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還回來嗎?”
“不知道,看她心情不太好。”陸寧警覺地反問:“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姐?”
“我關心一下還不行,現在ICLO的員工們,都聽說了陸呦和他們老板傅殷的賭約,都等著要看你姐怎麼接招呢,我當然也好奇咯。”
陸寧悶悶不樂地說:“煩死了,好端端的遊輪度假,我姐連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
“你們家想要東山再起,豈是這麼容易的事。”
陸寧的鋼琴旋律逐漸從悠揚轉為激烈,蔣思迪看著少年不甘的神情,也是無可奈何。
一朝風來如山倒,任何巨擘之家都不可能永遠長青,而絕大多數豪門之家的後輩,被擊倒之後,也沒有爬起來都力量和勇氣了。
......
晚上十一半點,化妝舞會已經過了半,陸呦還是沒有出現。
傅殷看著身邊面色冷沉的蔣鐸,問道:“三爺心情不好?”
蔣鐸飲盡了杯子裡的紅酒,然後將酒杯倒扣在了服務生的託盤裡,冷道:“沒有。”
傅殷察言觀色,自然也不好多問,隻說道:“之前跟我打賭那小姑娘,估計是來不了了。可能我提的要求,也確實強人所難了些。”
這句話,讓蔣鐸心如針刺,疼得難以自抑。
的確是強人所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陸呦偏偏做到了,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她便能夠輕易拿下ICLO的項目。
蔣鐸知道自己卑劣、不擇手段,作為不被待見的私生子,想要什麼都得自己去搶、去爭,也是好不會覺得愧疚。
但偏偏是陸呦,他越是算計她,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便越是會反噬在他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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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若不這樣做,他就會和五年前一樣,臨走時,連她的一條回信都等不來。
他永遠等不到她的回應,因為她從來沒有愛過她。
這才是他最大的意難平。
蔣鐸又端起一杯紅酒,飲盡了。
“三爺,您可悠著點。”
蔣鐸放下酒杯,望向了傅殷,沉聲道:“即便她今天沒有來,你也不需要懷疑她的實力,因為那條裙子......”
話音未落,隻聽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周圍甚至有女人低低驚呼了一聲:“天吶。”
蔣鐸順著傅殷的目光,朝著花欄大門望了過去,隻見一襲黑裙的陸呦緩步走了進來。
她臉上化著蔣鐸從來未曾見過的濃妝,宛如午夜盛開的黑牡丹一般豔麗逼人。
原本小美人魚的長款禮裙已經改成了短款,後背白皙的肌膚坦露,露出了翩跹欲飛的蝴蝶骨,前面的v領同樣開得很低。
同時,原本清純的劉海也變成了極有女人味的斜分黑長直。
蔣鐸幾乎已經快要認不出她了,認不出她就是那個從小跟在他身後一口一個“蔣哥哥”、憨態可掬的小姑娘。
第47節
今晚盛裝登場的陸呦,從小美人魚蛻變成了邪惡女巫,危險而性感,令人心跳都要停滯了。
隨著午夜鍾聲的敲響,陸呦踩著尖細的高跟鞋,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到了舞會的中央,來到了傅殷面前。
傅殷深深地看著他,似乎也被她今晚的盛裝鎮住了,片刻之後,才愣愣說道:“三、三爺說的沒錯,我真的不需要懷疑你的實力。”
陸呦沒搭理身邊的蔣鐸,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隻得體地對傅殷微笑著,道:“那我是不是讓傅總眼前一亮呢?”
“何止眼前一亮,簡直驚豔。”傅殷好奇地問道:“你之前做的裙子,我聽人說被損壞了,那你這套是......”
