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聲尖叫。
燕一謝:“……”
緊接著尖叫連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棟古堡裡發生了碎屍案。
一個半小時的電影終於結束,姜寧意猶未盡,而燕一謝冷著臉摸了摸耳朵,確認自己耳膜還沒被震碎。
電影正在放片尾曲,作為一部恐怖片的片尾曲,劃過的字幕稱得上還算溫馨。姜寧忽然道:“燕一謝。”
燕一謝以為她又要死纏爛打地要再看一部。
誰知她卻道:“一起去上學吧。”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叫燕一謝一怔,他下意識側頭看了姜寧一眼。
姜寧卻並未看他。
黑暗中,投影淺淡的光華照亮了她的臉。
她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說出這一番話,用輕、緩慢、卻堅定的語氣:“和我一起去上學。如果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你的腿,我就幫你打他。如果有人避開你、害怕你,不想和你成為朋友,那隻是他們和你沒有緣分。如果有人因為你的腿而從你身邊離開,那一定是他們的損失。”
姜寧這時轉過頭來,看著燕一謝。
燕一謝喉嚨發緊,一聲不吭。
電影的暗淡光暈落在兩人臉上。
少女注視著他的眼睛,繼續道:“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東西,路上有人走著走著忽然就掉進水蓋裡,有個小孩因為西瓜最甜的一口掉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還有人翹課,剛從院牆外跳下來,就剛好跳進了教導主任的懷裡……讓我陪你去看看,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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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寧。”少年卻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啊?”姜寧下意識應了一聲,看著他。
“你是在,同情我嗎?”
20、第 20 章
“當然不是了!”姜寧趕緊否認:“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多多了, 國內多少人還在餓肚子、沒衣服穿、沒房子住,你知道嗎?我為什麼要同情你這樣一個,有這麼大別墅、每天可以吃這麼多好吃的、這麼有錢的家伙?!”
燕一謝安靜地看著姜寧, 臉上沒什麼表情, 倒是並看不出來生氣。
“我隻是——”姜寧又道:“圖你打架厲害, 能罩著我。”
燕一謝“哦?”了一聲:“你惹上什麼人了嗎?”
姜寧道:“那群混混也經常來我家那片胡同收取保護費,但我想被他們看見我和你還有管家認識, 他們應該不敢再來收我和我弟弟的了。”
燕一謝看著她,沒吭聲,也不知道相信了沒有。
姜寧繼續胡謅:“還有, 你成績好, 我想等我們成為朋友了以後,讓你給我弟弟補補課。”
這句話燕一謝則完全不信了,他嗤笑了一聲,說:“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的解題速度一樣的快, 用不上我。”
姜寧怨念道:“我就不能是單純想和你做朋友嗎?”
燕一謝沒有回答這句話,但他注視著姜寧,方才眼裡的尖銳和黯然似乎少了一些。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道:“你說的最好是真的, 如果我發現你在同情我, 我們就無法成為朋友。”
如果同情,就無法……姜寧的小腦瓜轉得夠快, 她用肩膀推了推燕一謝的肩膀,快活地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是朋友啦?”
螢火蟲的瓶子在書架上。
蒙過眼的襯衣輕輕起舞。
黑暗中,電影字幕還在繼續。
燕一謝有些別扭地扭過頭去,看著被夏日的風吹得不斷拂動的窗簾和宛如滿天星的糖果, 一顆一顆散落在地上,帶來繽紛的色彩。
頓了頓,他臉色冷硬,小聲道:“算是吧。”
姜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頭一次燕一謝承認他們是朋友。
她激動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忍不住跳過去,摟住少年的脖子,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燕一謝渾身一僵。
櫻桃味的洗衣粉鑽入鼻尖。
仿佛有什麼隨之讓少年的心跳重重失跳一秒。
血液一下子竄到頭頂。
“喂。”少年登時一把將她拽開,推著輪椅離開她至少一丈遠,像是她身上有什麼瘟疫疾病一樣,又驚又怒:“你隨便對哪個男的都這麼沒距離感嗎?怎麼能隨隨便便抱人?”
“這不是過於激動了嗎?”姜寧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
她心情愉悅得像海邊的風,少年蒼白的臉色卻漲得通紅,她忍不住笑著去拉燕一謝的手,勾起他的手指,道:“那麼說好了,好朋友一輩子。”
“誰要和你做這種幼稚的約定。”雖然這麼說著,但燕一謝還是冷著臉和她拉完了勾。
姜寧笑嘻嘻地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
燕一謝別開了頭。
姜寧放下他的手,又高興地問:“那現在你答應我和我一起去學校了嗎?”
