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知道無論有百分之多少,最後都會治愈,因為上輩子燕一謝的腿最後的確康復了——她不清楚康復了多少,但至少站起來行走是沒問題的。
可既然燕柏昂找到了能有把握的專家,為什麼他不告訴燕一謝?而是先找到自己。
姜寧意識到今天這一場談話的來意,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你們燕總,總不能是打算用這一點要挾我吧?”
“您比想象的聰明。”黑西裝下屬意外地看了姜寧一眼。
姜寧憤怒的血液湧上腦門:“那是他兒子!你們燕總卻拿事關治療他腿疾這麼重要的事情,來威脅他身邊的人離開他?!”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黑西裝下屬看著她:“燕少不肯隨燕總回去的話,他對燕總而言就隻是一個手握百分之八股份的股東,甚至對燕總有威脅。燕總有什麼道理給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提供救助?”
“但隻要燕少肯隨燕總回去,我們找到的專家就會立刻對他進行手術準備。”
燕柏昂逼迫燕一謝跟他回去,是想帶回去一個聽從自己的傀儡。但姜寧知道,上輩子最終上位的是燕一謝。
姜寧深吸了口氣:“如果我拒絕怎麼辦?”
黑西裝下屬聳了聳肩膀,說:“那很簡單,燕總也不會為難你們,你可以繼續和燕少在這裡生活下去。”
姜寧蹙了蹙眉。
果然還有下文。
黑西裝下屬道:“但同時,不願回歸家族的燕少,就沒有權利享有家族提供的任何幫助。畢竟脫離家族的他沒有了任何價值,一輩子成為殘廢,也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無恥。”姜寧攥住了拳,咬緊牙關才不讓自己罵出更難聽的詞匯。
黑西裝下屬並不生氣,反而扯了扯嘴角,道:“其實燕家對嫁進來的女人沒有太大要求,少爺的母親也並非什麼資本名流,而是上世紀明星出身。姜寧,你沒必要在這個當口執著於和少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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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西裝男人微微探身,遞給姜寧一張名片。
姜寧沒接,他放在桌面,姜寧掃了眼,見此人是燕氏旗下一家重要子公司的總經理,名叫陳森。
陳森接著道:“你何不在當下配合燕總,找個辦法讓燕少回到燕家呢。那樣的話對你反而更有利,幾年後你可能就是燕氏繼承人的未婚妻,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且,當下為了感激你,燕總還會支付你一大筆錢,足夠你和你家人過上好日子。”
姜寧冷冷道:“既然你跟了燕總多年,就應該知道燕一謝是個固執的人,他不願意回到燕家,和我沒關系,我勸不動他。而且我尊重他的選擇,也不打算勸。”
“誰讓你‘勸’了?”陳森失笑道:“既然是交易,必定是雙方都有獲得才行。”
“你和燕少得到了治療機會,治療之後,一走了之回國怎麼辦?誰來賠燕總一個繼承人?燕總豈不是雞飛蛋打?”
“我們和你做的交易,是需要你把燕少‘逼’回燕家。”
陳森定定看著姜寧:“燕總需要你和燕少分手,你主動分手。”
“如果不是你主動分手,他即便被帶到了國外,也會想方設法回來。”
姜寧氣笑了:“為了把他帶回去,你們還真是大費周章。”
陳森聳了聳肩膀,道:“也不怕告訴你,現在燕總正處於危機當中,燕氏內部八年一度的投舉即將開始,他需要一個得到燕氏認可的繼承人站在他身後。現在燕少為了你,連虛與委蛇都不願意,就休怪燕總不擇手段了。”
姜寧冷靜了會兒,決定不按對方給她設下的套子鑽。
談判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暴露自己在乎什麼。
她往沙發上一靠,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威脅不到我。我根本不在乎燕一謝的腿是否殘疾。”
陳森盯著她,緩緩皺起眉。
姜寧冷笑道:“我逼他回到燕家,未來能不能和他復合都不好說,更別說嫁入豪門了,你所說的嫁入燕家隻是空頭支票。”
“但是相反,我現在牢牢把握住他,讓他留在我身邊,他目前的身家便已經足夠讓我揮霍了。我有什麼理由為了一張空頭支票丟掉眼下的利益?”