陸呦冷冷掃了蔣鐸一眼,蔣鐸心虛地移開目光,將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盡。
“原來的裙子沾染了大片墨跡,索性我便將整套裙子染黑了,並且在樣式上做了改制。”
陸呦知道傅殷想要了解她...乃至整個鹿風的水平和實力,所以非常詳細地跟進行了一番講解,同時缺點也沒有避諱——
“不過這裡的衣料護理服務間的熨染設備不太專業,所以顏色沒有特別均勻,如果是我們鹿風專業的工作室來做的話,還可以做到更好。”
“你今年多大啊?”
“24。”
“這麼小,就有這股衝勁兒。”傅殷欣賞地看著她,笑說道:“捫心自問,換了我,在衣服損壞之後,估摸著也直接就放棄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會放棄。”
蔣鐸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的確不會放棄,朝著目標奔赴,哪怕以出賣自己方式,也在所不惜,對嗎。”
想到那晚的事,陸呦心裡升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憤恨地看著他——
“三爺說得對,我就是這麼迫切地想要成功,哪怕出賣我自己。至於出賣給誰,我都無所謂。”
陸呦最後的這一句“至於出賣給誰,我都無所謂”,一下子誅了蔣鐸的心。
是不是他也無所謂,任何男人都可以。
所以她這些日子以來,求他幫忙,僅僅隻是因為他剛好出現了。
並不是因為...他是她的蔣哥哥。
一聲脆響,蔣鐸手裡的玻璃酒杯,已經被他捏碎在了掌心,玻璃渣頃刻間刺入了掌心,嫣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陸呦表情有所動容,下意識地從手包裡摸出了紙巾,然而一轉念,她又放回了紙巾。
這男人,不值得她再關心了。
他早就不是她熟悉的蔣哥哥了。
蔣鐸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手上流淌的鮮血,最後望了她一眼,眼角挑起幾分荒誕的笑意:“任何男人都可以,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完,他面色低沉地離開了化妝舞會的大廳。
心都碎成渣了。
*
那一晚,陸呦自然得到了傅殷的親口允諾,說下個月ICLO的潮流狂歡節,推薦位一定會有鹿風的一席之地。
同時,她也收到了很多張名片,有ICLO的、也有其他的電商平臺和時裝公司。
因為傅殷對她的青眼有加,使得這些公司的人也都紛紛前來了解鹿風的品牌。
陸呦喝了些酒,拍下這些名片的照片發給了尚嫻淑,讓她也跟著高興高興。
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以後肯定也會更好。
陸呦回到房間,換下了這套禮裙。
看著床上的這套禮裙,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蔣鐸房間裡的一切。
如果不是他的逼迫和壓力,不是出於對他最後坦白的那番話的憤怒,也許陸呦已近放棄了,根本不可能釜底抽薪地想出全染禮裙這一招。
這會兒心裡的火氣,倒是消散了些。
不過蔣鐸還是很可惡,禮裙的損壞雖然和他沒有直接聯系,但他終究是算計了她一遭。
盡管最後良心發現,坦白了真相,但算計就是算計,換了別人倒也罷了,又不是沒被算計過。
但偏偏那個人是蔣鐸。
是她最信任、最親近的哥哥。
陸呦很難說服自己,不去計較,不去難過。
......
昨晚加緊趕工,禮裙在接縫的地方還有些瑕疵,陸呦睡了一天,這會兒精神狀態不錯,索性便去了衣物護理室,重新縫纫接線處。
卻沒想到,蔣鐸竟也在裡面。
他背靠牆倚著,淺色襯衣勾勒著他挺拔的上半身,白熾燈在頭頂照著,在眼廓處投下一片陰影,五官越發顯得深邃,看不清神情。
陸呦走進去,便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精氣息。
他鮮少喝酒,但今天晚上倒是一杯接著一杯,就沒停下來過,這會兒不知道醉成了什麼樣子。
陸呦經過他身邊,視線下移,望了眼他剛剛被酒杯碎玻璃割傷的手。
此時手掌已經包扎過了,沒有什麼大礙。
她也懶得理他,徑直走到了操作臺邊,拿起細針穿了線,縫合著禮裙的接線處。
男人便這樣遠遠地望著她,眸色很深,嗓音低沉:“傅殷答應你了?”
