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沒想好以後,便沒心沒肺地靠近他。也恨她三分鍾熱度,半途而廢,出爾反爾。
最恨的是,她沒那麼喜歡他。
當時能夠輕而易舉地說分手,現在亦是如此。
她與他重逢,追上來,千方百計想要到他的聯系方式,可是要不到,也就罷了。她對別人說要追他,暫且不論是什麼目的,可短信才發了一天,就消失了蹤影。
他早該知道她的秉性,上當受騙一次還不夠嗎?難不成還想再一次重蹈覆轍?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燕一謝一陣刺痛,感到心煩意亂。
他閉了閉眼,索性不再去想。
回到私人別墅後,他果真不習慣。翌日晚上,他獨自駕車,去了市中心的另一處住所。
……
讓人將從國外定制的家具送來,又是兩天。
燕一謝開車路過設計院與姜寧大學數次,但隻是神情莫測地盯著看了會兒,便寒著臉駕車離開。姜寧將他拋諸腦後、與別人談笑風生的場面他全然不想看見,他不想讓自己再一次弄得很狼狽。
這期間姜寧始終沒再傳來音訊。
燕一謝逐漸死心。
看來,這一次所謂的“要追他”也是個惡劣的玩笑了。
這夜又是暴雨,滂沱大雨在城中肆虐,全國各處出現了幾處橙色預警。
白天時並沒下雨,管家離開後,也不會有人提醒燕一謝天氣,燕一謝未曾料到晚上會突臨大雨,獨自駕車從機場回來,一路上左腿腿骨劇烈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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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將車開進停車場停下時,他臉色已經蒼白,握住方向盤的指骨隱隱約約露出青筋。
他拔了車鑰匙,熄火,在駕駛座上靜坐了會兒,粗暴地吞了止疼藥,試圖等待骨頭裡尖銳的疼痛緩解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神經終於被稍稍麻痺,燕一謝這才拿著手機和車鑰匙欲要上樓。
手機忽然亮了一下。
燕一謝皺眉看了眼,接通。
那邊司機小孫滿頭大汗:“抱歉抱歉,實在抱歉,老板,不知道我父親是不是耽誤您事情了。這兩天您說不需要我開車,我便回了一趟老家,這才發現……”
隱隱作疼的腿骨讓燕一謝十分不耐煩:“說重點。”
小孫連忙道:“是是是,重點就是,我父親手機壞了,這段時間短信都沒收到,今天我趕緊拿到維修店去,花了一千多塊,才……”
燕一謝臉色黑如鍋底:“重點。”
“才恢復了訊息。”小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丟了這份工作:“我現在就轉發給您!”
燕一謝直接掛了電話,下車進電梯。
電梯裡。
小孫按照時間順序,將這些時日沒能收到的短信一次性發了過來。
燕一謝的收件箱很快99+。
從那天酒店分開開始,幾乎每一天都有一大堆訊息。
姜寧問他從酒店退房後住哪裡了,是不是在市裡買了房,如果自己要去找他的話,應該去哪裡找。她不想像這三年一樣,聯系不上他。
姜寧還問他的腿的情況如何,在酒店那晚她一直開不了口問,但她其實很擔心,真的非常非常擔心,非常非常想知道。
姜寧問他要怎樣做才可以原諒她,她想重新開始,她問還有這個可能嗎。她又說,即便沒有這個可能,她也不會放棄。
她說她這一次不會辜負他。
五天前她說她得去南京一趟,參與一個建築項目設計,但是去了南京也會繼續給他發消息。她說,燕一謝你不知道吧?我現在是設計研究所的實習生了,居然從事了當初高三想也沒想過的行業。
三天前她告訴他,她從南京回來了,是乘坐高鐵回來的,在南京吃了鴨血粉絲。
她還說,一直給他的司機發消息,她很不好意思,她現在臉皮沒有當年那麼厚。
……
原來姜寧這一次沒有半途而廢。
燕一謝一條一條翻下去。
最後一條信息是十秒前。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看到這行字,燕一謝眼皮猛然一跳。
正在此時,電梯門開,燕一謝走出電梯。
沒走兩步,他腳步豁然頓住。
走廊上的白熾燈耀眼慘白,與他相隔十來米的距離,一個熟悉的人影拿著手機和充電寶抱膝坐在那裡,不停摩挲光溜溜的手臂。
外面是暴風雨,像天河決了堤,雨點大而猛烈,砸在玻璃隔音窗上。
閃電猛然照亮夜幕。
似乎是意識到電梯動靜,姜寧抬起頭來,臉上妝花了。見到是他,她立刻站了起來,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多年之前。
這剎那燕一謝竟生出一種自甘沉淪的錯覺。
或許這次,姜寧是認真的呢。
他漆黑眸子黑沉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拿著外套的手指卻不易察覺地縮了縮。
74、第 74 章
燕一謝緩緩皺起眉:“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說著這話, 卻像是沒看到姜寧一般,走過去開門,渾身散發著冷冰冰的氣場。
姜寧隻覺他高大的身影籠罩過來,極具壓迫性, 趕緊側了側身, 讓開位置,道:“你總是很挑剔, 肯定不會住太差的地方, 市中鬧中取靜的高檔小區並不多, 於是我圈出了幾個區域, 讓朋友幫我查了查那輛車的車牌號是否出沒在這幾個地方。然後你又不喜歡頭頂有人,大概率就是住在頂樓復式……”
姜寧越說聲音越小, 越說越心虛……因為燕一謝側眸盯向她發頂, 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她了解他,如同了解她自己, 知道他的喜好和習慣早已被她改變,所以可以將他吃得死死的。
姜寧看著燕一謝英俊的眉眼下一片陰翳, 趕緊轉移話題:“我不是故意裝可憐選擇在這種暴風雨天氣來找你,白天的時候明明還沒下雨的,誰知道到了傍晚忽然變天……”
說完姜寧再一次摩挲了下自己冰涼的手臂:“我打車來的,但是忘了帶傘,衣服湿了好多……好冷。”
燕一謝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她被雨水涸湿的裙角,微微皺了皺眉:“從幾點開始在這裡的?”
