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觸碰的時間再久一些,會發現她的心跳變得更快。
“是有一點點,”杜明茶小聲說,“還好。”
“怕就直接說,”沈淮與問,“誰教的你這樣?害怕了也忍著?”
杜明茶沒說話。
沈淮與聲音不像是訓斥,更像是莫可奈何的詢問。
他說:“以前隻覺著你這孩——”
杜明茶打斷:“要是你敢稱呼我為孩子我就打哭你。”
沈淮與笑了:“這麼兇?”
“就是這麼兇,”杜明茶挺直胸膛,強調,“我早就成年了,你需要用和同齡人交談的語氣來和我說話。”
她很介意被沈淮與當作一個不諳世事的人,杜明茶自知兩人閱歷有差距,但她並不認為這是很難跨越的鴻溝。
“打算拿什麼打我?”沈淮與問,“用你這還不如蘋果大的拳頭?”
杜明茶倔強昂頭:“反正就是能弄哭你。”
實在打不哭,那就艹哭。
反正弄哭他又不止一種辦法。
她為自己冷不丁的黃|暴念頭嚇一跳,晃了晃神。
沈淮與拿出手機,打開燈光,在她眼前晃晃:“這樣會不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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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密室中困在一起,現如今又同困電梯。
杜明茶忍不住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怎麼動不動就惹上這種事情。
手機上的燈光令杜明茶稍稍好受了些,她輕輕呼口氣,才聽到沈淮與說:“偶爾示弱不是什麼壞事,怕了、疼了也不說,怎麼讓人疼你?”
手機上的光芒照在電梯璧上,映在不鏽鋼的倒影上,明晃晃一片,如盛夏陽光照耀過的沙灘。
杜明茶說:“我可以自己疼自己。”
鄧扶林從來沒有教導過她示弱,隻教導了要自己剛強。
女孩子不要做等著被別人疼愛的公主,而是做能夠獨當一面的女王。
杜明茶清楚地知道父親的顧慮,他擔憂杜明茶會成為另一個杜婉玲——
明茶的母親,不會做家務,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害怕和生人打交道,生性純良膽怯,被人騙了也不敢聲張,遇到委屈事就一個人默默地哭。
少有人會如鄧扶林,能夠細心體貼地照顧她。
杜明茶說:“我不需要別人疼。”
沈淮與淡淡說:“不給那些想疼你的人一個機會?”
杜明茶伸手握住自己脈搏,避免被他察覺到此刻的異樣動蕩。
她仰著臉:“大部分男人才不是想疼人,他們隻是想讓人疼。”
壞掉的電梯門外傳來聲音,電梯內的廣播提醒兩人,要注意避讓,他們準備強制性拆電梯門。
杜明茶沒經歷過這種事故,她跟隨沈淮與往電梯角落中避去,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被拆的七零八散。
不到半小時,門被成功拆開,走廊上的燈光照進來,杜明茶眼睛有些疼,眯了眯,才看清外面的人。
除了酒店的員工和消防人員外,還有江玉棋,瞧見電梯內的兩人,笑了:“淮與,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杜明茶完全不理解他口中的“運氣好”是什麼,在沈淮與和消防人員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越過被擠變形的電梯,腳落在地毯上時,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少貧嘴,”沈淮與問,“你那邊忙完了?”
“還沒呢,”江玉棋闲闲說,看了眼杜明茶,“就等你了。”
杜明茶:“嗯?”
“某人拜託我替你們的舞蹈服把把關,”江玉棋笑,別有深意,“我工作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替大學生過家家準備兩套衣服。”
杜明茶沒說話。
她已經隱約猜到,上次沈淮與口中的“朋友”,多半就是江玉棋。如江玉棋一般身份的設計師,衣服都在t臺上,的確還沒有為大學生的文藝匯演準備舞蹈服……
對於見慣了娛樂圈各色美人的江玉棋來說,她們這舞蹈還真的是“過家家”。
杜明茶注意到的是他話裡的另一點:“兩次?”
上次的舞蹈服,難道也是江玉棋設計的嗎?
“是啊,上次淮與熬夜找工廠——”
沈淮與打斷他:“別說了,忙你的去。”
江玉棋邁步要走,看杜明茶往外,揚眉:“你去哪兒?”