“別——”燕一謝想說別得寸進尺,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了嘴邊,望著姜寧那雙期盼的眼,他又默默地改成了一個“嗯。”
姜寧快高興瘋了,說:“那麼這幾天你收拾收拾,做做準備經常去學校,等你去學校以後,我給你一個驚喜。”
“幼稚不幼稚,還有驚喜。”少年露出無語的表情,可心裡卻多出了一張日歷,悄悄地為一個日期劃上了一個圈。
驚喜。多少年沒聽見過這個詞了。
竟無端令人覺得那天天氣一定很好,像是一個久違的紀念日。
就這樣,海浪翻滾,又退潮。
夏日的最後一天,結束了。
夏日一旦結束,天氣很快就開始變冷。
姜寧參加了學校裡的月考。
上次她和班主任約定好,如果她考進全年紀前四十,老王就會去聯系一班的班主任,為她轉班。因此這場考試姜寧自然要好好考,每一場考試她作答之後還從頭到尾檢查了三遍試卷。
考數學的過程中蘭珍珍見她距離收卷時間還剩下半小時,就放下筆開始檢查了,簡直詫異震驚到不行。
以前姜寧什麼時候這麼快寫完過試卷?
本來以為隻是數學一科,結果其他科目姜寧也是一樣的速度,距離交卷時間還剩下一大截便慢悠悠地放松下來了。
月考結束之後蘭珍珍甚至忍不住關切地問:“你是不是家裡遇到什麼事了,居然開始交白卷了?”
姜寧:“…………”
大家都不信浪子會回頭嗎?
而許鳴翊這邊,自從上次與姜寧在奶茶店有那麼一場談話之後,他便開始有意無意疏遠鍾從霜,決定逐漸與鍾從霜劃清界限。
他覺得姜寧是在為鍾從霜吃醋,權衡之下,當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姜寧更重要。
這幾天下了兩場雨,鍾從霜有兩次都沒帶傘。
她家住得遠,即便有時候帶了傘,也容易在暴雨傾盆的時候在公交車上被擠掉。
許鳴翊為人大方,有時在教學樓下,見到班上哪個穿短裙的女生沒傘,便會無所謂地將傘扔給對方,然後和司向明他們擠一把傘衝向校門口,反正他家裡經常有人開車來接。
再說他是男生,淋點雨沒什麼。
有兩次他見鍾從霜為難地躊躇在教學樓屋檐下,都將傘扔給鍾從霜了。
可今天——
鍾從霜站在教學樓下,瓢潑的大雨將她的小白鞋已經湿透了,她遠遠地看見許鳴翊和幾個班上的男生從三樓下來,正要打招呼。
許鳴翊卻不知道為什麼,像是沒看見她一樣,扭開了頭,和身邊的司向明說話去了。
鍾從霜一愣,下意識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許鳴翊沒看見自己?
可方才他視線分明掃到了自己的。
還是譚朋興看見了她,走過來問:“學習委員,沒帶傘嗎?”
鍾從霜收回落在許鳴翊身上的視線,尷尬地笑笑:“帶了,但放在教室外,不知道被誰拿走了。”
“班上那群人真是,總是隨便拿別人的傘。不過大家都是格子傘,拿錯很正常。”說著,譚朋興將自己手中的傘遞給了鍾從霜:“你拿著吧。”
鍾從霜受寵若驚:“那你怎麼辦?”
“我和許鳴翊他們都住在一片胡同,家很近,甚至不用車,跑幾步就到了。”譚朋興爽朗地笑笑:“你家比較遠,還是你比較需要。”
鍾從霜咬了咬唇,餘光又看了遠處的許鳴翊一眼,隻有接過來:“謝謝你。”
許鳴翊仍是一眼都沒朝這邊看,即便他身邊的譚朋興忽然走開,過來和鍾從霜說話。
很快,雨小了一點,幾個少年在雨中奔向了校門口。
鍾從霜在屋檐下,緩緩將譚朋興的傘打開,視線卻一直落在許鳴翊的背影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許鳴翊忽然之間就對她冷淡了。
兩人分別是一班的班長和學習委員,在學生會也有些交集,經常需要一起開會。
但最近幾天以來,無論什麼事需要告訴她,許鳴翊都是讓別人轉達,幾乎話都沒和她說一句。
鍾從霜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她心頭有些不安,也怕是自己想多了。
譚朋興卻也看出來這一點,他躲在許鳴翊的傘下,和許鳴翊一起朝校門口走去,忍不住問:“學習委員是做錯什麼了嗎?你最近怎麼不理她了?”
許鳴翊卻反問了一個問題:“什麼叫不理她了?我以前和她交集很多嗎?”
“多啊!當然多!”譚朋興道:“你們全都是班委,學生會幹部,一起開會,一起組織活動,而且圍棋和競賽你們也經常一起去參賽,還有去年夏令營……”
另一邊單獨舉著一把傘的司向明也開始補充:“之前老師還叫我去辦公室,問你們是不是早戀了。”
“……”
許鳴翊無語道:“早戀個頭啊。隻是一起參加活動而已,事實上我和她坐同一輛班車去競賽時,我們都不交流的。”
“但你經常借傘給她,還送她回家過。”
許鳴翊怒道:“我是班長,班級聚會完後,我不送難道要班主任送?何況別的女生我也送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