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給你煮了醒酒湯,正好可以喝了。」
他盛了一勺,送到我的嘴邊。
他越對我好,我越難以承受。
我推開了。
「周言,不必對我這麼好。」
「你是我的老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我看了一眼桌邊上的檔,拿了過來。
「我們還是按照約定的,星期一,去民政局,結束我們的婚姻吧。」
他低頭沉默。
「我出去走走。」
下床來,手被他扣住。
「所以,你要拋下我嗎?」
「不是拋下,是我沒法面對你了,是我們對不起你。」
「你爸爸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可我除了說抱歉,我什麼也彌補不了。」
「我們停止糾纏吧,林棠比我更適合你,正好,她回來了。」
他眼見地蹙了一下額:「是因為婚禮上,你看到我們一起出現?你誤會了,昨天魏通的婚禮上,我和她,是在婚禮門口才遇到的,其餘之外,我們並沒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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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她站在我身邊,以為我們在一起了,是嗎?」
「還有,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最終,還是選擇和你結婚,你肯定覺得,是為了報復你爸,才故意和你結的婚,對嗎?如果我說,是因為太愛你了,愛到我即使遭受良心的譴責,也要和你在一起,你信嗎?」
我抿住了唇。
「周言。」
「我知道我婚後,確實對不起你,沒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因為我每天都處在極度的矛盾之中,一邊我想把你留在身邊,一邊,我又恨你爸,有時,我覺得我自己都要崩潰了。」
「你出車禍那天,我在外省,得知你出了車禍,我人都傻了,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看你躺在手術室,一點知覺也沒有,我內心塌了。」
「又得知你車禍的原因,是因為精神狀態不好,闖了紅燈,我更加自責,是我冷漠對你,讓你懷疑自己,陷入迷茫。」
「我恨我自己,我想,等你醒來,我們就離婚吧,和我在一起,你隻會受到傷害,所以,我不敢再給你希望。」
「我知道,你一定會站起來,你骨子裏,就很堅強,可你拿來離婚協議,真的要把你推離的那一刻,我才感覺,心痛得在滴血,才明白,什麼恨,都比不上你在身邊值得。」
「我知道,我不能簽那份離婚協議,我不能失去你。」
「可你的心已經徹底地死了。」
「你走後,我到處找你,最後在南方的一座小城,找到了你。你開了一家藥店,狀態一天比一天好,我對你的傷害太大,大到我沒勇氣,出現在你面前,打破你的那份寧靜。」
「得知張芯要結婚,我很激動,我猜到她結婚,你一定會回來參加,那樣,我們終於可以見面了。」
「婚禮上,我如願見到了你,內心激動得要命,表面裝著鎮定,可卻一直不知道怎麼靠近你,不知道和你的開頭第一句話,該怎麼說,才能自然。」
「發現你又要走了,我慌了神,沖出來,抓住了你的手,這次,我不能放你走。」
周言抓住我的手,越來越緊。
我能感受出來,他在極力挽留我。
「可你爸爸死了,有這一層因素在,你永遠會有心理負擔的。」
「我爸是因為腦癌死的,那次他確實受了很重的傷,但都是皮外傷,你相信我。」
「隻是你爸的做法,一直讓我耿耿於懷。」
「那你明明恨我爸,為什麼還要接他的電話,還和我一起回去見他,他根本不值得。」
「因為,從出發點來說,我們都是太愛你了,他當年,也是怕你跟我在一起,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他希望你能嫁得很好。換作其他父親,家裏看重的乘龍快婿不要,寶貝女兒要和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醫學生在一起,他也得生氣,會想盡辦法,阻擋二人在一起。」
「你雖然表面上,對他冷冰冰,不想和他說話,但我看得出來,你也希望他能健康,不遭受病痛的折磨。」
「其實,你爸很早就找我談過話,警告我遠離你,說他已經為你選中未來老公了,家世很好,你們還從小就認識,什麼都不知道的你,還一個勁地往我懷裏沖,你聰明又可愛,我咬牙拒絕了你三次,你還是不放棄,你根本不知道,我每次拒絕你,有多艱難。」
「崔旭來學校找你那次,我看出來了,你把他頂多當做哥哥,你並不喜歡他,可笑的是,他還找人打了我一頓,警告我,再不遠離你,有我受的。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他的出現,讓我看清了他的為人,很自大,很狂妄,以後你們真的結婚了,他也不會心思細膩地尊重你的想法,我根本不放心把你讓給他。」
「但想想,我又比他好到哪裡去?婚後,我冷漠地對你,給你造成的傷害才是最大的。」
「從頭到尾,你都是無辜的,但你卻承受了最大的傷害,如果……你現在還是堅持離婚,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倏然又笑了。
「我們的起初,因為校園裏有一些你不好的傳言,我也隻想遠離你,先入為主地把你當做了小太妹,但你有點高傲,又次次鈕怩地靠近我,相處後,我才發現,你和傳言中的惡毒、霸道,一點也不沾邊,相反,你不但漂亮,還心地善良。我默默地關注你,看到你在無名湖畔背書,給校園裏的流浪貓,包紮受傷的小腿,把零花錢,捐給路邊的乞討的殘疾人。」
「原來那些傳言,隻是因為她們,明知不如你,為了排擠你,給你冠上的莫須有的罪名。」
「從始至終,我喜歡的人,也隻有你。」
「至於林棠,隻是我一開始,為了拒絕你,她來和我說話,我和她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傳言我和她是青梅竹馬,也隻是去鄭醫報導那天,我們坐了同一列車。」
「還記得嗎?你最後一次問我,是希望你出國,永遠不再糾纏我,還是希望我和你結婚,讓你糾纏我一輩子。」
「當時,我思考了一夜後,抓住了你的手,說….我們結婚。」
「如果,現在你還能給我一次同樣的選擇,該多好?」
我仰了仰頭,還是扯開了周言的手。
26.
