘆,忽被人推進街角。
周今安一雙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
我驚呼:「表哥,你做什麼?」
他雙臂撐在我兩側,眼眸中情緒翻滾。
咬著牙,一字一頓:
「南薔,我要自薦枕席。」
我瞪大眼睛:「自薦什麼?」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閉了閉眼,啞聲道:
「我自知自己是喜歡你的,卻秉持規矩禮法,視你的投懷送抱為洪水猛獸,我自 命不凡,自以為是君子,是柳下惠,可誰也不知道,我在對你冷眼以對時,卻夜 夜夢見你,夢見把你——
「我心中的野獸越是躁動,便越隻敢遠離你,甚至說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話。
「可是,南薔,我後悔了。
「我讀了那麼多書,卻從未坦然面對過自己的心。原來我從未喜歡阮素心,隻是 覺得她是最完美的妻子,誤以為那便是喜歡。她與我提出合離時,我真真地松了 一口氣。
「我看見你和藍彥在一起,隻覺天都塌了。我夜夜難寐,悔不當初,我無法接受 曾經那個滿眼隻有我的小姑娘,現在卻被別人摟在懷中。
「南薔,你還未和他成婚對不對?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不管他會怎麼對付我, 我隻要把你搶回來。」
他一口氣說完,胸口微微地起伏,眼底滿是隱忍和痴狂。
我垂著頭沉默許久,抬頭道:
「可是表哥,我心悅藍彥。」
周今安的瞳孔顫了一下。
我赧顏淺笑:
「人人都說我是笨美人,我也覺得如此,所以,從小到大,我總是按照別人安排 的路,一步步地走。卻從未問過自己,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我曾經大概是仰慕過你的,但這幾年你我之間難堪的磋磨,那點情愫早已煙消 雲散。
「藍彥出現後,我好像換了一種方式生活。他讓我更多地關注自己,更喜歡自 己,對,我好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我自己。
「我總是想著他,不在的時候想,在的時候也想,就好像,我和他本該就是一體 的。
「表哥,我覺得,這才是真正地心悅一個人。」
周今安聽我說完,目光在那一剎那變得黯然又絕望。
我輕輕地推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一轉身,看見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藍彥靜靜地佇立在牆角,凝視著我。
那天晚上,藍彥異常激動,我在他猛烈的情緒中支離破碎,潰不成聲。
堪堪地停歇時,他輕喘在我耳邊說:
「我要試試你的九九八十一式。」
我瞳孔驟然睜大:「你,你怎麼知道——」
他不知從哪裡掏出那本熟悉的畫本子,在我面前翻開,低聲地誘哄:
「來,挑一個,我們一頁頁地試。」
20
某一日,我和藍彥對坐進膳,他不經意地問了句:
「你想做皇後還是貴妃?」
我咬了下筷子:「這還能選?」
「能的。」
我歪頭想了想:
「貴妃吧,皇後大抵是需要點腦子的。」
他點頭:「好。」
沒多久,他把我帶進了巍峨宏偉的皇宮。
他的登基大典和我的貴妃冊封儀式,在一個晴朗無雲的日子裡一並舉行。
周今安晉升禮部尚書,全權負責大典一切事宜。
我後來知道,周今安是藍彥選中的新朝人才之一,當初矯枉過正的幾個案子,也 是藍彥刻意地留下為他仕途鋪路的。
他穿著制式禮服立在一側,眸中情緒復雜,但始終一派規行距步、克己復禮的模 樣。
萬人詠唱朝拜時,我忍不住轉頭,問端坐一旁的藍彥:
「還有皇後嗎?」
他神色凝肅,聲音沉穩:「有的。」
「那其他的妃子呢?」
他面無表情地瞥我一眼:
「根據朝廷禮制,後宮設婕妤、嫔、妃、貴妃、皇後各一人,都有的。」
...
沒多久,我的兩個妹妹被接入宮中,分別賜了永平郡主和永樂郡主的封號。
二妹喜經商,時常女扮男裝溜出宮外,開鋪創店,忙得不亦樂乎。
三妹喜讀書,立志成為名垂青史的女官,時常小小年紀捧著一摞書,走在去文淵閣 的路上。
小女孩向往自由,我賞了她一萬兩銀子,她說要找個像謫仙一樣的夫君。
姨母現在直叫煩,尚書被罷官後,生怕她改嫁走人,天天纏在她身邊。
一月後,我在貴妃殿中正吃著荔枝,聽著小曲。
公公進來,跪匐在地:「貴妃,皇上今日翻了莊嫔的牌子。」
我幽幽地嘆了一聲。
扔了荔枝,接過毛巾擦了擦手,吩咐道:
「把那套嫔制的衣服取來,擺駕宜春館。」 夜裡,小小的宜春館中,響徹著藍彥的喘息聲。
良久,他餍足地抱緊我:「莊妃的八十一式練得極好,果真其樂無窮。」
我嬌嗔道:「皇上,我是莊嫔,你怎能在我面前叫別的女人名字?」
藍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莊嫔侍駕有功,即日起,擢升一級,賜為妃。」
我大喜:
「謝主隆恩——」
窗外夜色漫漫,這一人撐起整個後宮的日子。
道阻且長呢!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