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給我發了信息,還有照片。
「林霜,我破相了。」
他臉上的傷口有點發炎的跡象,半邊臉都微腫著。
照片上的沈從誡,看起來又可憐又委屈。
哪裡還有半點從前風流倜儻的影子。
我給他回了信息:「遵醫囑,好好養傷。」
「要是真的破相了怎麼辦?」
沈從誡回得很快。
「沒了好看的臉,清白也沒了,以後娶不到老婆怎麼辦?」
看著這條信息,不知怎麼的竟有些忍不住翹了嘴角,笑出聲來。
我將手機扣在胸前,沒有再回復他。
現在的林霜,好像根本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
相信自己會得到偏愛。
相信自己,會如十年前幸運地逃離深山小村一樣。
再一次幸運地擁有幸福人生。
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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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沈從誡啊。
我沒有那個信心,認為自己是可以讓他停下腳步的那個女孩。
而且,我們的開始,並不清白。
22
傅太太給我打來電話,邀請我一起吃飯。
她是我年少時遇到的貴人。
也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和善慈愛的貴婦。
當年傅承宥讓我做他女朋友時。
我曾擔心過傅太太的看法。
畢竟我出身實在太寒微。
但傅太太得知後竟然十分開心。
她對我說:「霜霜,我一直都很擔心承宥,他太幼稚,太愛玩,又任性不聽勸。」
「你是個好孩子,人好看,心眼更好,承宥交給你我才放心。」
但我們終究還是分道揚鑣了。
隻是在我心裡,不管和傅承宥鬧成什麼樣。
我是永遠都會記著傅太太的恩情的。
到餐廳房間的時候。
推開門我,卻看到傅承宥正坐在傅太太的身邊。
我腳步頓住了。
但傅太太已經起身,過來親昵拉住了我的手:「霜霜,快進來啊。」
我隻能跟著她走進去。
傅太太看起來心情特別好。
拉著我坐在了傅承宥身邊。
「霜霜,承宥說你們準備結婚了?」
「這麼大的喜事,怎麼還瞞著阿姨呢。」
傅太太歡喜說著,順手就摘了腕上的玉鐲,要給我戴上。
我忙抬手攔住:「阿姨,您誤會了……」
「媽,我和霜霜鬧了點別扭,她現在還在生我的氣。」
傅承宥接了一句。
傅太太立刻瞪向他:
「那肯定是你做的不對,霜霜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最乖巧最溫順。」
「是我惹她生氣了,我也知道錯了,但是霜霜不肯原諒我。」
傅承宥眼尾微紅,可憐巴巴望著我:
「霜霜,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傅太太也忙著勸:
「霜霜,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承宥,還有啊,他以後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狠狠收拾他。」
「這一次,你就看在阿姨的面子上,饒他一回,好不好?」
我將手輕輕抽了出來。
這些年我感覺得出來,阿姨是真的心疼我,也是真的很喜歡我。
她想讓我做她的兒媳婦,不是虛情假意。
但是很遺憾,我終究還是要讓她失望了。
「阿姨,我和他已經分開了。」
「霜霜……」
「我們不會再和好了,阿姨,我真的很抱歉。」
傅太太瞬間眼紅了:「霜霜,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啊,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就鬧成了這樣?」
我沒有回答。