「這份檔,先留在我這吧。」
他抽走了我手上的離婚協議。
「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一下,陳晗,你隻需要記住,我愛你,想和你白頭偕老。」
我出來,沒有目的地走在街頭。
直到手機響了。
「小晗,回來沒?」
「表姐,怎麼了?」
「你能趕緊回來嗎?糖糖走丟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你回來幫我一起找人吧。」
我很震驚,糖糖怎麼會走丟?
「我馬上回來。」
好在,有驚無險。
我趕回來,在天亮之前,和表姐在公園找到睡著的糖糖。
我和周言離婚的事兒,暫時擱置在一邊。
又是一個半年,那天的天空一片湛藍。
我把貨架上的藥品,整理了一下,回到收銀臺。
收到了周言發來的消息。
「晗晗,我們組在上次的全醫賽上,拿了特等獎,醫院批了我們組十日全包遊三亞,還可帶家屬,你和我一起去,好嗎?」
「醫生,胃疼,有治胃疼的藥嗎?」
我放下手機。
「有。」
27.
軟軟的沙灘邊,我壓了一下帽檐,用手機拍了幾張風景照。
「美女,可以加個聯繫方式嗎?」
我正想著怎麼拒絕,腰被握住。
「抱歉,已有家屬。」
四目相對,我傻眼。
傲嬌地撇開了頭。
「你怎麼知道是我?我可沒說要來。」
「看背影,就知道了,唯一心愛的人,還能從背影分辨不出來?」
「那怎麼不早點來找我?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很無聊呢。」
要聯繫方式的花襯衣男子,已經轉身離開。
這人拉低了我的帽檐。
吻了一下我的唇,又抵住我的額頭。
「早點?你不才走進沙灘?我還想早點見到你呢,偏偏你晚了兩天來,我都打算飛走了。」
「已經打算飛走了?」
「嗯,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就打算飛到你的城市,去給你看藥店。」
「那不是劃不來?十天的假期,在這還費用全包。」
「沒有你在,再好玩的地方,也黯然失色。」
我又被輕咬了一下耳垂。
(正文完)
【番外】
1.
三個月後,我把藥店,轉給了表姐,她請了人看店。
我回到了白城,成功入職了三院的藥房。
每天都能和周言一起上下班。
一日,我和周言正在睡覺。
周言的手機亮了。
他拿起回復後放下。
我順口問了句。
「這麼晚了,誰發的消息?」
「無關緊要的人。」
半夜,我起來去洗手間。
開小燈後,臉照到了他的手機屏,解開了他的手機。
彈出了對話介面。
他的手機,錄了我的人臉識別。
林棠:「周言,我好害怕,你能來陪陪我,開導一下我嗎?」
周言:「我沒這個義務。」
2.
