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寰稱贊道:“她很厲害。”
他又說:“你那個同學的媽媽也挺厲害的,我以前就知道他們夫妻,不過今天是第一次打交道。”
張寰來了興致,告訴張雁聲:“咱們k市最厲害的幾個女人,你今天應該能看到三個或者四個。”
張雁聲好奇心起來,問:“最厲害的女人?都是誰?”
張寰得意地先掰出一根手指:“首先一個,你奶奶。……別笑,認真的。你同學媽媽,剛才見到的薛總,她是老薛總的女兒……”
張雁聲說:“我聽說她有個哥哥的?”
她能記得這個事是因為當時黃毛他們指著電視說“這女的搶她哥哥的家產”,所以“活該她嫁不出去”。
然而人家百億身家,誰他媽還在乎嫁不嫁。黃毛這些人,邏輯感人。
“你還知道她哥哥?”張寰微感詫異,隨即說,“她那個哥哥不行,又賭又毒,徹底廢了。”
所以薛會長把家業交給了女兒來繼承。
張雁聲冷笑一聲:“張碩成不好好管教,以後也好不到哪去。”
“不能吧?”張寰不信。人就是這樣,說別人的時候,個個睿智,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眼睛就跟瞎了似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還小呢。”張寰老生常談。
張雁聲無語地搖搖頭,走開了。
“哎。”張寰跟過去,猶自念叨,“我跟你說,不能。咱們家的孩子哪能呢?”
薛總回到了後臺,一個穿黑西服的青年拿著一沓紙過來:“您再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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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材颀長,氣質清雋。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中鶴立雞群一般地顯眼。
但仔細看,他穿的其實也並非什麼高定西裝,而是和後臺大部分的工作人員一樣,既不十分精致名貴,也不過於粗糙廉價,普普通通的工作西裝。
會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完全是因為人生得好。
“不用了,我都記住了。”薛總說。
青年遞給她幾張硬卡紙:“提詞卡。”薛總接過來,卻笑著問他:“怎麼樣,有收獲嗎?”
“有。”青年說,“空談總比不上實踐。有些事容易想當然,上手做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那邊有人叫他:“嶽松!”
青年回頭應了一聲,轉過頭來:“我過去了。”
“去吧去吧。”薛總拍拍他肩膀,看他的目光完全是看小弟弟。
嶽松臨走前壓低聲音說:“欣桐姐,別忘了幫我把那輛古董車拍下來,給我爺爺的。”
薛欣桐笑著答應了。
實際上,他們的確是有血緣的表姐弟。嶽松的媽媽是薛總的小姑姑。
嶽松過去忙碌了一陣,前面的活動已經正式開始。他在後臺也能聽見他表姐緩而穩的聲音:“各位來賓,各位朋友,省委、市委和紅十字會的領導們,我謹代表k市商業聯合會歡迎大家……”
真正開始了,他反而輕松了。
他的室友錢偉也湊過來,還招呼另一個人:“師姐,江師姐,這邊來,這邊看著清楚。”
江師姐也過來了。
他們三個是以實習生的身份從一開始就跟著這個慈善項目的,但在這個重要的場合,後面的工作還是要由真正的專業人士來操作,不會交給實習生們。他們這會兒反而闲下來了。
“今天過去就結束了啊。”江師姐感嘆。
大一的師弟嶽松有親戚在這個慈善項目上,給他們搞來了這個機會,讓他們以實習生的身份進入項目。雖然一直也沒見到,不知道嶽師弟的親戚到底是誰,但這親戚明顯很照顧他們,讓他們從頭跟到尾,各個環節都安排他們或多或少地參與。
嶽松也問了同樣的問題:“怎麼樣,有收獲嗎?”
“當然有了。”江師姐說,“在學校覺得咱們做的已經挺好的了,真跟這樣的項目一比,咱們在學校搞的那些簡直就是過家家嘛。”
她又很知趣地說:“嶽松,這次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哪來的這個實踐機會。”
錢偉摟著嶽松的脖子,替嶽松接了:“不用謝,不用謝,自己人謝什麼。師姐你太客氣了。”
江師姐一樂。
闲下來才覺出來又熱又渴,她去找水喝去了。
她一走,錢偉拍著嶽松肩膀說:“謝謝了老嶽,欠你一個人情。”
嶽松無所謂:“好說。”
k大的學生會還算不錯,能做一些實事,但就如江師姐所說,一對比就像過家家了。
薛欣桐問他要不要來這個項目實習,他本來也是有計劃這幾年在公司的基層裡走一走的,就來了。
又覺得機會不錯,錢偉跟他關系好,就把錢偉也帶來了。錢偉卻知道江師姐一直很想找這樣的項目實習,求了嶽松,嶽松就把江師姐也弄來了。
忙了個把月到現在,今天的拍賣結束後,後面的後續他們就不跟了,也算結束了。
兩個人站在那個位置繼續旁觀。
錢偉忽然用胳膊肘搗了搗嶽松:“哎哎,看那邊,有個特別漂亮的女孩!”