物是人非蘭因絮果,好像是人間常態。
我唯一的錯,大約是曾天真地以為,傅承宥是喜歡過我的。
但直到分開那一刻,才後知後覺地醒悟。
那一枚不合適的戒指,其實已經提醒我了。
傅承宥讓我做朋友。
或許是和誰賭氣。
或許是一時好玩。
戒指的主人,根本就不是我。
是我自己當時,自欺欺人不願相信罷了。
看著傅太太這樣,我也很難受。
「阿姨,我不能陪您吃飯了,改天有機會,我再請您吧。」
我提出告辭。
傅太太推著傅承宥送我。
「不用了阿姨。」
我謝絕了傅太太,轉身拿了包離開。
出門時,我聽到傅太太在痛心疾首地罵他。
但這一切,都和我無關了。
快走到電梯的時候,沈從誡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這人臉上傷還沒完全好,戴了頂帽子。
他今天穿的休閑,T恤和衛褲,倒像是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
隻是笑起來的樣子,看著還是又渣又壞。
我被他拉進電梯旁邊的房間那一瞬。
傅承宥正好從包廂裡出來,急急往電梯這邊走來。
「霜霜……」
他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沈從誡在他快要走到門口時,咔噠一聲,將門鎖上了。
房間裡沒開燈。
沈從誡俯身過來時,他的帽檐輕蹭過了我的發頂。
「霜霜,如果今天傅承宥找不到你,就跟我走,好不好?」
23
「你傷口怎麼樣了?」
我岔開話題。
沈從誡摘了帽子,將臉湊近,讓我看他的傷。
「差一點點就毀容了。」
「現在看起來沒事兒了。」
我抬起手,摸了摸傷口結的硬痂。
「霜霜,很癢。」
沈從誡忽然在我耳邊很輕地說了一句。
「醫生不讓我抓,癢得我睡不著。」
他有些委屈地看我一眼:「從小到大我都沒挨過打。」
「傷口在愈合,就是會很癢,要忍一忍,不然抓破了會留疤。」
我柔聲安撫他。
「那你幫我抓一抓好不好?」
他話音剛落。
門外長廊裡卻又傳來腳步聲。
接著是傅承宥喊我名字的聲音:「霜霜,你別躲著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沒下去,你還在這裡。」
傅承宥開始一間一間地敲門。
侍應生在小聲勸他。
畢竟其他房間還有客人在用餐。
可傅承宥的脾氣我很清楚,侍應生根本攔不住他。
他很快就會到這間門外。
我的身體漸漸緊繃了起來。
沈從誡卻貼我更近了一些:「霜霜,你親親我。」
我看著他眼角還有些猙獰的傷疤。
到底還是心軟了。
踮起腳,輕輕親了親那處傷。
沈從誡卻順手箍住我的腰,抱我坐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他低頭吻住我時。
傅承宥正用力敲著這扇門。
「林霜,林霜?」
我全身僵硬,想要推開沈從誡。
他卻吻得更重更深:「霜霜,他進不來。」
24
那天實在是亂了套。
傅承宥敲開了這一層的每一扇門。
但偏偏我和沈從誡在的這一間。
他最終還是沒能進來。
在他已經發狂預備砸門時。
傅太太硬生生讓人把他拽走了。
我被沈從誡弄得意亂情迷的時候。
傅承宥喊我名字的聲音,已經嘶啞而又癲狂。
他大約是聽到了門內的動靜。
因為最情動的時候,我沒忍住叫了一聲。
而我叫出聲時,門外傅承宥的聲音,明顯停了一瞬。
接著踹門的動靜卻更響更大。
我緊張得全身僵硬緊繃。
沈從誡最後亦是失控。
「霜霜。」他一遍一遍親吻我。
25
外面安靜下來很久。
沈從誡蹲在地上,仔細地抻平了我衣裙上每一道褶皺。
我漸漸平復下來,心裡卻越想越生氣。
沈從誡和我說什麼,我都不吭聲。
最後我們準備離開時。
沈從誡靠在門背上,握住我的手腕:「霜霜。」
他認真的時候,其實一點都像是傳言中那樣濫情。
我幾乎都要覺得。
他是真的喜歡我。
「我們在一起吧。」
26
最終我還是沒有答應他。
就像傅承宥之前說的那樣。
沈從誡為什麼會喜歡我?
如果不是因為我曾是傅承宥的女朋友。
那天晚上的大雨中,他會紆尊降貴地下車給我撐一把傘?
