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與:“小孩子別說髒話。”
杜明茶:“哼。”
說到這裡,她側臉看他:“那你答應我爺爺的話,真的要說到做到了?”
“嗯,”沈淮與垂眼,“不過兩三年而已。”
人並非受欲|望掌控的生物,他清楚明白自己對她多渴望,也能理解鄧老先生的意思。
他老人家封建迂腐,但也有自己考量,唯恐沈淮與步他父親後塵,用受孕來綁住杜明茶遠飛的翅膀。
沈淮與不會。
他唯獨上次失控,也在杜明茶的安撫下及時回歸理智。
先前沈淮與總噩夢,夢到自己最終將明茶囚禁於暗室,如養玩偶鳥雀般嬌養著她……但如今,這個噩夢越來越少。
沈淮與不是沈從鶴。
杜明茶不是白靜吟。
沈淮與側臉看杜明茶,她正在給朋友發消息,手指按的飛快,雖然臉頰消瘦,但眼睛裡滿是希冀的亮光。
她始終都是太陽。
哪怕被他強行奪取也會閃閃放光,不會屈從任何人之下。
跨越半個街區,終於到達目的地,杜明茶說了聲謝謝,推開車門下來,冷不丁看到沈淮與也下了車。
杜明茶不解:“你該不會想送我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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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沈淮與說,“我工作的地方也在這裡。”
杜明茶恍然大悟:“那可真巧啊!”
很快。
她就不這麼認為了。
她跟著沈淮與上了同一個電梯,到了同一個樓層,進了同一個玻璃門。
遇見了同一個中國職員。
中國職員拿著咖啡杯,熱情地朝著沈淮與打招呼:“沈總早上好啊。”
杜明茶:“……”
哦豁。
她立刻蹭蹭蹭離沈淮與五米遠,努力裝出一副香水不犯花露水的模樣。
沈淮與微笑著與那員工打招呼,不經意側身,瞧見杜明茶一副乖乖女的模樣,笑了下,什麼都沒說。
一上午時間,杜明茶跟著公司方的老師,已經能夠熟練上手他們的任務。
簡單來說,就是負責部分異國客人的溝通工作,當然,能交給他們這些學生的,都是些瑣碎且磨人的小項目。
西班牙客人說起話來經常是主謂賓混著來,語序顛倒;印度客人講起英文來也像飛餅一樣,仿佛隨時能甩出去;更令崩潰的是泰國客人的英文口音,曾大方向杜明茶表示想開房約泡的意大利男人安德魯,緊皺眉頭,用力將金色的頭發拽下來好幾根,最終選擇崩潰放棄,交給杜明茶接待。
杜明茶微笑著耐心聽完泰國客人的話,又用英文重復一遍向對方確認,等對方連連點頭後,才用法語向公司這邊的法國設計師傳達。
中午公司提供中餐和法餐,也可以選擇拿餐補、去樓下咖啡廳坐一坐,點些其他的菜餚。
杜明茶選擇在公司餐廳吃飯。
她得到了一份正宗的紅燒肉,一個紅燒獅子頭,一份清炒西蘭花,還有一碗粥和一個油炸小黃魚,以及一個熱騰騰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大饅頭。
已經連續好幾個月沒吃過饅頭的北方人險些潸然淚下。
吃飯時候,杜明茶咬著饅頭,偷偷給沈淮與發消息:「我能來這裡不會是你在背後搗鬼吧?」
沈淮與:「我是那種假公濟私的人麼?」
杜明茶:「是」
沈淮與:「?」
沈淮與:「自信一點,明茶」
沈淮與:「你連我都能得到,更何況一份實習工作?」
杜明茶想笑,又認為在公共場合很不合適,憋住笑,抿了抿嘴,繼續低頭吃花椰菜。
脆脆的,好好吃。
一直以來飽受法餐折磨的胃,終於嘗到了屬於家鄉的味道。
她開心到想要跳起來。
杜明茶認真努力地幹完飯,才繼續精神滿滿投入下午工作。
她一直以來所學習的技巧和知識,說白了都是為了翻譯、溝通和交流所服務,雖然之前一直跟著老師做了些工作,但遠遠比不上現在這樣的“真槍實戰”。不同國家的客人、各種意想不到的小狀況,雖然很累,也十分鍛煉人。
杜明茶一直在努力朝著同聲傳譯的方向努力,她清楚地知道這項工作背地裡需要付出的辛苦頗多,但不曾有過絲毫懈怠。
下午時分,活潑的意大利小哥不行了。
他趴在桌子上,儼然一副被剩下、放壞的意大利面,軟綿綿,有氣無力:“請讓我休息一會好嗎?沒事不要叫我,有事更不要叫我。”
其他同學熱情也不怎麼高漲,一天下來,對公司評價最高的也就是那個能提供新奇(對他們而言)中餐和優秀法餐的餐廳。
他們眼中的中餐還是什麼左宗棠雞、蟹肉炸餛飩、炸雞蛋卷和幸運餅幹。
這種低落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領導笑吟吟地過來,說今晚給他們準備了特別入職慶祝趴。
意大利面……不,意大利同學安德魯頓時眼前一亮:“在哪裡?”
“穆浮達街的le
vieux
e,”那人笑眯眯,和藹地看著這些年輕人,“沈總包下整個酒館,今晚隻為大家慶祝。”
其他同學頓時狂呼起來,隻有杜明茶認真思考了一下沈淮與這次要花的錢。
哼。
敗家子。
勞動了一天的杜明茶,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在心裡狠狠地吐槽著揮霍無度的資產階級。
安德魯瞧她打不起精神的模樣,關切詢問:“杜,你身體不舒服嗎?”
