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豪車在街上慢慢地開,膚色白皙、貴如金玉的少年腦袋枕著雙手, 閉目養神。
扎了個丸子頭,皓腕雪膚的少女則扒拉著車窗,抓緊機會朝外看。
終於讓她記起來了一點兒十二月初發生過的事情。
十二月初的一個周五,市中心好像忽然新開了一家少女服裝店,她隱約記得當時在那家店發生了很尷尬的事情,當時放學後,姜父帶她和姜柔柔去那家店買衣服,兩人在店裡吵了起來,後來她性急之下將可樂潑在了姜柔柔身上,導致回到家後被姜父訓斥了很久。
她偷偷哭著寫了好幾天的日記,都是關於那件事。
這件事實在是讓姜寧印象深刻,因為她被姜父罵了一頓後,還生了一場大病,進醫院掛了幾天水。
姜寧記起來這件事,回到家便迅速對鄭若楠說,下周五青竹街會有一家少女類型的服裝店開業。
鄭若楠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姜寧反復和她說了幾遍,吃早飯的時候說,吃晚飯的時候也說,晚上睡覺前還要爬上她的床,跟她再念叨一遍。
她耳根子被這丫頭念得起了繭,隻有抽空讓助理去了一趟青竹街,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麼一家店要開業。
“根本沒有呀,助理問了周圍的店鋪,也都說沒有得到要換店鋪的消息,寧寧。”中午鄭若楠就打了電話過去,無奈地對姜寧說:“隻是一個夢而已,夢都是相反的,你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大,沒睡好?”
姜寧仍是信誓旦旦地對鄭若楠道:“媽,你相信我,下周五再去看。”
“……”鄭若楠掛掉電話,開始思考要不要帶姜寧去醫院看看,開點安神補腦液之類的幫助睡眠的藥物。
她擔心是不是家庭巨變,自己這陣子又沒關注姜寧,導致姜寧這孩子多夢易醒,變得神神叨叨的。
總而言之,鄭若楠是不信姜寧說的話的。
結果到了周五,助理去了一趟青竹街,回來就說,那邊有一家店連夜就被買下來了,換成了服裝店,現在正在進行開業剪彩。
鄭若楠不相信,還親自開車去了一趟,結果發現助理說的果然是真的。而且和姜寧說的沒有任何出入,新開的店賣的是少女類型的服飾,一進門右邊的貨架上掛著一條款式較為新穎的牛仔長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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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寧就連牛仔長裙這種細節都說出來了。
鄭若楠這才覺得很奇異,晚上就把姜寧叫進了房間。
姜寧真怕當細節對上之後,會把她媽嚇死,預知未來這種事,隻在電影裡發生過,現實生活中真要遇上,還不把人嚇傻。
但好在鄭若楠並沒覺得她是預知,而僅僅是有些迷信地覺得,是不是她外公託夢什麼的。
這種事每個人都偶爾會發生,某天忽然覺得某個場景似曾相似,像是發生過一樣。
這個年代的人多少有點迷信,姜寧順著鄭若楠的話說:“我倒也不記得太多了,就是夢見海邊那塊樓盤,以後會爛尾,周圍鄰居都損失了很多。夢裡我們家沒買,倒是沒有損失,但是未來房價狂漲,我們家也沒搭上這輛車。”
“隻是一個夢而已,一定是你這陣子一直在想家裡要換房子的事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才夢見的。而且夢和現實通常都是反的,說不定媽媽看中的海邊那套樓以後就會是高價樓盤呢。”
鄭若楠這麼說著,但是心底對海邊那套樓多少有了點抵觸。
還沒買就被夢見爛了尾,這多不吉利。
姜寧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其實換了她自己,要是在她打算買房之前,十幾歲的女兒跑過來對她說這樓盤即將爛尾,她也不會信,隻會以為是女兒不喜歡那樓盤,在搗亂。
姜寧忽然道:“媽,你還記得三個月前我讓你去體檢嗎?”
鄭若楠撫了撫姜寧的腦袋:“記得,怎麼了?”