不是我有意將每一個人都想的那樣壞。
隻是,這些年的磋磨。
一再提醒著我。
所以我隻能這樣告誡自己。
別再重蹈覆轍了。
他們這個圈子裡的男人,不是我林霜的良配。
沈從誡送我回去的那一路。
我們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直到車子停下,我下車。
「林霜。」
沈從誡叫住我。
「那句話我不是說著玩玩,你再認真考慮考慮,好不好?」
我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
一直到走進巷子深處,沈從誡的車燈仍亮著。
後來有人說。
那天晚上在那一片鄙陋的租住區。
巷口無法進車,一輛價值千萬的豪車停在那裡。
整整一夜未曾離開。
27
華華姐的病情逐步開始好轉。
我再去看她的時候,她哭得眼睛紅腫告訴我。
「妹妹不想嫁人,逃婚了,但是又被抓了回去。」
「我爺將她毒打了一頓,腿都差點打斷了。」
華華姐攥著我的手,哭的泣不成聲:「後來是舅舅聽說了,連夜趕了過去。」
「才把妹妹送進了鎮上的醫院。」
「霜霜,舅舅說,妹妹一心要尋死……」
我聽著華華姐的這些話,心裡想的卻是。
如果當年華華姐和阿姨沒有連夜讓人把我送走。
後面等著我林霜的,大約也是同樣悽慘的悲劇。
「華華姐,我會想辦法的,我把妹妹帶出來。」
「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活著,才會有新的希望。」
「可是霜霜,你真的有辦法嗎?你好不容易才從那裡逃出來……」
「試一試吧,總要試一試的。」
28
我用比上一筆還要高昂的利息,再一次借貸了十萬塊。
然後帶著十萬塊回了一趟老家。
我故意穿了最好最貴的衣服。
回村子時租了一輛很貴的車。
我找到妹妹的父親和爺爺,拿給了他們三萬塊。
「讓小娟跟我一起去北京,我向你們保證,跟我去打工一年,至少能掙二十萬。」
「而且一年後,她也才十九,不耽誤她再嫁人。」
三萬塊,幾乎是小娟爸爸一年的收入。
他們立刻就心動了。
「三萬是我預付的,一年後小娟會再拿十七萬回來,怎麼樣?我現在那邊很缺人手,明天就得走。」
「你保證一年能掙二十萬?」
「掙不到我也會補足二十萬。」
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這麼好的機會我可不是誰都給的,要不是華華姐的面子,也輪不到你們家小娟。」
「行,那就讓那臭丫頭跟你去一年。」
事情進展得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一些。
當我第二天去鎮上醫院見到小娟,準備帶她走時。
卻出了點岔子。
我那個外出打工的親生父親,不知從哪聽說了我回來的事兒。
竟然連夜包車回了村。
在我帶著小娟從醫院出來時,他也帶著家裡的人,堵住了我。
29
「回來前,我已經收了對方付的彩禮。」
我的親生父親看著我,像是盯著一塊肥肉的餓狼。
「林霜,你是我生的,就得聽我的,現在就跟我過去嫁人。」
我一個字廢話都不願和他多說。
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但他更快一步,直接打掉了我的手機。
「實話和你說,你報警也沒用,老子要嫁女兒,警察也管不了。」
「野了這麼多年,總算有點用,能給老子掙點錢了。」
他抓住我的胳膊,將我往面包車那邊推。
「別他媽想著跑,老子拿了錢,就不可能吐出去。」
「你拿了多少錢,我雙倍給你。」
我試圖穩住他。
他卻咧著牙冷笑了一聲,直接甩了我一耳光。
「別給老子玩幺蛾子,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
我不肯上車,他又甩了我一個耳光。
我爺爺和叔叔也沖了過來。
小娟站在一邊哭喊,求人幫幫忙。
但那些人都麻木地站著,沒人上前。
這裡都是這樣,女兒的命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