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再在街上逗留就很危險。
“真是搞不清楚這些小女孩心裡在想什麼。”許鳴翊雖然心裡惱怒,但還是皺著眉扭回頭去。
結果就看見姜寧目不斜視地拐到了對面的那條路,寧願繞遠路也要離他八丈遠。
許鳴翊:“……”
這時許母剛好騎著自行車下班回來,瞅見了這一幕。
她瞪了許鳴翊一眼,騎著自行車在姜寧面前停下來:“小姜寧,頭發剪啦,更加漂亮了!是不是我家小翊欺負你了?跟阿姨說說,阿姨替你教訓他。”
許家是高知家庭。許父是大學教授,許母在醫院工作,二老對姜家一直很好,上輩子姜寧的母親去世時,還是許母幫忙安葬,並通知姜寧。
姜寧雖然膈應許鳴翊,但無論如何不可能對許家恩將仇報。
“阿姨好。”姜寧隻好乖乖停下來打招呼。
許母小聲對她道:“你別和小翊一般見識,他就是驕傲慣了,自以為是,不肯低頭。”
姜寧沒吭聲。
許母於是又瞪了許鳴翊一眼,這小子得犯了多大的錯事,才讓小姜寧理都不理他?
許鳴翊一臉的莫名其妙。
許母想辦法緩和兩個孩子之間的氣氛,又對姜寧笑道:“明天早上我和許鳴翊他爸送許鳴翊去參加市競賽,你要不要一塊兒?他爸買了樂高,你們可以在車子裡玩一會兒,剛好送完他,阿姨送你去學校。”
“媽。”許鳴翊怒道:“我是去參加競賽,你捎上這個黏人精幹什麼?”
但卻不由自主豎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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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聽姜寧委婉拒絕道:“對不起,阿姨,我明早已經和蘭珍珍約好了一起去新開的那家肯德基吃早餐。”
許鳴翊:“…………”
許母隻能說:“那好吧,你們兩個小女孩注意安全。”
姜寧點點頭,看也沒看許鳴翊一眼,徑直離開。
她離開後,許母又瞪了許鳴翊一眼:“你是不是又惹小姜寧生氣了?趕緊和她道個歉。”
“我就是前幾天釣魚沒帶她,至於嗎?”
要不然就是今天去打籃球時,被她看見胡琪琪和他們在一塊兒了。可那是因為司向明想追胡琪琪,關他什麼事?
……小女孩就是脾氣大,姜寧脾氣尤其的大。
許鳴翊擺了擺手,沒太將這事兒當一回事:“她整天黏人得要命,我去哪兒她去哪兒,和我一塊兒打籃球的那群男生都笑話我身後長了根尾巴!讓我清靜清靜幾天也好。”
許母搖了搖頭:“姜寧樂高都不和你玩了。”
許鳴翊不以為意:“她不是已經說了和她好朋友有約了嗎?要不是有約,怎麼會不去送我競賽?以前她每年都去。您就別管了,過幾天她就好了。”
……
這邊姜寧回家,沒理會客廳裡看報的姜父,直接上二樓去找姜帆。
姜帆這兩年比姜寧還叛逆,扔在地上的書包裡空蕩蕩的連課本都懶得放進去,全是遊戲卡和遊戲幣。
他脖子上青一塊紫一塊,正虛掩著門,將雙腿蹺在桌上,給膝蓋上紫色藥水,不知道又上哪兒去打架去了。
姜寧直接把門推開。
姜帆看見姜寧剪短的頭發,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整個人一激靈,生怕姜寧一字典砸在他腦袋上。
他連忙蹦起來:“你可別教訓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剛才回來時又看見你在許鳴翊後頭,你除了會追著許鳴翊跑,還會幹什麼?和姜柔柔幹個架都能輸!”
姜帆顯然是知道白天姜寧被王素芬追著滿院子跑的事情了。
誰知姜寧忽然……衝上來用力抱住了他!
姜帆個子竄得快,比姜寧還高個頭,卻像小鷓鴣一樣,驚恐萬分:“……”
片刻後姜寧松開他,眼睛看起來有點紅。
姜帆心中更加恐懼,抬手摸了一下姜寧的額頭:“也沒發燒啊,去精神病院看過了嗎?”
“滾。”姜寧拍掉弟弟的手。
姜帆見姜寧還是那個姜寧,才放下心來。
他正要坐下來繼續塗藥,姜寧卻一言不發地接過他手中的藥酒瓶,雙手往他肩膀上一按,把他按坐下,然後蹲下來用棉籤將藥酒塗在他脖子上:“以後別瞎說,我不喜歡許鳴翊了。”
姜帆:“………………我信你個大頭鬼。”
總感覺不是自己在做夢就是姐姐瘋了。
姜帆正在恍惚當中,忽然聽見姜寧冷不丁地說:“我要給你轉學。”
姜帆更加嚇了一跳:“轉學?轉哪兒去?”
