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認認真真地開口:「是我,不再喜歡你了。」
15
那天我收拾東西離開後。
傅承宥再也沒有找過我。
他是京圈裡被人捧著的太子爺。
而我,隻是承過他媽媽恩情的孤女而已。
我開始四處投簡歷,找工作。
憑借學歷我很快接到了面試通知。
面試那一天,我在樓下LED大屏上,看到了沈從誡。
他穿黑色商務正裝,身邊站著幾個高管和秘書。
這人不笑,正經起來的樣子,竟也十分嚴肅。
我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仿佛那個雨夜,深山別墅裡與我同床共枕三日的男人。
隻是我夢裡出現過的一般。
但我很快回神。
與沈從誡那一場過往,在回京當日,我們都默契地翻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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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為了救命錢。
而他,大約也隻是因為我曾是他死對頭的女人。
他獵奇,覺得刺激而已。
16
我租了新的房子,離公司很近,但很小很舊。
周末我抽空去醫院看了華華姐。
她這一次恢復得還不錯。
我去看她時,她紅著眼對我說,她的小妹要嫁人了。
才剛十八歲的女孩子,要嫁給隔壁村的殺豬匠。
我攥著華華姐的手:「讓她跑吧,來這裡,隨便找份工作總能養活自己。」
華華姐隻是含淚搖頭。
我們都知道有多難。
綿延的大山,是鎖著她們命運咽喉的鐐銬。
該有多幸運,才能像我這樣逃離。
從醫院離開時,我接到了公司HR打來的電話。
她很抱歉地通知我,公司最終還是沒有錄用我。
我詢問原因,問完之後,卻又忽然想明白了。
是傅承宥吧。
電話掛斷後,有一條信息進來。
「霜霜,我會讓你乖乖回來我身邊。」
我站在路邊,明明是盛夏酷暑。
可我全身冰涼,手指顫慄不停。
我有些恍惚地望著頭頂的樹蔭和光斑。
原來,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男人啊。
在我考上北京的大學,因為貧窮和無知被人嘲笑的時候。
冷著臉護著我,為我出頭的那個傅承宥。
生病時守在我床邊一整夜,笨手笨腳為我熬湯的傅承宥。
罵過我,羞辱過我,卻又在喝醉後抱著我求我原諒的傅承宥。
無數的畫面,無數個他,重疊著,卻又變得模糊,面目全非。
原來每個人年輕時。
都會愛上一個自己幻想出來的完美異性。
我這些年愛的傅承宥。
也不過隻是我在心裡一遍一遍美化,一遍一遍欺騙自己相信的那個傅承宥而已。
17
我將傅承宥圈子裡的共同好友的聯系方式全都刪除了。
找工作屢屢受挫。
我幹脆跟著隔壁的鄰居,一起去天橋下擺攤。
總要有收入維持生計。
還有華華姐那邊,我的心一直懸著,她還沒有徹底康復。
而更讓我焦慮的,還是之前借的那筆高利貸。
我日益捉襟見肘,連支付高昂利息都困難。
好在擺攤每日都有收入。
我幾乎苛待自己一般節衣縮食,一周後,竟還存了將近一千塊。
隻是好景不長,第二周我和鄰居剛出攤,城管就來了。
別的攤販有經驗跑得及時。
而我的小車和貨品全被收走了。
「霜霜,你沒事兒吧?」
許是見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慘白,鄰居有點被嚇到了。
「我沒事兒,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坐在河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
直到手機響起來。
又是陌生號碼。
我知道是傅承宥打來的。
直接按了接聽。
「霜霜,我現在在醫院。」
我瞬間站了起來:「傅承宥?」
「你那個姐姐叫張玉華是吧。」
「你想幹什麼?傅承宥你有什麼事沖我來……」
「我問過醫生了,她的病隨時會復發,十分兇險。」
傅承宥的聲音裡,帶著高高在上的志在必得:
