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你們壓根沒把我當女的看,她們偏不信。」
聽了這些話楊釗臉上一黑,帶著威嚴橫掃眾人。
「看誰敢!」
他乃榮親侯府小世子,安慶軍三軍副帥,因此在京中世家子弟間頗有號召力。
我仍是懶洋洋地倚在霍璟懷中,挑起眼皮子掃了那群貴女幾眼。
其中一女子挽著蘭花髻,身著粉白銀邊大袖羅裙,系著梨花白灑金腰封。
端莊大氣,儀態萬千。
正是與楊釗青梅竹馬立下婚約的相府嫡女,蘇綰。
見我出手教訓蘇蕓時她隻靜靜旁觀,不做阻攔。
現在看楊釗朝我發難,又見蘇蕓這般惺惺作態終是忍不住了。
隻見那抹倩影幾步上前,用了些巧勁將蘇蕓從楊釗懷裡揪了出來,毫不猶豫當眾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蘇綰你幹嘛!」
猝不及防又被扇臉,蘇蕓忍不住尖叫出聲。
倒是楊釗瞧見蘇綰有些慌亂,急忙扯住了她的袖子。
「綰兒,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相府家事,還望小世子莫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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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冷冷甩袖將他揮開,抬手死死掐住了蘇蕓的臉頰逼迫她抬起頭。
「覬覦別人的相公,你和你娘一樣狐媚子,下賤!」
「蘇蕓,你怎麼下賤都和我沒關系。但你未出閣便當眾與男子拉拉扯扯,若是汙了相府的名聲我有一萬種方法弄死你,你信不信?」
話音落下,蘇綰使了個眼色給一旁服侍的下人。
相府的人當即用衣袍胡亂裹著蘇蕓,把吵吵嚷嚷的她帶了下去。
「綰兒你怎麼了,你從前最是溫婉大方,怎今日也這般蠻不講理?」
也許是被蘇綰這番雷厲風行的作為嚇到,楊釗在原地呆愣許久。
回過神後,他當即大男子主義發作忍不住皺眉出聲斥責起來。
「小世子失言了,我堂堂相府嫡女還輪不到你教訓。」
聞言蘇綰隻淡淡瞥了他一眼,並不給什麼好臉色。
「是不是蘭喬與你亂說了些什麼?」
「你莫要相信,我與蘇蕓並非你想的那樣,我隻當她是好兄弟,並無拉拉扯扯。」
眾目睽睽下楊釗自覺被下了面子,冷聲辯解起來。
但蘇綰不多理會,她從下人手中取來她的雲錦長袍,蹲下來披在我身上。
「回府後我會隨父親大人上門取消你我二人婚約,楊釗你並非我良配。」
「綰兒,你莫要說氣話。」
楊釗還想上前糾纏,但被霍璟身旁的護衛攔住。
將我扶到石桌旁休憩,霍璟這才走到他身旁冷聲警告。
「楊釗,日後你我不再是兄弟,還請你莫要再帶著蘇蕓打擾我夫人了。」
「霍璟你也被這個女人蠱惑!蘇蕓說得果然不錯,我看蘭喬這個女人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從你娶了她就鬧得我們兄弟不和!」
聽到這番詆毀我的話,霍璟攥緊拳頭周身寒意更甚。
叮囑下人照顧好我後,他硬生生擒著楊釗一路拖出了水榭。
不一會兒,外頭就響起了楊釗的慘叫聲,還有些嘈雜的勸和聲。
「蘭喬,我知你待我好,但不承想你竟肯為我落水,做如此大一場戲。」
蘇綰憑欄站了半晌,靜靜看著塘中的波瀾走了神。
最後她眉眼舒展,輕嘆一口氣走到我身旁,為我沏了杯熱茶。