陸呦細長的指尖穿著針,漫不經心道:“答應了,上了ICLO的平臺,那一千萬,我很快就能掙回來。”
蔣鐸移開的視線,低頭點了根煙,不鹹不淡道:“恭喜你。”
陸呦對他這樣的態度,莫名心裡有些窩火:“我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
“我知道。”他頷著首,嘴角揚了揚:“我們小呦一向要強。”
“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她極力抑制著翻湧的情緒,說道:“你也從來不覺得,我靠我自己,能夠成功。”
蔣鐸聽出來了,小姑娘好沒和他吵夠。
他邁著歪斜的步伐,踉跄地走到工作臺,雙手一撐,便坐了上去:“我算什麼,你需要我相信嗎?”
“我......”
為什麼一定要讓他相信,陸呦也說不清楚,但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認輸、想要的到他的認可。
可能是因為青梅竹馬的關系,他現在站的高了,她不甘心站在泥土裡仰望他。
她想要努力追上。
“我不需要你相信。”她違心地說:“但我一定會讓你看到。”
“是啊,不需要我相信。我隻是在你落魄的時候,剛好出現。”
蔣鐸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什麼男人,都可以。”
這句話,著實把他傷得不輕。
“被男朋友綠了,又被渣男小三聯合欺負了。剛好我回來,成了你的避風港。換了別人,任何人,這時候對你施以援手,你也會緊緊抓住,對嗎?”
陸呦死死瞪著蔣鐸,那句話本來就是她故意說出來,報復他昨晚的“侮辱”。
陸呦咬牙切齒道:“怎麼,三爺很在意嗎?還是覺得被我利用了,沒面子?”
蔣鐸低下了頭,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會不在意,這句話...快把他的心都吞噬了。
“明白了。”
他跳下了操作臺,帶了幾分醉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千萬必須按時還,還不清就拿你自己來償。但從今往後,我蔣鐸不會再像條狗一樣追著你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就在陸呦失神的片刻間,忽然船身像是遇著風浪一般,猛地抖了抖,陸呦重心不穩,後腰撞在了操作臺上,左手被針線給刺了一條口子。
殷紅的血珠子滾了出來。
她疼得呲了呲牙,趕緊找紙巾擦拭指尖的傷口。
卻不曾想,男人沉著臉、大步流星地又折返了回來。
他眉心緊蹙,不由分說地抓起了他的手腕,看了看指尖的創口,下一秒,低頭吮住了她的食指尖。
陸呦感受到指尖一陣陣收縮的疼痛,在他溫暖的舌尖,開始慢慢地放松。
她嘗試著抽回手,但男人用力地緊縛她的手腕,沒讓她掙開。
陸呦想起了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在操場跑步,不小心摔了跤,膝蓋被磨破了皮,疼得直哭。
蔣鐸立刻拉著她來到階梯邊,坐下來,也是這般,不顧及她膝蓋創口處的沙石和泥巴,用嘴一點點幫她清理傷口。
他們之間有那樣深摯的過往,所以陸呦才那般信任他,遇著任何解決不了的事情,她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人,便是蔣鐸。
對他的依賴是天長日久養成的。
所以剛剛說,除了他,任何人都可以。
怎麼可能......
隻有他啊。
陸呦抽回了手,用紙巾包裹住受傷的手指頭,低著頭,表情不太自然。
蔣鐸剛剛放完狠話,沒過一秒鍾便打了臉,面子上也有些過不去,揉了揉鼻子:“你不用放在心上,我這是條件反射。”
“條件反射”四個字,倒把陸呦逗笑了,不過立刻忍住,板著臉道:“那你要趕快戒掉這種條件反射。”
“在戒。”
蔣鐸低頭抓起了她的衣服:“酒會都結束了,還縫什麼?”
“這套衣服是我花了心思的設計,縫好之後,讓模特穿了拍照,掛在店鋪裡當禮服款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