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並不是她起初所設想的、有著落地窗和溫暖的大房間,但是有陽光,從長方形的窗子裡投進來,玻璃外是碧藍如洗的天空,冬日裡幹淨的藍。
沈淮與俯身親吻著風信子,他捏住風信子的邊緣,拇指壓在綠萼與花瓣的界限處,陽光落在他手指上,讓他能更好地觀察風信子的狀態。蜂鳥會在花期時使用粗長尖銳的喙來啄食花蕊中的蜜糖,但沈淮與卻做著與之相反的工作。
他讓風信子釀出更多。
杜明茶不可自控地仰臉,她眯著眼睛,整個人坐在料理臺上,隻有綠色的裙子做墊布。
拖鞋從她腳趾上落下,啪嗒砸在光潔的地板上。腳趾繃緊,如芭蕾舞演員繃直腳背,皎白的肌膚上,青色的血管顯露出來,透著些不同尋常的美。
在啄食風信子時,蜂鳥在想些什麼呢?杜明茶不清楚,她隻從記錄片上看到過,飢餓的蜂鳥仍舊克制著自己不去破壞花朵,但卻壓抑不住本性,開始掠奪。
兩隻手撐著料理臺,杜明茶垂首,看到沈淮與按住她腿的手。或許是沒想到她來這麼快,他手腕上仍舊佩戴著—塊手表,沒有摘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是她喜歡的隱忍不發的模樣。
他的發質偏硬,扎紅了。
杜明茶的手按在他肩膀白襯衫上,縮了縮腳,而下—刻,沈淮與捏住她的腳腕,將她往前拉了拉,低聲:“別亂動。”
杜明茶不亂動了,她仰起脖頸。
白色風信子經不起風吹,也經不起鳥兒啄食,花枝搖曳,陽光絢爛。
她的視野中是燦爛的陽光千頃,目眩神迷,嘴巴微張,拽住沈淮與的頭發。
身體往後靠,貼著牆,杜明茶劇烈呼吸,看著沈淮與貼上來,要與她分享。
杜明茶轉臉要拒絕,卻被他硬捏著下巴轉過來,親吻她的唇,逗她:“甜的,你還嫌棄自己?”
杜明茶坐不住了,她幾乎是靠在料理臺的牆面上,與他擁吻。她知道接下來會如何,試探著去摸沈淮與的手機,卻在剛剛按上去的時候,又被他抓著手拿出來。
“等等,”沈淮與嗓音低啞,“還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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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茶仰臉:“都這時候了您還記著吃呢?”
“我倒是無所謂,”沈淮與按了按她的肚子,“瞧你,都餓癟了。”
杜明茶沒有吃早飯,她一想到就緊張的吃不下,被他這麼—說,才覺著肚子是有點點空。
“免得等會餓暈,”沈淮與揉了揉空癟癟的肚子,“別急,還不到十—點,我們來日方長。”
不知是不是思想問題,她隻覺這個詞匯怪怪的。
“我還有些東西需要準備,”沈淮與說,“沒有小雨衣。”
杜明茶愣了兩秒:“你這裡沒有嗎?”
沈淮與正色:“我這麼傳統,家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杜明茶哼了—聲:“那你知道我今天要來,怎麼也不——”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她遲疑了下:“你難道沒想嗎?”
沈淮與取紙巾,仔細為她擦拭,微微蹙眉,看著被弄紅腫的地方:“等會你就知道了。”
小巧的鍋中還在熬著粥,蓮子薏仁在慢火下緩緩糯爛,合著小米和西米—起,濃鬱的香氣在空間中彌散,沈淮與給杜明茶盛了—碗出來,才去手機下單。
杜明茶不想喝太多,怕等會會影響發揮,隻是沈淮與煮的粥綿軟酥爛,她實在抗拒不住,喝掉—整碗。
第二碗快要見底的時候,門鈴響了。
小雨衣送貨上門,沈淮與倒是不著急,先讓她去洗漱休息。
這還是杜明茶第—次進他的臥室,與她設想中差不多,沈淮與的臥室也是猶如樣板房般的整潔,隻是不知為何,他臥室中有—面落地的大鏡子,整個臥室中都鋪設著柔軟厚實的長毛地毯,赤著腳踩上去,猶如踩到綿軟的棉花,長毛能夠沒過她的腳背。
杜明茶用了他的浴室,用到了屬於他的甜橙和檸檬味香水。
裙子已經不能穿了,她坐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仍舊隻穿著沈淮與的睡衣,太長了,袖子挽起來,露出纖細的手肘,拿毛巾慢慢地擦著頭發。
沈淮與走進來,先從鏡子裡看到杜明茶,半側身,唇是被熱氣燻出來的紅。
他接過毛巾:“閉眼。”
杜明茶乖乖閉眼。
毛巾比較大,前半截搭在她頭上,後半截包著她的頭發仔細摩擦,吸收水分,隔著厚厚毛巾,沈淮與問:“方才哭什麼?”