陳森臉色沉下來:“你這樣可是會害他成為一輩子的殘疾。成年之後,治愈概率便越來越小。他的腿拖不得。”
“那和我有什麼關系?”姜寧面無表情道。
她這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竟然真的唬住了陳森。
對方疑惑地擰起眉,從查到的資料上來看,這小姑娘應該對燕少是真心的,昨晚的那筆錢也沒能讓她離開——但難道,她還真的隻是為了錢才待在燕少身邊?昨晚的舉動也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姜寧拎起書包,徑直朝門口走去。
陳森驚住了,竟沒有阻止。
姜寧就這樣離開了這棟私人酒店。
肖秘書開著一輛車在外面等著,見姜寧過來,連忙下車給姜寧拉開了車門。肖秘書的的態度有點模糊,他仿佛想提前施以姜寧小恩小惠,好在未來燕一謝做主燕氏的時候,得到一些好處。
看來他是將賭注壓在燕一謝這邊的。
姜寧在與陳森談話的時候,態度冷淡,像是隻把燕一謝當成金主。
但一旦離開了那間房間,她心中就湧出無盡的擔憂。
她現在該怎麼辦?假如她真的拒絕陳森所說的要求,燕柏昂真的會冷血到不管燕一謝死活嗎?
姜寧指尖快將掌心掐出血來。
不,她不能答應燕柏昂的條件,她和燕一謝一路走到這裡,已經極為不容易,她絕不輕易松手。她不敢想象,自己在此時松手,燕一謝會是什麼反應,他肯定會恨死她。
一定有其他辦法。
燕柏昂找到的那位專家,為了用來要挾她和燕一謝,肯定不會輕易讓他們知道專家是誰,在哪裡。
他們想要靠自己尋找,也無異於大海撈針,按照上輩子的時間線來看,燕一謝的腿也拖不了了。
那麼,是否能演一出戲,先假裝答應,在知道專家是誰後,再脫離燕柏昂的要挾?
66、第 66 章
“我們可以假分手嗎?”
姜寧不希望有任何狗血的誤會。來到學校後, 她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對燕一謝講了。
“他竟然派人去找你。”燕一謝臉色十分難看,抓住姜寧冰涼的手, 將她袖子往上提,在她身上沒有看見任何不該有的傷痕,臉色才稍霽:“不行,以後還是我去接你,我會讓人換幾輛車,不讓你媽媽發現被跟蹤。”
姜寧還是執著於“假分手”的法子, 趕緊搖頭:“不要,你一定不能再來找我, 被你父親發現就完了。我們得維持‘分手’的狀態,直到你隨他出國,正式開始治療……”
說了半天,一抬頭,燕一謝卻不發一言,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姜寧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忙問:“……怎麼?”
燕一謝故意道:“你該不會是借著‘假分手’真離開吧。”
如果假分手期間要裝作關系凍結,不能聯系,不能見面, 不能打電話, 誰知道等他從國外回來,姜寧會不會早就把他忘了。
姜寧扶額:“這都什麼時候了, 說正事,不要亂吃莫名其妙的你臆想中的醋!”
姜寧發現燕一謝對燕柏昂找到了可以治療他腿的專家這件事, 並不是很感興趣,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的起伏。
燕一謝撫了撫她發頂,道:“我對我這位父親再了解不過, 他八成是騙你的。陳森是他手底下出謀劃策的一個下屬,知道怎樣才能達到目的。他嘴裡的事情,沒一句是真的。”
姜寧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根本沒找到所謂的專家?”