「霜霜,隻要你乖乖回來,我立刻請全北京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病。」
「如果我不回去呢。」
「霜霜,你很清楚我什麼性格。」
「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都會不擇手段弄到手。」
「可我是人,是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自己自尊的人。」
「霜霜,過去是我不好,我會改……」
我知道這句話對傅承宥來說,算是他在低頭服軟了。
可我已經不是那個三言兩語就會被他哄回去的林霜。
「晚了,傅承宥。」
「不晚,我知道的,你和沈從誡之間什麼都沒發生。」
「霜霜,我們和好,之前的所有,都翻篇,我不會再提。」
「沈從誡對你說的嗎?」我有些意外。
他和傅承宥是死對頭,我原本以為。
他不會放過這樣一個羞辱傅承宥的好機會。
「沒錯。」
「他騙你了傅承宥。」
「那天晚上,因為五萬塊,我已經把自己賣給他啦。」
我說話的聲音很輕,甚至到最後,話音裡還帶了輕笑。
「所以,你看,我們徹底沒可能了。」
電話那邊一片死寂。
我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
將看似愈合的傷口用力撕開。
「霜霜,你在騙我,你愛的人是我,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傅承宥,這世上沒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承認,從前那些年,我真的很愛你。」
「但是後來,當我跟沈從誡走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徹底放下你了。」
「林霜……」
「傅承宥,好聚好散吧。」
「還有,別用我在意的人來威脅我。」
「別讓我恨你一輩子。」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傅承宥很快再次打來,我將那個號碼拉黑了。
18
那天深夜,有朋友輾轉給我打電話。
「霜霜,求你了,來看看承宥吧。」
「他喝了很多很多酒,喝得胃出血了,現在在醫院。」
「承宥一直在喊你名字,霜霜,有什麼事,你們坐下來好好說清楚好不好?」
「這些天承宥身邊沒有一個亂七八糟的姑娘,他都斷幹凈了。」
「還有……你扔的戒指,承宥也找回來了。」
「霜霜,承宥不肯輸液,鬧著要出院,我們是真的沒辦法了。」
我打斷了他:「給叔叔阿姨打電話說一下吧,畢竟不是小事。」
「霜霜……你真的不要他了嗎?」
「嗯,不要了。」
我準備掛斷電話。
朋友又叫住我:「霜霜,我們真沒想到會這樣,承宥這一次真的悔改了……」
「嗯,那他以後的女朋友或者太太,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我沒有再說什麼,掛了電話後。
心想,這個用了很多年的號碼,該換掉了。
19
換了新號碼後,我卻接到了沈從誡的電話。
回京將近一個月。
再聽到他的聲音,我不由恍惚了片刻。
「林霜。」
沈從誡「嘶」了一聲:「你是不是應該來醫院看看我?」
「你生病了?」
「掛彩了。」
「掛彩?你和人打架了?」
「確切地說,是別人找我打架。」
「是傅承宥?」
「嗯。」
我心下了然,又不免愧疚。
沈從誡幫我遮掩了那三天的事。
我卻對傅承宥攤了牌。
他這個心高氣傲的太子爺,怎麼能咽下這口氣呢。
我去了醫院。
在大門口,咬牙買了一束花和果籃,最便宜的那種。
沈從誡確實受了傷,眼角有破裂和淤青。
但就算穿著條紋病號服,掛了彩。
這人看起來仍是有些散漫不羈。
看到我進來,他微挑眉,病房裡的護工和助手都退了出去。
我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把買來的東西遞給他。
「沈先生,東西很便宜,但也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別嫌棄。」