杜明茶笑著搖頭:“不,謝謝你,沒有。”
“為什麼你看上去悶悶不樂的?”安德魯好奇追問,“你不喜歡參加派對麼?”
“不是不喜歡,”杜明茶仔細整理著書頁,“隻是在國內參加多了,有些疲倦。”
——真要說起來,杜明茶參加的派對,可能也就是婚禮了。
不過安德魯並沒有追問,他熱情地向杜明茶普及著派對文化:“中國和西方的派對文化不一樣,或許你們那裡太含蓄了?你可以試試我們這邊,十分熱情……”
一直到穆浮達街,這是個巴黎最古老的酒吧之一,從1848年起就有革命黨在這裡舉行聚會,後面改成一家手風琴舞廳。
相對於其他酒吧來說,這一家顯然更受學生的喜愛,今天周五,杜明茶看了眼時間——
正常營業是下午四點到晚上九點,但今天被沈淮與包了場,徹夜不停。
還有駐場dj。
安德魯像個花蝴蝶,穿梭不停,不過幾乎沒有離開過杜明茶的身邊,是不是地獻殷勤。
平時杜明茶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去蹭課的路上,安德魯少有機會與她聊天。倘若別的也就算了,但安德魯深深迷戀杜明茶身上那股含蓄溫婉的東方氣質,驚為天人,忍不住靠近她。
在安德魯第十三次勸杜明茶喝酒的時候,一個白白的、六七歲模樣的男孩忽然跑過來,抱住杜明茶的腿,在她大腿上蹭了蹭,用磕磕巴巴的法語撒嬌:“媽媽,你怎麼在這兒啊?”
杜明茶:“……”
安德魯手裡的杯子啪唧掉在地上了。
他震驚地看著杜明茶:“杜,你已經有孩子了嗎?”
來的真巧。
不勝其煩的杜明茶順手將顧樂樂的頭摟住,含笑點頭:“是的,介紹一下,這是我孩子,樂樂。”
顧樂樂努力聽懂這一句,都是他認識的單詞,努力點頭。
安德魯:“……”
他的三觀有點點崩塌。
亞洲人本身看著就小巧,顯幼。
安德魯一直以為杜明茶剛成年,可這明顯六七歲的孩子,讓他備受打擊。
他磕磕絆絆:“你這……”
在意大利,16歲以上的人就算成年,可以婚嫁。但一直想追求的人突然冒出來一個孩子,安德魯仍舊無法接受。
“孩子的父親呢?”安德魯問,“他也是中國人?還是?”
顧樂樂母親顧迤逦有幾分異國血統,連帶著顧樂樂長相也明顯帶著混血兒的特徵。
杜明茶面不改色地為自己捏造好人設:“中國人,我們已經離婚兩年了。”
顧樂樂沒聽懂,茫然抬頭看她。
安德魯吸了一口冷氣又慢慢吐出來:“……還好。”
離婚了就相當於自由,他還是能夠追求。
顧樂樂臉貼在杜明茶身上,偷偷露一隻眼睛偷瞟安德魯。
他扯著杜明茶,撒嬌般地,往沈淮與在等卡座上帶。
安德魯還沉浸在“我想追求的女孩竟然有一六七歲大孩子”的震驚悲傷中,久久未反應過來。
杜明茶問:“你帶我去哪兒?”
“淮與喝多啦,”顧樂樂說,“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杜明茶:“上次你這樣騙我,結果他在洗澡。”
“這次是真的喝多啦,”顧樂樂急了,“幹嘛不信我?他好不容易來一次巴黎分部,剛剛幾個人已經輪流將他灌醉了……需要人扶一扶,你不怕其他女人扶了他之後來個一夜|情帶球跑嗎?”
杜明茶被他逗笑了:“小子,你這話從哪裡聽說的?”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顧樂樂將杜明茶努力領到一包廂中,果不其然,沈淮與已經半躺在沙發上了,白修看到杜明茶進來,松了口氣:“您能及時過來可真是太好了,我去為先生買些藥和蜂蜜過來。”
顧樂樂也出去了,他還扒著門,衝杜明茶吐了吐舌頭:“努力拿下淮與嗷,爭取三年抱倆五年抱仨嗷。”
杜明茶:“……小孩子不許胡說。”
顧樂樂笑著關上門離開,隻剩杜明茶坐在沙發上,她忍不住蹲著,看了一陣沈淮與的臉。
他長得真好看,還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幾乎找不到什麼瑕疵耶。
正捧著臉看的出神,沈淮與忽然睜開眼睛。
他看著杜明茶,聲音冷靜:“你在看什麼?”
隻這一句話,讓杜明茶立刻意識到,他喝醉了。
杜明茶頓時放心大膽,隻笑眯眯逗他:“在看帥哥。”
“什麼帥哥?”醉酒後的沈淮與意識遲緩,“你在說什麼?”
杜明茶順手掏出小鏡子,給他看自己的臉:“喏,這就是帥哥呀,好不好看?”
她看到沈淮與長久地盯著鏡子。
他很專注,眼睫毛長長,隻看著鏡中影像。
片刻後,沈淮與微微側臉,他平靜地說:“為什麼我看不清楚?隻有線條……這樣的線條算好看嗎?”
杜明茶愣住。
她以為是自己鏡子出了問題,狐疑地捧在手中看。
正常呀。
那他在說什麼看不清楚?還有線條什麼的……
等等。
線條。
杜明茶抬頭,看到沈淮與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臉龐。
腦袋中,缺失的最後一塊拼圖終於拼上。
完整了。
杜明茶捏住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