“真假參半。”燕一謝漫不經心道:“可能的確找到了那麼個能進行手術的人,但百分之三十的治愈率絕對不可能,百分之五都不可能。”
他這些年又不是沒有派人到處搜尋過,爺爺給他留下來的人這些年也隻做這一件事。他們尋找的力度並不比燕柏昂小,沒有道理燕柏昂能找到,而他找不到。
姜寧道:“但是說不好,這次真的能治好你的腿呢。”
燕一謝沒吭聲。
他認為幾乎不可能,但姜寧在聽到燕柏昂尋來了專家時,那麼激動,他不忍心打消她的希冀。
何況要告訴姜寧自己的腿治愈率非常低,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刺傷自尊心、極難啟齒的事。
姜寧有些急切地拽住燕一謝衣角:“你信我這一回好不好,我覺得你父親這次找來的專家,肯定能起到作用。”
燕一謝微微蹙起眉:“為什麼……”
姜寧央求道:“求你,相信我的直覺。”
燕一謝盯著姜寧看了半晌。
四目相對。
燕一謝到底耐不住她的纏磨,嘆了口氣,應道:“好。”
姜寧心中松了口氣,道:“那你要配合我。”
“配合什麼?假分手?”燕一謝沒想到她繞來繞去又繞到這上面,快氣笑了,擰眉道:“其他的都可以配合,這一點不可以。”
姜寧怒道:“你剛才還說你會配合。我合理懷疑以後成立家庭後你也不會聽老婆的話。”
燕一謝聽見“成立家庭”四個字,內心有幾分躁動,喉結情不自禁動了動。
他語氣不由自主軟了幾分,道:“倒也不是不配合你,隻是你不了解燕柏昂,他比你想象的絕對要有洞察力得多,我們很難瞞過去,到時候恐怕會弄巧成拙。再者,一旦一開始就被威脅上,後面我們會很被動。”
姜寧一時語塞。
她承認假裝分手的確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而且燕一謝性格鋒芒畢露,恐怕最厭惡被威脅,受到控制。
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燕一謝道:“這樣,我會讓爺爺留下的人暗中查一下他和陳森的行蹤、通話記錄,雖然會多耗費一些時間,但一定可以查出來他最近和哪些專家有所聯絡。”
姜寧思忖了下:“也隻有這樣了。”
雖然費力氣了些,但這樣的確也是另一種辦法,比順著燕柏昂假分手要好得多。
姜寧一心隻想著趕緊找到上輩子治好燕一謝的那位醫生,聽見燕一謝有辦法,心中大石終於稍稍落地。
燕一謝雖然心中並不覺得燕柏昂用以作誘餌的那位專家能起到多少作用,但他願意為姜寧做的這個夢大費周章一番。
對他而言,現在世界上會在乎他腿是否好起來的,恐怕就隻有姜寧一個人了。
他久病沉疴的路上忽然多出姜寧的掛懷,就像陰暗潮湿的天空照進來些許光亮,使他目光久久落在姜寧臉上,有些移不開視線。
他有的時候無法想象,如果三年半前,他沒有遇到姜寧,他的人生會變成怎麼樣。
姜寧和燕一謝約好,由他來尋找那位醫生,而她不要再理會燕柏昂那邊的廢話。
陳森那邊可能是被燕一謝警告過,之後便不敢再接近姜寧。
這天放學後,姜寧在燕一謝的別墅與陳森擦肩而過。陳森看姜寧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大約是覺得她竟然沒受到威脅,還將此事一轉身就告訴了燕一謝,看來是真如她所說,她根本不在乎燕一謝是否終生殘疾。
姜寧則根本不管陳森怎麼想。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和燕一謝能夠在一起,已經經歷了太多。那些毫無意義的狗血誤會,能省則省。
雖然前路霧靄籠罩,看不清終點,但是隻要兩個人始終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終會走過去的吧。
隻是,雖然這麼想,但姜寧這幾天心跳總是快得有些發慌。
她眼皮一直跳,像是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這幾天她趁著下課後去小賣部買零食的功夫,忍不住在校門口逗留幾圈,試圖回想起上輩子燕一謝到底是哪一天出國的。
多轉幾圈,她也勉強想起來了點當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