“我朋友扭了下腳,”杜明茶說,“我替她買點跌打損傷的膏藥。”
“朋友?你那個嗑邪|教cp的朋友?”
杜明茶:“……嗯。”
江玉棋漫不經心地伸個懶腰:“路邊的藥店裡能買到什麼?等會我讓助理送過來,你先上去,正事要緊。”
杜明茶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聽他的,”沈淮與說,“他天天和演藝圈的人打交道,這種藥少不了。”
有了沈淮與做保證,杜明茶才放心。她急著回去上課,和江玉棋同乘一臺電梯上去。一路上,江玉棋隻問了杜明茶一句話,隨意:“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
杜明茶說:“姜舒華。”
“好名字,”江玉棋笑吟吟贊嘆,“人如其名。”
杜明茶隻當他是隨便找話題聊聊,沒接話茬,等電梯剛停穩,她立刻跑往舞蹈教室。
果不其然,大家都在,江玉棋懶洋洋地邁步進來,隨意打量著這一房間的女孩。
旁側的老師過去與他溝通細節,兩人聊著初步想法,留這些學生繼續練習。
就在江玉棋進來時,教室內有著小小的騷動,很快平靜下來。
雖說是服裝設計師,但江玉棋在具備才華的同時,也沒有落下顏值。
江玉棋的作品有一些空靈飄渺的解構主義,也有著隨便抓來一件就能上街的基本款,跨度極大,一些明星喜歡在頒獎典禮上穿他的禮服,也有一部分私服也出自於江玉棋。
最為經典的棋盤包,在去年更是席卷潮流,無論是真品還是仿品,幾乎人手一個。
就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設計師,花邊新聞就沒少過,今天和這個小明星逛街上熱搜,改天又是酒吧和嫩模喝酒,幾乎不間斷。
其工作室闢了幾次謠,闢謠速度趕不上造謠的。近一年有些自暴自棄了,任由謠言滿天飛,也不去管。
姜舒華就是他的事業粉。
江玉棋的助理很快將膏藥送來,沒有直接拿進教室,而是敲門讓姜舒華出去,在走廊上遞給她。
姜舒華早聽了杜明茶的話,如今得到偶像送來的膏藥,幸福的快要昏厥。
還是杜明茶小聲提醒:“忍忍,忍忍,舒華,老師看你好幾遍了,做好表情管理啊。”
江玉棋沒怎麼看這邊,他側站著,隻留一個側臉,鼻梁很挺,天生微笑唇,眼睛笑時很勾人。
他與老師聊了陣,在眾少女不舍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姜舒華眼睛閃閃,任由杜明茶給她貼膏藥:“賺到了。”
“腿都傷到了,還說什麼賺到了?”杜明茶細心地將膏藥貼在她細白腳腕上,“疼嗎?”
姜舒華大言不慚:“一想到這是偶像給的,我立刻不疼了甚至還能跳起來做99個單手後空翻再來三級跳。”
杜明茶按平膏藥貼的邊緣,貼結實,拍拍手站起來。口袋中的手機響了一下,是她給沈淮與設置的特別來電提示。
拿起來,杜明茶看到沈淮與發來的消息。
沈淮與:「最近新找了兼職?」
杜明茶:「嗯」
沈淮與:「對方怎麼樣?」
杜明茶想起了病美人纖細手腕和輕柔聲音,仔細敲上去:「是個很溫柔的美人」
手機另一端,沈淮與敲下一行字。
「我第一次聽人用溫柔形容她」
在即將發送的前一秒,他逐字刪掉。
沈淮與:「那就好」
-
帝都大規模降溫的時候,鄧老先生病了。
剛開始時是流感,他自己沒在意,也沒有遵循醫囑吃藥,後期發起高燒,險些引起肺炎,不得不送往醫院。
杜明茶抽空去探望了四次。
畢竟是親爺爺,杜明茶不可能坐視不管。
探病期間,鄧邊德夫妻一次沒來,倒是鄧言深和鄧斯玉兄妹倆來了幾次。
杜明茶和他們沒什麼共同語言,也聊不起來。
隻是鄧老先生拉著杜明茶的手,念念叨叨的,說了不少鄧扶林小時候的事情。
老人家被這次病擊垮了,精神不濟,瞧著頭發都白了不少。