我拾盞一飲而盡,朝她眨眼笑了笑。
「不親眼目睹,你怎會對楊釗死心。」
那日酒樓一別,我便寫了封親筆信派小廝送到相府給蘇綰。
隻是她久久不回信,應當是心中難以割舍這份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
難得今日有此良機,使些小手段能讓她在出嫁前看清楊釗的真面目也好。
「日後你若有事盡管開口,我定助你。」
「倒是有件事需姐姐幫忙。」
此時水榭內早就散了場,隻剩我與她二人。
我抬手理了理蘇綰有些凌亂的鬢角,細細叮囑。
「下月秋獵由應天府操辦,令弟乃應天府尹,麻煩姐姐私下替我要份獵場布防圖來。」
「還有,小心蘇蕓和楊釗。」
「好,我明日差人送到將軍府。」
蘇綰不知我為何忽然在此處談及秋獵,有些雲裡霧裡。
但她深知我秉性,不多猶豫當即點頭應了下來。
恰巧此時霍璟教訓完人回來,我與蘇綰就此分別。
「怎麼跳水裡了,不慎著涼如何是好?」
霍璟攔腰將我抱上馬車,細細用雲錦替我擦掉鬢發上的水漬。
我笑嘻嘻地攬住他勁瘦的腰,在他懷裡胡攪蠻纏亂鬧。
「夫君,我今日可是辦成了件大事!」
「這京城的天,要變了。」
11
秋獵原本乃皇家盛事。
但當今聖上寬厚仁慈,下令命朝中重臣及其家眷一同隨駕前往。
我穿著騎射服隨霍璟前往獵場,在營帳中果然看到了幾抹熟悉的人影。
賞花詩會後,蘇蕓行事低調內斂了許多。
見了我她竟裝作無事發生,推開人群朝我盈盈一笑。
「嫂嫂,霍璟騎術射術了得,有他在你們將軍府定能拔得頭籌。」
「他要是隻顧自己圍獵,對嫂嫂照顧不周你就告訴我,我幫嫂嫂教訓他。」
我默不作聲後退幾步,被她這幾聲嫂嫂喊得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這漢子茶上次落水,腦子也進水了?
瞧見我嫌棄的動作,她嘴一噘又想發難,卻被旁邊的楊釗眼疾手快攔住了。
幾人離開前,那楊釗還不留痕跡地在我身上睨了幾眼。
沒了他們的打擾,整場秋獵下來顯得極為酣暢。
我騎著汗血寶馬與霍璟在林中競獵,瀟瀟灑灑。
騎到樹林深處時,周圍更顯幽靜。
風吹草動間,幾支冷箭從暗處疾馳而來。
霍璟從腰間抽出佩劍將其一一打落,很快就和躥出的黑衣人扭打起來。
見狀,我從衣襟中拿出狼煙點燃,也抽出軟劍縱身躍入包圍圈。
京城中人人隻知霍璟娶了個婀娜的皇商之女,卻不知我自幼通讀策論,舞刀弄劍不在話下。
我幼時隨娘親到寺廟祈福,途中遭山賊劫走害了場大病。
爹爹愛女心切、憂心忡忡,又恰巧與前護國大將軍霍老將軍為故交,因此動了心思將我送往武場學些功夫自保。
也就在那時,我認識了霍璟。
黑衣刺客一波接著一波,身法招式極為狠辣,瞧著都不像中原人。
有了狼煙為引,很快獵場上的護衛從西邊趕了過來。
我提著軟劍愈殺愈猛,堵住黑衣人的退路,卻忽然聽聞身後的驚呼。
「夫人小心!」
一支穿雲箭竟從西邊猛地射出,直沖我心口而來。
濃濃的血腥味傳來,我顫抖著手接住了倒下的霍璟。
那瞬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
護衛軍裡一抹人影著急忙慌地離去,無意間落下了一條鵝黃色的發帶。
「帶將軍回營!」
我檢查了霍璟肩膀上的傷勢,發現那箭口上竟淬了層無色無味的劇毒。
再看他的臉色,隱隱蒙了層灰翳,唇上早已沒了血色。
把他託付給護衛後,我策馬往山谷更深處疾馳而去。
12
回到營帳中時,蘇蕓正站在帳前滿臉哀愁地與人拉扯。