沈從誡看了看包裝粗鄙簡陋的花,還有果籃裡有點蔫兒的水果。
倒是沒半點嫌棄的樣子:「給我削個蘋果吧。」
我洗完水果,坐在他床邊開始削蘋果。
但一個蘋果還沒削完,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踹開了。
我嚇了一跳,手指一抖,刀子就劃破了指尖。
沈從誡倏然起身,一把撈過我滴血的手,低頭吮住了傷口。
我下意識要抽回手,沈從誡卻握得更緊。
傅承宥站在那裡,衣衫凌亂,臉上幾處淤青,一條胳膊吊著繃帶。
他雙目赤紅,狼狽到了極點。
也崩潰到了極點。
「林霜。」
他聲音嘶啞,喊我名字。
一隻手,有點艱難地從衣袋裡拿出一個首飾盒。
「這是你一直很喜歡的粉色心型鉆石,霜霜,我親自飛國外拍回來的。」
「你過來戴上戒指,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我終於還是回頭看向他。
傅承宥那雙憔悴暗淡的眼,瞬間亮了。
「霜霜,過來好不好?」
他對我伸出手。
「傅承宥。」
「粉色鉆石是二十歲時喜歡過的,現在,我早就不喜歡鉆石了。」
「霜霜,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從來沒說過。」
他有些無措,又懊悔,訕訕收回了手。
說有什麼用呢。
我的喜怒哀樂,他也從沒放在心上過。
「你走吧,傅承宥。」
「別再纏著我了。」
誰能想到,有一天,這句話竟然是林霜對傅承宥說。
他的臉色漸漸陰翳:「是因為沈從誡?他給了你什麼?錢,還是珠寶……」
「你以為他喜歡你,對你是真心的?」
傅承宥的神情漸漸癲狂:「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他會多看你一眼嗎?」
「他這樣的人,什麼女人找不到,為什麼會對一個別人玩厭的女人好?」
我站起身,用盡了全身力氣搧了他一耳光。
「傅承宥,你別讓我後悔,深惡痛絕,自己曾真心喜歡過你!」
「我哪句話說錯了?」
傅承宥抬起手摸了摸臉,視線卻越過我,看向沈從誡。
「她十七歲偷偷暗戀我,十八歲就跟了我。」
「到現在整整五年,我換多少女人她都不離不棄,所以沈從誡,你以為她會喜歡你?」
「她隻是用你來氣我而已,你信不信,林霜早晚會回到我身邊。」
「而你,會被她一腳踹掉……」
他越說越急切,仿佛這樣就能說服自己相信。
說服沈從誡厭棄我。
說中我的痛處一般。
我實在不想聽這些話了。
轉過身走到沈從誡床邊。
沈從誡依舊是那副不太正經的樣子。
「霜霜,你會踹掉我嗎?」
我沒有回答。
隻是彎下腰,直接吻住了他有些幹燥的唇。
20
傅承宥不知什麼時候走的。
也不知道我吻住沈從誡那一瞬,他到底是什麼表情。
但沈從誡顯然很享受。
哪怕我的親吻仍很青澀。
他卻十分的意猶未盡。
但我腦子一熱做了這種事之後,人卻有點不知所措了。
「對不起。」
畢竟剛才,多少也有點利用他的成分。
「隻是對不起,不用負責?」
「負……責?」
我有些怔愣地看著沈從誡。
他也看著我,一臉風流不羈,卻又無所畏懼的坦蕩。
「對,初吻,初次,你都拿走了,不負責?」
我徹底蒙了。
「初吻……初次?」
他騙三歲小孩呢?
誰不知道沈從誡是京圈出了名的浪蕩子。
追他的女人能從北京城排到法國去。ÿz
哪怕他比傅承宥小一歲,但今年也二十六了。
打死我也不相信。
「對,初吻,初次。」
沈從誡前所未有的認真。
他不笑,正經起來的時候,其實特別的光風霽月。
就是因為這雙桃花眼太多情。
才看起來不像個好男人。
我心裡實在是亂得不行,到最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直接轉身落荒而逃了。
沈從誡給我打電話,我都沒接。
我本來以為,我和沈從誡之間早已結束了的。
我們也徹底兩清了。
但現在,好像亂成了一團麻。
21
我在自己的小出租屋裡躺了兩天。
期間沈從誡又給我打過幾次電話。
我都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