或許人到了老年某個階段會突然想開,鄧老先生難得向杜明茶提起她母親:“說實話,婉玲並不符合我心意,她太美了,偏偏沒有能配得上美貌的頭腦。美麗和任何一項優點加起來都是優勢,空有美貌毫無用處。”
杜明茶說:“但是我爸爸很喜歡。”
鄧老先生苦笑一聲:“我知道。”
頓了頓,他又說:“對了,我想著近幾日找個機會,讓你正式認沈二爺做幹爹。以後我要是有了什麼意外,還有你幹爹能照應你——”
“不用,”杜明茶說,“您隻是感冒了而已,身體健康著呢。”
“人遲早有那麼一天,”鄧老先生看自己枯瘦的手,若有所思,“給你找個後盾,也不是什麼壞處。你二爺是單身主義,人又講義氣,重承諾……你叫他一聲爸,總沒有壞處。”
杜明茶不吭聲了。
她這幾天醫院、學校、紫玉山莊、酒店四處跑,人瘦了些,隻是精神尚好,氣色也好。
最近幾日晚餐,病美人白靜吟都留她在家中一起吃晚飯,美人吃的東西不多,但很喜歡看杜明茶吃,好幾次,看她的目光都充滿憐愛。
就像是她的母親。
杜明茶不是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她每日任務就是陪白靜吟聊聊天,偶爾去花園散散步,晚飯後,為白靜吟讀詩,讓她安眠入睡。
白靜吟有嚴重的失眠症,必須要專人念詩才能睡著。
杜明茶隻知道白靜吟丈夫因病早逝,也依稀聽聞兩人關系不好。後面這點得到佐證,杜明茶在別墅中從來沒有見到過白靜吟丈夫的照片。
一張都沒有。
白靜吟也從來不提,她臥室中有一架鋼琴,日日有人擦拭,但從來沒彈過,琴凳上蓋著布,像是被封印了。
杜明茶並不覺這種生活枯燥無味,白靜吟那邊的錢是日結的,她看著銀行卡裡漸漸多起來的數字,隻覺著開心。
她已經從孟老師那邊聽說了,大二時,會有前往法國巴黎高翻的交換名額,為期一年。
以杜明茶的績點和平時表現,隻要遞交申請,通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喜歡就不會覺著累。
杜明茶站在地鐵上,拉著扶手。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地鐵上人擠人,幾乎要把人擠成肉餅。杜明茶前面站了一個黑羽絨服、格子衫的上班族,不怎麼注意個人衛生,也可能是忙到沒時間打理,衣服上有股酸酸的味道,燻的杜明茶胃部格外不適,隻能盡力往另一側避。
左邊還有對外國情侶,或許是為了遮蓋體味,香水味格外濃重,地鐵內暖氣足,杜明茶又穿的厚,被燻了一陣子,有些暈頭轉向,忍不住想要嘔吐,硬生生壓下去。
好不容易堅持到站,杜明茶從第一遍播報就開始擠,差點沒擠下去。
她身邊的哥們更慘,一臉懵逼地被擠下來,看著車廂門合上,還在感慨:“我還沒到站呢怎麼就給擠下來了???”
杜明茶:“……”
她從擠成沙丁魚罐頭的地鐵站往外移動,人挨著人,一眼過去全是各形各色的人頭。手上還沾著地鐵把手上的汗水,杜明茶覺著不幹淨,低頭扯了紙巾擦了好幾遍手。
轉角處,將弄髒的湿紙巾丟進垃圾桶,那種被弄髒的感覺還是沒有好轉。
擁擠車廂中,身邊人的異味簡直是大殺器,杜明茶出了地鐵口,仍舊覺著鼻翼間還有怪味,難受到爆炸,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洗一澡。
但是現在不行。
鄧老先生今天出院,為了慶祝他痊愈,鄧邊德特意在君白訂了酒店。
算是小規模的家宴,杜明茶也會過去。
隻是杜明茶沒有想到,沈少寒竟然也在,位置還被特意安排在杜明茶左手邊。
杜明茶微微皺眉,抬頭看鄧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