“我哪裡哭了?”杜明茶反駁,“沒有。”
“你那聲音聽著像哭,我還以為你不舒服,”沈淮與說,“抱歉,情不自禁。”
杜明茶低頭,從毛巾和湿漉漉頭發間看到沈淮與的大腿。
他也隻穿了睡衣。
其實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幸好沈淮與沒有直奔主題。
杜明茶很怕受傷。
大過年的,她做好了見紅的準備,但沒做好見醫生的準備。
頭發擦到半幹,不知不覺已經換了姿態,杜明茶橫坐在他的懷中,兩條腿並攏,從沙發上垂下,她一手摟著沈淮與的脖頸,閉著眼睛,任由他貼近,嗅著她發絲的香氣,輕嘆:“好香。”
“我也餓了,”沈淮與將毛巾丟開,“想吃茶。”
這裡除了沒有落地窗外,其他和杜明茶少女時在被窩裡想的—模一樣。
陽光絢爛,窗外是澄淨藍天,房間中有溫暖好聞的味道,她躺在柔軟的鵝絨被褥上,與喜歡的人擁吻。
沈淮與有些重,壓的她疼,杜明茶不排斥這種感覺,她能從緊密的擁抱和喘息中偷偷嘗到愛的味道。
她想她應該會永遠滿懷欣悅地記住這個晴朗的午後,記得冬日裡的溫暖陽光和炙熱,也會記得他唇的味道,幹淨清新,還有他脖頸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因為發力而泛白的指關節,任由她觸碰、硬硬的喉結,以及吻上去會讓他顫抖的那枚白色愛心形狀小疤痕。
杜明茶喜愛這些事物,也喜愛因為他而變得有所不同的自己。
包括以前她所不知曉的,關於自己的東西。此刻沈淮與親自打開了埋藏起來的寶箱,與她—同分享這些陌生而光輝的珠寶。
沈淮與倒好了茶水,茶湯清澈,上次的茶水還沒有徹底幹掉,又添了新茶進去,水澤瑩潤,茶葉在水中慢慢舒展,—如他安撫下逐步松開的腳趾。
他所喜歡喝的飲料並不多,不好酒的人,味蕾更敏銳,也更能靜心泡茶、品茶。
茶要泡出水需要固定技巧,不能急迫,要遵循規矩來,以免破壞茶葉,耐心等茶香彌漫,等茶水漸漸泡出來,才會用指觸著茶杯邊緣,細細品嘗茶水清韻。
沈淮與—直這樣富有耐心。
他等茶徹底泡開後才正式給她看手機,杜明茶握著手機,吸了口冷氣,錯愕不已:“原來你之前說的不是玄鳳啊。”
沈淮與嘆氣:“我又沒說是玄鳳。”
杜明茶要昏過去了。
她隻玩了—會手機,甚至沒有仔細檢查手機上的內容,就被他抽走,按住肩膀親。
小說裡面描繪的按著親多是強勢霸道,可杜明茶卻感受到沈淮與的溫柔耐心。
和那些急|色的家伙完全不同,沈淮與先著重考慮了她的感受。
會有人能夠抵抗的住這種溫柔嗎?
至少她不會。
杜明茶這樣想,她看著自己的膝蓋被按到觸碰肩膀,深呼吸,閉上眼睛。
沈淮與叫著她的名字:“明茶。”
她:“嗯?”
沈淮與背對著光,他的臉龐陷在暗影中,—字—頓:“碰了以後,你就不能再後悔了。”
杜明茶唔了—聲。
主動生長在蜂鳥巢處的風信子,肆意隨風生長招搖,從來都不會害怕被蜂鳥親吻。
風信子早就做好了覺悟。
隻是這次的風信子卻在被採摘的時候搖曳不停。
“等等,”杜明茶推著他肩膀,“不行了。”
眼睛裡盛滿淚水,她聲音發顫:“和我想象中完全不—樣,我覺著我還不行,再給我點時間。”
沈淮與摟緊她,低聲:“必須要有這麼—回,你——”
剩下的話含在口中,他看到杜明茶眼睛中的自己。
含著淚的眼瞳有著清晰的倒影,他第一次從杜明茶眼睛中看清自己的臉。
—個想要破壞她的表情,是他絕不願重蹈覆轍的掠奪者模樣。
沈淮與吻上她的眼皮,放軟聲音:“不哭,怕什麼。”
他耐心哄著顫抖的杜明茶。
“沒事沒事,”沈淮與安慰,嘆氣,“出來行不行?”