嶽松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
很前排的位置。在一眾中年人的中間,那女孩像水邊的劍蘭。
既幽且清。
第83章
“哇塞, 這就是傳說中的千金名媛吧?”錢偉舉起照相機,“拍下來拍下來,給老趙他們看看。好了, 我發到群裡了。”
嶽松點開宿舍群,看了兩眼, 失笑:“你拍照還開美顏?”
“啥?沒有啊?我看看?”錢偉打開相機設置,確信自己沒有開美顏效果, “沒開!”
“沒開?”嶽松盯著照片,有點不太信。
錢偉把頭探過去:“怎麼就非說開美顏了?”
他也盯了一會。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一起抬頭去看場中那女孩。
她的妝容很冷感, 燈光下, 肌膚無暇, 像是在現實中開了美顏磨皮一般。
“化妝術!”錢偉一口咬定,“一定是化妝術!別信!什麼粉底啊遮瑕啊什麼的, 一卸妝肯定就、就……”
錢偉說不下去了。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 但也能看得出來那女孩的妝並不濃。口紅的顏色明明豔麗, 卻給人一種冷冷的感覺。
總覺得這個女孩子即便是卸了妝,應該……變化也不大?
錢偉咋舌:“要不是化妝的話,那這皮膚可也太好了吧?”
就是他暗戀的江師姐,因為最近太忙,額頭都爆出了幾顆痘痘呢。江師姐生得已經算是很白淨,皮膚也沒有這種磨皮一樣的效果啊。
“艹。”錢偉憤憤地說, “有錢又長得好,連皮膚都挑不出瑕疵來,這也太讓人嫉妒了吧!”
嶽松失笑, 收起手機,又看了那女孩一會兒。
賞心悅目。
張雁聲總感覺有人在看她似的。
她目光投過去, 那裡卻是舞臺的側面。舞臺上的射燈光投下來,形成了一片光幕,看不清那光幕後面有什麼。
張雁聲收回目光,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臺上的薛欣桐吸引住了。
這個大姐姐站在臺上,渾身上下充滿了氣勢。那氣場不是中二少年少女硬裝出來的酷帥狂霸拽,是經由了時光的打磨,由學識和經驗構築出來的。
張雁聲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從這個大姐姐身上移開視線。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萌發,破土而出,雖還幼小,但有了方向。
拍賣會很順利,沒有出現流拍的情況。
光是薛欣桐自己就拍下了兩三件,其中還有一輛古董老爺車。
張寰拍了一個清代的鎏金珐琅座鍾:“你奶奶喜歡這種東西,回頭咱們給她送過去。”
他還問張雁聲有沒有什麼看上的東西。拍賣的主要都是些古董玩意,張雁聲這樣的年輕人怎麼會喜歡,隻說:“沒有。”
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很安靜。雖然她平時也很安靜,但這會兒的安靜可以以沉默來形容了。
張寰感受到一些,笑著問:“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不,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張雁聲卻說。
張寰“哦”了一聲,問:“那以後還願意跟爸爸一起來嗎?”
張雁聲點頭:“有時間就可以。”
張寰心情很好。不僅完成了老娘的交待,還和閨女促進了感情,一舉兩得。
而且閨女大了,也該多出來認識認識人才對。
正想著,卻忽然聽張雁聲問:“怎麼才能成為像薛總那樣的人?”
張寰一怔,看向張雁聲。
他這女兒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看著他,眼睛裡全是求解的認真。
國慶後老太太單獨跟他說的那些話在他耳邊響起——“這孩子現在很迷茫”。
張寰在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父親”這兩個字的分量,感受到了肩膀上的責任。
他撐著座椅,將身體坐端正了一些,反問:“你想以後像她那樣?”
張雁聲沒有直接回答“是”,她看著張寰,把這反問又反問了回去:“你,想讓我將來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張雁聲的手無意識地握成了拳。
她盯著張寰,很想知道答案。
“你呀?”張寰說,他思考了一下,回憶起從前,“你從小就學習好,我和你媽媽對你期望很大。那時候爸爸想著,我女兒這麼聰明,等她長大了,我手把手教她做生意……”
他的眼睛忽然湿了。
“你媽媽也是這麼想的。她自己就是個闲不下來的人,她拼起來,能為一個企劃書熬三天三夜。你奶奶特別喜歡她。你媽媽要不是生這一場病,現在別人提起咱們k市的這些有名有姓的女人,怎麼也該有你媽媽的名字……”
張雁聲的拳握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