“……”姜寧本想誇張一點說自己從六點就開始等在這裡了,等到半夜,足足等了五六個小時,但一想這種高檔小區又不是沒有監控,到時候被燕一謝發現她在博取同情, 反而會適得其反,於是她老老實實道:“晚上八點過來的。”
燕一謝盯著她。
不停劃破夜幕的刺眼閃電下,他漆黑的眸子顯得陰晴不定。
姜寧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忍不住抬頭,對上他的眸子。
四目相對。燕一謝的目光宛如一把冰涼的鉤子,像是想要劃開姜寧的心髒和五髒六腑,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涼得姜寧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姜寧趕緊抱著胳膊垂下頭去,悶悶道:“不止冷,腳也麻了。”
一縷些微凌亂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垂在她素白的臉蛋旁,擋住燈光。燈影落在上面,顯得她臉更小更白了。
她就是在裝可憐。
燕一謝確鑿無疑。
她是不是以為這一招屢試不爽?
燕一謝心中煩亂,卻拿她沒辦法。
發頂半天沒吭聲,姜寧還以為燕一謝已經拋下她進門去了,心中一緊,正要抬起頭,一件帶著熟悉的男性荷爾蒙味道的西裝外套卻撲面蓋了下來。
她的視線變得一片漆黑,腦袋和肩膀裹在這種多見不見的好聞氣味中,卻令她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姜寧七手八腳將西裝外套摘了下來,喜滋滋地披在身上。
燕一謝的外套很大,下擺幾乎垂在她大腿處。
兩隻袖子空蕩蕩的。
姜寧左右擺了擺,袖子也隨之瘋狂甩動,她眼底笑意盎然,下意識就喊:“燕一謝,你看我——”
燕一謝同樣下意識蹙眉回頭。
然而姜寧還未說完,話語同笑容便一道戛然而止。
她猛地想起,現在兩個人早已不是過去那種可以嬉戲開玩笑的關系。
燕一謝看了她一眼,顯然是與她想到了一塊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姜寧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松弛片刻,以免觸碰到什麼不該碰的禁忌。
燕一謝一聲不吭地進了屋去。
他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衣,冷著臉在玄關處換了鞋,一路燈光應聲而亮。
姜寧仍站在門外,緊緊將他的西裝外套抱在懷裡。
燕一謝沒說話,她也不知道他讓不讓她進去。但是他進屋之後,將室內溫度升高,便徑直去了浴室,隨後水流自上而下衝刷流淌的聲音傳來——復式公寓的門仍開著。
姜寧不知道他的門是不是給自己留著的,不敢確定。可不經過允許便擅自闖入,總歸不太好。
她站在門口鼓起勇氣,大聲問:“我可以進來嗎?”
浴室裡的水流聲停止了。
姜寧又問了一遍:“我可不可以進來?”
燕一謝緩緩穿上浴袍,不知怎麼心中十分不痛快,冷聲道:“你想冒著橙色預警的暴雨出去攔車也行,我不會攔你。”
姜寧忽略燕一謝冷飕飕的語氣,心中一喜,頓時三下五除二跟進了門,並將身後的門關上。
她鞋子上還有泥濘,隻能先脫掉,可打開鞋櫃後,她發現鞋櫃裡空蕩蕩的,全是一些未拆封的雜物,並沒有自己能穿的女士拖鞋。
姜寧一方面竊喜燕一謝這幾年應該是一個異性也沒接觸過,一方面有些犯愁自己要穿什麼。
燕一謝從浴室出來時,便見到姜寧赤著腳站在玄關那裡躊躇。
她披著他的西裝外套,踩在他挑選的瓷磚上。
她裡面穿著的是無袖短裙,西裝外套那樣攏著,兩條光潔的長腿簡直像是裸著,什麼也沒穿。
大而空蕩蕩的西裝外套與她纖細的腿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個冷靜的黑,一個近乎透明的白。
瓷磚上,大約是凍得一哆嗦,她瑩白圓潤、微微泛紅的腳趾頭不安分地扭來扭去。聽見動靜,她回過頭來看他,海藻般的黑色長發散亂臉側,神情略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