姜寧忽然眼圈一紅,道:“那是因為我夢見你一直操勞,沒有去醫院檢查,等檢查出來惡性腫瘤的時候已經晚了。”
鄭若楠見到姜寧眼圈發紅,心都碎了,把她拉過來,圈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會的,媽媽還要長出白頭發,看著你出嫁,怎麼會生病呢。”
“那您就信我一次。”姜寧握住鄭若楠的手,說:“景秀那邊的樓盤不買就算了,可能命中注定沒有那運氣,但是海邊那所謂的樓王,一定不要買。”
“好,不買。”鄭若楠躊躇地看著姜寧,許久,終於答應。
在這種事情上,聽一個小孩子的,的確草率了些,但姜寧這段時間反復在鄭若楠耳邊嘮叨樓王會爛尾,導致她對樓王也就有了些抵觸心理。
大不了就還住在這裡,一套也不買。
將多餘的錢存進銀行,這是風險最低的辦法。
鄭若楠這麼想著,最後沒有買幾個鄰居都付了首付的海邊樓王,也沒買姜寧說以後會成為新CBD中心的景秀樓盤。
而是穩妥起見,在市中心的恆高老校區旁,作為監護人,給姜寧和姜帆各買了一套學區房。
這學區房現在買,看起來很劃不來,因為房價幾乎是全市最高,高達八千,鄭若楠買了兩套兩百平的大平層,兩套光是首付就付了一百萬。
付完定金後,胡同這一片的鄰居都紛紛對鄭若楠說她實在是買虧了,這裡價格已經到頂了,未來要想漲價,幾乎是做夢。
她手裡好不容易存點錢,一下子折本一半。
還有人嘲笑鄭若楠怎麼這種事上頭腦這麼不清醒,現在好了,也趕不上海邊樓王那趟車了。
鄭若楠沒有理,她覺得,學區房就算不會漲太多,但是也不至於虧本,算是比較中庸的選擇了。
姜寧對此反而松了口氣。
鄭若楠沒有買景秀算了,她們家可能就是命裡沒辦法大富大貴,不能強求。
恆高旁邊的學區房以後升值空間的確比不上景秀,但未來也會漲到九萬一平,兩套兩百平的房子七八年後就是三四千萬,不管怎麼說也比爛尾樓好多了。
這期間又陸陸續續有兩個胡同裡的鄰居跟風去買了所謂的樓王。
姜寧倒是想攔著,但光是勸說鄭若楠都已經如此不容易,想都想得到,鄰居們恐怕會以為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在胡說八道。
許鳴翊家裡那邊,鄭若楠不知道和許母說了什麼,總之許母也放棄了海邊的樓盤。
兩家是一群打算買房的胡同老居民裡,唯二沒有跟風買樓王的。
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
姜帆在這個家裡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等他知道的時候,鄭若楠把手續都已經搬完了,隻通知了他一聲。
姜帆:“……”
姜寧在學校裡和燕一謝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少年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很缺錢?”
姜寧頓時噎了一下,擺了擺手道:“缺錢倒是不缺,但是你看啊,我媽媽公司累死累活一年的營業額也就一百萬左右,到手的淨利潤大約是二十多萬,以前我家裡六口人,都靠這個支出,雖然吃穿無憂吧,但是要想存下來一些錢,還是挺不容易的。而且我媽媽的公司也不算穩定,這年頭沒什麼特別穩定的行業,以後萬一倒閉了呢?如果現在趁著房價低,多買幾套房,以後就能變現幾千萬,至少能讓我媽媽提前退休,給她養老,讓她不再勞累了……”
說著姜寧義憤填膺地看少年一眼:“當然你們這種有錢人是沒法理解的。”
“有錢”和“有錢”之間,是有壁的。
姜寧家和許鳴翊家的有錢,是買幾百塊的衣服不用眨眼的小康家庭。但眼前這性格古怪的少爺家的有錢,則是買一棟古堡不用眨眼的血厚怪物家庭。
燕一謝轉移話題,問:“你原本想買什麼樓盤?”
“景秀啊。”姜寧趴在桌子上,手指頭在桌面上劃來劃去,對他道:“景秀的戶型很好,隻是的確有風險,萬一到時候房價沒起來,錢就打水漂了,比買了爛尾樓好不到哪裡去。我媽媽選擇了比較保守的樓盤,情有可原。”
少年似是隨口一問:“住在清淨的海邊不好嗎?”