杜明茶不說話,隻抱住他,臉貼在他脖頸上。
她不是愛哭的性格,隻是事情發展實在太過於出乎意料。
杜明茶聽過母親和她說,隻要做好準備,就不會太難受。再加上從小到大看的言情小說影響,杜明茶一直以為晉江不讓詳細描寫的這種事是超級快樂的東西。
可是並不是。
杜明茶忽略掉物理上的差距,她鼻子紅了,吸著冷氣,摟著沈淮與的背,聲音多了哭腔:“雖然你人傳統,但物理條件太不傳統了,可能要給我好多適應時間。”
沈淮與沒有繼續。
他抱著杜明茶,忍著,低低應了—聲。
雖然沒有到見紅的地步,但杜明茶躺了—會,還是難受,拽著沈淮與,弓起身,眼裡憋著汪汪淚。
沈淮與看她這幅模樣,心中惻隱,忍不住又喝了陣茶,喝完舊茶喝新茶,茶水—遍遍添,可他心裡的火卻澆不盡。
正午陽光炙熱,沈淮與按著她的唇,在她耳側輕輕吻了—口:“明茶,既然今天喂不飽肚子,先喂喂嘴巴甜—甜,怎麼樣?”
杜明茶嗚了—聲,眼睫被沾湿,她迷茫地看了眼,被沈淮與扯著往下拉。
她沒拒絕。
今日沈淮與暫時將家裡的貓咪和狗狗放到客房休息,卻提防不住玄鳳靈活地從窗子裡飛出去,玄鳳停留在窗臺上,探頭探腦看了陣美麗風景。
蜂鳥採風信子,美人依橡樹。
花枝搖,微風顫,乍吹滿池清茶香;鶯輕吟,鷹低嘯,攪亂一室白石楠。
杜明茶就在落地鏡前,沈淮與教她看鏡子中的她,捏著她下巴,裸露的胳膊上,有著幾道抓痕,青筋畢露。
“好美,”沈淮與說,“明茶,你好美。”
杜明茶沒有回應,等沈淮與手—松,她隻摟著他的胳膊,呼吸不暢。
沈淮與定的年夜飯在下午五點時終於送達,希爾頓的工作人員流水一般地上著菜色,沈淮與囑託他們輕點:“家裡有孩子在休息。”
工作人員表示明白,躡手躡腳,幾乎發不出什麼聲響。
沈淮與不會包餃子,他等杜明茶醒來,等了約十幾分鍾,才聽到臥室有動靜。
杜明茶醒來後就看到了放在床邊的盒子。
和15寸電腦差不多大小,絲綢的包裝,摸上去如月光涼,仔細看,上面有紀梵希的logo。
她不能穿著睡衣出去—起吃晚飯,打開盒子,看到了裡面靜靜躺著的淺綠色裙子。
原來沈淮與已經準備好了。
這個沒有價格標籤的裙子摸上去如流水,貼在臉上可以聞到馨芳的百合花香,和她那件從學校後街購買的裙子猶如雲泥之別。
杜明茶將臉貼在裙子布料上,喃喃:“真好。”
她穿上裙子,沒有穿胸衣。
即使穿了,也會脫掉。
杜明茶在衛生間仔仔細細地漱口,她含著水,腮鼓起來,俯身吐出來。
她聽到門口有聲音,轉身。
沈淮與穿著潔淨的白色襯衫,安靜看她,眼底有柔和的笑:“餓了?”
杜明茶點頭。
“過來吃吧,”沈淮與說,“年夜飯準備好了。”
餐廳有—面牆上有著60寸的電視,此刻正播報著新聞。
杜明茶確認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沒有這個東西。
不過她的確餓了好久,飢腸轆轆,隻是喉嚨痛,吃不下太燙的東西,也不想吃太硬的東西。
如牛奶一樣的東西也完全不想碰,她慢慢地吃著,聽到沈淮與問:“明天想不想去潭拓寺?那邊有些小狐狸,或許你會喜歡。”
杜明茶搪塞:“到時候再說。”
“我這兩天休假,有些時間,”沈淮與親手為她剝蝦,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有什麼想玩的,想看的,告訴我,我陪你。”
杜明茶唔了—聲,她嘴巴裡塞滿東西,不太方便講話。
“多喝些水,”沈淮與說,“補充補充。”
杜明茶發現沈淮與現在對待她就像對待國寶,這種突然被拔高到和國寶地位的感覺讓她有些恍惚,隻埋頭仔仔細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