細聽幾番,原是太醫要為霍璟開刀拔箭,需要一位女眷從旁服侍添水。
大家在軍營裡尋我幾次無果,這蘇蕓便自告奮勇起來。
「我與霍璟本就是好兄弟,眼下照顧他亦無妨。」
但身邊仍有識眼色的人攔下她,苦苦相勸。
「拔箭治傷少不得寬衣解帶,服侍添水難免有肌膚之親,你是清白女子,日後如何嫁人?」
眾人擔憂的眼神中,蘇蕓咬著下唇紅了眼眶,大義凜然地低下頭:
「生死面前不論男女,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被天下人非議又如何?」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一不為之動容,紛紛低聲議論。
攔人的護衛也當即拉開了營帳,任由她闖了進去。
看來蘇蕓為大義舍身救將軍的美談不出明日就要在京城裡流傳了。
這美人恩,最難消受。
蘇蕓才踏進帳內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扯開床上人的衣帶,要為之寬衣。
她的動靜太大,霍璟從昏迷中醒來後猛地抬手制止。
「滾開,我要我夫人。」
「蘭喬都棄你於不顧了,你還想著她!還不如我這個兄弟夠義氣!」
被當頭怒喝後蘇蕓有些氣急敗壞,故意大聲地斥責我。
那罵聲穿透簾布,正好落在我耳中。
我掀開帳門,瞧見蘇蕓竟不顧霍璟的阻攔硬是要扯開他的衣物。
一番推搡後,霍璟肩上的傷口又裂開幾分滲出鮮血。
見此,我壓低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直接上前拎起她的衣領用力一甩。
角落裡霎時傳來雜物倒地的聲音,還摻雜著女人的痛呼。
這動靜把提著金創藥趕來的太醫都嚇了一跳。
從未想過我會動手,蘇蕓揉著胳膊站起來臉色出奇難看。
剛剛我把她扔出去時無人在場,此時她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對我還手。
頂著太醫們疑惑的目光,蘇蕓看我的目光中帶著些正義凜然的指責:
「嫂嫂,我知你不願其他女子近霍璟的身,但性命攸關,嫂嫂切莫因為胡亂拈酸吃醋害了他。」
「我曾在軍中見過軍醫縫針救人,定能幫到太醫們。」
「還望嫂嫂以大局為重,莫要在此處添亂。」
她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太醫們捋著胡子表示贊同。
其中有位年輕些的小太醫想上前勸我離開,隻是還未走近便被我兇狠的眼神嚇退。
我把背簍扔到地上,裡面的幾捆草藥掉了出來。
這時大家才發現我渾身狼狽,衣裙上都沾滿了泥點子。
「都是些麻醉、止血、解毒的草藥,夫人莫非精通醫術?」
「略知一二……來人,把這個女的帶下去。」
營帳外的守衛本是應天府的人,我趕回來後又多了一批將軍府的護衛。
得了我的令,當即有帶刀侍衛進來把蘇蕓強行拉了下去。
清靜下來後,太醫們忙不迭地準備熱水準備開刀取箭。
我仔細替霍璟除下身上的衣物,心疼地拿帕子擦拭著他肩膀處大片的血汙。
「夫人你怎麼才來,我身子險些要被別人看了去了。」
「乖,閉嘴了。」
在他委屈的目光下,我塞了條毛巾到他嘴裡示意他咬著,太醫利落地舉刀上前。
我低頭抵在他額間以作撫慰,爾後給太醫讓位。
那箭上的毒罕見,在中原少有流傳,就算是太醫們也不見得認識。
因此解藥隻能由我現場親自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