和好的第一個清明節。
「馬上到清明節了。」
「嗯?」
「這次你不許一個人偷偷回去,給爸爸掃墓,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那我們開車回去。」
路上,周言忽然問我。
「在想什麼?」
我看著他,有些沉默。
「也許爸爸,並不想看到我。」
「他見過你。」
「什麼時候?」
「還在大學的時候,那晚上,你在操場扭著我,要我陪你看星星,他來學校看我。」
「是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就找不到你人的那晚?」
「是那晚,你去洗手間,他才走了過來,告訴我,他來這個城市工作,順便來看看我。」
「其實,他早就看到我們了,見你在,沒過來打擾我們,他給我帶了衣服,我跟他回寢室放衣服了。」
「啊?那晚上,我好像咬了你胳膊一口,應該沒被爸爸看到吧。」
說來也是氣,那天新聞預報說,晚上會有流星,我希望他能陪我一起看,可他那段日子,對我特別的冷淡,明明之前,還對我可以的。
就放了一個小假回來,他又對我冷成了冰。
我氣不過,拉住他要走的手,咬了一口後,躲去了洗手間。
他挑了挑眉。
「你覺得,可能沒看到?」
我頓時感覺臉上發燒。
「第一次見面,就給爸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一定很不喜歡我吧。」
隔了一會兒,周言卻笑了笑。
「你知道嗎?從那以後,他給我的生活費,多加了五百。」
「為什麼?」
「他說你看著太瘦了,讓我給你補補。」
「所以,爸爸當時以為我是你女朋友?」
「嗯……」
「所以,你也沒否認是吧,原來早就認定我是你女朋友了,在學校,卻一直不承認,你可真彆扭。」
「我能有你彆扭?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某人穿了雙高跟鞋,把腳都磨出泡了,還要為了裝淑女,一直在我面前裝沒事。」
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還跟我提。
「哼,爸都每月多給了你五百,給我補身子,也沒見你給我買瓶水。」
他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誰叫你不聽話。」
「我怎麼不聽話?自從認識你,我都平易近人了好多,在你面前,更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讓你少喝碳酸飲料,你有聽嗎?讓你不要給我買東西,你有聽?」
我默默地閉嘴了。
心裏又有點冤,那時還是學生,隻是偶爾喝點碳酸飲料,也不過分吧。
給他買東西,也是遇到了那個東西,就覺得很適合他,就很想買下,送給他。
他忽然遞過一張卡來。
「這個給你。」
我一頭霧水。
「給我卡做什麼?」
「這裏面存的是爸每月給你的五百,我辦了張卡,全存到裏面了,現在給你,想買什麼,拿去買。」
我愣住了。
接過薄薄的卡片,內心卻陣陣酸澀。
這裏面,是周爸爸對我的認可。
周言的爸爸,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是一名令人尊敬的鐵路司機。
「爸是不是,一直不知道,打他的人是誰?」
「都警告他,讓他兒子遠離你了,你覺得能不知道?」
「那爸後來一定很恨我,不認可我們在一起吧。」
「他這輩子,沒做過什麼有本事的事兒,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分辨是非,更不會責怪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小姑娘。」
周言降低車速,停到了路邊,拉起我曾經被手術刀傷過的手指。
「更何況這個小姑娘為了他兒子,傷了手指,連最愛的職業,也放棄了,這麼好的姑娘,誰讓我放棄,我也不願。」
我愕然。
「……你怎麼知道的?」
當初那把手術刀掉下來,割到了我的食指,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恰巧站到了那。
其實,是我主動伸手,擋開了尖利的手術刀,才沒讓手術刀落到周言的頭上。
我的手,也頓時被血染紅了。
「我也一直以為,那是你的一場意外經歷,直到手術室,發生了類似的案例,我才驚覺,當時是你主動為我擋了災難。」
那把手術刀滑落,是因為林棠操作不規範,刀滑出了手,周言當時正好低頭在那調升降架。
我也正好在那,一抬手,刀子就卡到了我的食指上。
我雖然及時去治手了,但刀口深到了手指骨頭,拆線後,拿手術刀會微晃。
手術臺,是嚴謹,神聖的,不容有一點馬虎。
我隻好放棄了當一名外科醫生的夢想。
但我並不後悔,如果那天一定有個人,要放棄夢想,我一定會選自己。
無論是從感情,還是個人能力,周言在醫學的道路上,都會比我走得更遠。
當時,我們到醫院實習的那一批,他的個人能力是最突出的,科室主任很欣賞他。
林棠犯錯,被醫院退回了學校,沒有醫院再要她,她覺得很沒面子,主動申請去援非了。
可她是操縱輿論一把好手,自己學藝不精,釀成大禍,最後竟然變成了,是我為了霸佔周言,逼她出了國。
好在,壞人終究有不會有好下場,聽說,她被查出了尿毒癥。
3.
回來的路上。
我看了一下日期,猛然意識到什麼,手輕輕撫在了肚皮上。
周言關心道:「怎麼了?」
我笑了一下,故意賣了一個關子。
「你覺得呢?」
周言愣了一瞬,激動了。
「難道是……前面有家醫院,我們去檢查一下。」
檢查完,醫生遞上結果單,笑道。
「恭喜,懷孕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