姜寧抬眸,直視他的眼睛:“恆初是師資力量最好的,所有優秀的尖子生都在這兒,你讀完恆初直升恆高,到時候給我考清華去。”
姜帆:“…………姐,你是不是在說夢話,就我這成績?清華?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姜寧冷冷看著他。
姜帆閉上了嘴巴。
姜帆縮了縮肩膀,傻乎乎地從抽屜裡扯出幾張上學期的期末卷子,大喇喇往姜寧面前一拍,也不怕姜寧揍他:“實不相瞞,這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
姜寧看見試卷上的數學18分,英語5分,眼前一黑。
“反正我成績好不好,根本沒人在乎,”姜帆看姜寧心情沉重,反過來安慰她,“老媽整天忙,老爸就隻把他那個戰友的女兒當寶貝,考好點又能怎樣?姐你還是別心血來潮管我了,該幹嘛幹嘛去。”
姜帆此時十三歲,還是個半大的小男孩兒,根本沒意識到教育的重要性。
上輩子小升初這個結點他沒能考進教師資源頂尖的恆初,隻在混亂的南孟私立中學讀,家裡提過幾次想辦法找關系給他轉校,但卻都因為各種原因耽擱了。
因為家中沒人管他,他又被糟糕的環境帶壞,漸漸變得無比叛逆,惹是生非。
最後等大家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混亂的學校成績一落千丈,隻讀了個職高。
剛好高中那幾年母親的公司盈利達到了高峰期,姜帆也算是半個小富二代,天天被身邊的那群狐朋狗友拉著請客,混跡於酒吧場所。最後走上歧途,徹底拉不回來了。
姜寧心中恨其不爭,姜帆從小機靈可愛,對待小動物同情心泛濫,最後竟然因為一個姜柔柔把自個兒弄進了監獄。
但是聽到十三歲的小弟弟語氣平靜地說家裡沒人在乎他,她心中卻又發酸,忍不住自責起來。
上輩子她也就比姜帆大一歲,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這輩子有她在,姜帆就必須成為一個挺直脊背的人。
首先就不能在混亂的南孟私立中學繼續混日子下去。
“我在乎。”姜寧一字一頓道。
姜帆看著姜寧,怔住了。
“你不能學壞。”姜寧匆匆低下頭,用棉籤蘸取了藥酒,按在姜帆的膝蓋上。
姜帆感覺有一滴灼熱的湿意砸在了自己膝蓋上。
……姜寧好像哭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寧居然被自己弄哭了?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被打被罵被罰都無所畏懼、不知反省的姜帆,一瞬間手足無措起來,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天大的事情,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姜帆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空氣靜了一會兒後,姜寧還沒抬起頭,姜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還在哭,他心裡難受極了。
姜帆眼一閉心一橫,道:“我轉學就是了,姐,你別哭了。”
姜寧忽然從殺馬特變成了小哭包,真讓他手足無措。
“但問題是,恆初轉學考試很難,我這成績根本進不去啊。”姜帆又說。
姜寧說:“我給你補課。”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姜帆表情痛不欲生,決定搶救一下:“還有,中途轉學,得教育局籤字。”
姜寧道:“這你就別擔心了,我會想辦法,不僅要轉,而且得盡快轉。”
姜帆看著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的姜寧,張了張嘴巴,到底是沒說什麼。家裡隻是普通做生意的,哪來的什麼人脈給他轉學?他就怕說了這話,姜寧眼淚掉得更厲害。
搞定了姜帆,姜寧把棉籤丟給他,讓他自己塗,轉身出去。
出去之後,姜寧心滿意足地將袖子裡的風油精塞進口袋裡。
耶。
早知道小哭包人設這麼好使,她上輩子少女時期當什麼殺馬特?
姜寧想給姜帆補課的事情,晚上奶奶知道後,就一直在飯桌上潑冷水,讓姜寧別折騰了,就姜寧那成績,雖然進了恆初,但也是年級倒數,整天不務正業,跟著許家的男孩跑,成績卻不如人家許鳴翊十分之一,比讀南夢私立的姜帆能好到哪裡去。
還不如讓姜柔柔給姜帆補。
重活一世,雖然上輩子在國外讀的是皇家舞蹈學院,但是大學微積分她都學了,她怎麼可能考不過姜柔柔?
但姜寧心中盤算著怎麼讓姜父和這兩個寄生蟲淨身出戶,便強忍著沒出聲。
姜柔柔是姜山婚後的私生女,已經是有利的證據,但是畢竟時隔多年,未必能在法律上一擊必中。最好僱個私人偵探,調查出最近幾年,父親有無出軌的跡象。
姜柔柔見她不吭聲,心中有些得意,但卻小聲謙虛地道:“我也偶爾會失誤,掉出年級前三十,也沒有奶奶說的那麼厲害,寧寧已經很努力學習了,奶奶不要勉強她。”
姜帆摔筷子:“說什麼屁話呢——”
姜父臉迅速黑了:“吃完了就滾樓上去,怎麼和你姐姐說話?!小小年紀不學好,整天和一群混混鬼混,有空再收拾你。”
姜帆怒氣衝衝地上了樓。
鄭若楠臉色也有點難看,可偏偏又不能說什麼。
她心裡刺痛,姜寧和姜帆這兩個孩子成績都不行是事實。有的時候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基因有問題,怎麼兩個孩子都這麼不爭氣……
姜父轉臉對姜寧道:“你有這個心是好事,爸爸表揚你,那你就試著幫幫你弟弟吧。”
說著,他想起剛剛下班回家時在客廳看報,姜寧看到了他卻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這陣子自己出差太久了,和女兒都變疏遠了。
於是他伸手去撫摸姜寧的腦袋。
誰知手還沒碰到姜寧,姜寧眼中的憎惡一閃而逝,偏過了頭。
姜父猛地一愣,懷疑自己看錯了。
“我吃飽了。”姜寧冷冷道,也起身上了樓。
姜父的手尷尬在半空中,片刻後僵硬地收了回去。
“這孩子。”他嘀咕道,心中一頭霧水。
這一晚姜寧翻來覆去睡不著,為母親的身體擔憂,為姜帆的未來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