姜寧看到他今天羽絨服外套下是一件墨綠色的衛衣,領口的銀色拉鏈一晃一晃,忍不住手賤地去拽他的拉鏈。
拉鏈被她拉得哗哗響。
燕一謝習慣了姜寧總是不安分地想抓點什麼,瞥了她一眼,懶得理她,繼續處理自己的作業。
“海邊太潮湿,其實我不太喜歡,要是你家那種半山腰可以看到海的別墅,當然好了,但我家又買不起。而且,我還是喜歡熱鬧一點的地方。”
姜寧歪歪斜斜地跟沒骨頭一樣靠在他身邊,摳著他拉鏈,趴在桌上看他寫作業,道:“可你家陰森森的,我也不太喜歡。我想要壁爐,巨大的幾十平的衣帽間,練舞室,還有充滿生活氣息的一下樓就可以買各種好吃的路邊攤。然後一起床就——”
姜寧差點說以後起床後和你一塊兒下樓吃早餐。
但在話說出口之前,理智回籠,瞬間咽了回去。
嚇死她了,一不小心差點說出口,要是燕一謝發現這會兒她未來的計劃裡就有他,得多奇怪啊。
“一起床就什麼?”少年看似隨意地問,筆尖卻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
“一起床就撸貓。”姜寧吐了吐舌頭,成功把話題拯救回來。
燕一謝沒什麼表情地問:“你就這點志向?”
姜寧撐著腦袋看他,說:“不然呢,這樣的生活已經很美滿了。”
上輩子姜寧已經在事業上跑了很遠了,這輩子她就想待在家人身邊,過好每一天。
“當然還有以後的戀人,和我一起吃早餐,和我一起撸貓。”
燕一謝垂下漆黑眼睫。
她計劃裡沒有他。
少年不願意想到未來,也不願意時光過得太快,一旦長大,變數就會很多。
她那麼優秀,將來會喜歡的,總不會是個殘廢。
燕一謝忽然抿了抿唇,將姜寧拽著自己領口拉鏈的手拿開:“你安靜點,我作業還沒寫完。”
“怎麼了嘛。”姜寧揉了揉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燕一謝好像有點兒不高興了。
她嘀咕道:“我明天也穿一件有帶子的衣服,讓你拽回去不就行了嗎。”
這是衣服上有沒有拉鏈有沒有帶子的問題嗎。燕一謝在心裡想。
36、第 36 章
轉眼又過了ap;ap;—nj;周, 買房子這事兒還算順利,鄭若楠這陣子心思投在這上面,像是找到了個精神支柱一樣, 精神都振作了很多。
周末她請了兩個保潔,把老房子裡裡外外全都打掃了ap;ap;—nj;遍, 將不需要的家具全扔了, 院子裡以前姜父愛伺弄的那些栀子花也請了兩個匠人來拔掉了,因為沒時間種,索性鋪上了ap;ap;—nj;層大理石地面。
整個家裡變了個大樣,煥然一新。
姜寧趴在二樓的陽臺上, 看著她媽精神頭十足地忙裡忙外, 心裡大感欣慰。
鄭若楠和姜山當年也算是自由戀愛,也曾有過甜蜜的時候,甚至一些老舊照片,現在還能從櫃子裡翻出來。但最後的結局卻是蘭因絮果。
可生活就是這樣,大多時候都是無可奈何。緣分都是一方強求, 當雙方都沒有緣分也不想強求了的時候, 就該斷了,繼續向前。
在立冬來臨這ap;ap;—nj;天, 鄭若楠用瓷盆點了個火盆,帶著姜寧和姜帆跨了ap;ap;—nj;下,寓意是洗掉ap;ap;—nj;身晦氣。
她還帶著姜寧和姜帆做了ap;ap;—nj;大桌子的餃子, 有姜寧喜歡的香菇餡兒, 也有姜帆喜歡的韭菜餡兒。
“餃子意味著‘交’, 季節交替之意。”鄭若楠笑著說:“希望凌亂和爭吵都留在秋天,從立冬開始,ap;ap;—nj;切都有全新的面貌。尤其是你倆的成績。”
要是以往, 姜寧和姜帆都不愛參與包餃子的這種家庭活動,姜寧是不喜歡弄得手上全是面粉,姜帆則是覺得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打遊戲。
但是秋天的ap;ap;—nj;場變故,讓姜帆變得沉穩了許多。
他竟然從頭到尾都安安分分坐在餐桌邊,皺著眉頭,包了十幾個歪歪扭扭的餃子。
姜寧看向姜帆,笑道:“我的成績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就剩下某個人,還在吊車尾。”
“我在努力了好嗎?人艱不拆。”姜帆臉色一紅。
以前姐弟倆一起廢柴,他心安理得,現在竟然隻剩下他ap;ap;—nj;個人還在掙扎,他覺得很沒面子。
“成績倒是其次,希望你們都健康平安。”鄭若楠笑著打圓場。
ap;ap;—nj;家三口吃完餃子,舉起雪碧碰了個杯,倒也不覺得冷清。
吃完晚飯後,鄭若楠讓姜寧把另一份包好的給許鳴翊家送去。
姜寧站在廚房磨蹭,滿臉的不情願:“我還有別的事,讓姜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