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有藥酒嗎?」
「有的,剛才聽到小晗的聲音,她受傷了?」
周言轉眼拿了一瓶紅色的藥酒進來,倒了一些在手心。
等他洗完澡出來,我就閉上了眼睛。
很快,床的另一側,塌陷了下去。
假裝睡著的我,能感受到他靠了過來。
隨之,他越來越放肆,把我摟入了懷中。
我裝了一會兒,裝不下去了,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他愣了一瞬後,俯身下來,熱烈地吻住了我的唇瓣。
他的吻,很溫柔,很繾綣,讓我沉迷下去。
直到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時,我才猛地推開了他,喘息了幾口氣。
看著天花板發呆,笑了一下,眼角卻流出淚來。
他到底在做什麼?結婚兩年,那麼恨我,如今要離婚了,他又把他的溫柔悉數拋出來。
剛才給我揉腳也是,知道我崴腳了,動作輕柔無比。
都結束了,還來溫柔地吻我,拉著我沉迷。
是想讓我再追著他跑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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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我的眼淚,似乎有些驚慌,抬手為我擦幹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哭了。」
「打我罵我都行,別哭,行不行?」
我仰頭,逼回了眼淚。
「為什麼,周言?」
「楊姐說,我車禍昏迷的時候,你來守過我,是真的嗎?」
沉默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我坐起來,質問。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為什麼白天不來?要讓我誤會你?」
「是白天的我見不得人嗎?」
他把我拉到懷裏。
「對不起,是我錯了,讓你傷心了,在我的心裏,你從來都是最重要的。」
「相信?就憑一句話嗎?兩年,你對我冷得像塊冰,我怎麼焙都焙不熱,就似乎,我是你最討厭的人,你讓我怎麼相信?」
「是我沒及時認清自己的心,讓無辜的你,受到了傷害。」
我聽不進去,推開了他。
僵持了幾秒,他拿了枕頭下床:「你別激動,我去睡沙發。」
22.
一早下樓來。
我盯著沙發裏坐著的一道背影,怔忡了一瞬。
男人側過身來,對我笑。
「起來了?」
「你怎麼來了?」
我和崔旭已經很多年沒見了。
我曾把他當做半個哥哥。
他站起身來。
「聽說,陳叔近來身體不太好,我過來看看。」
他成熟了許多,以前熱愛花花綠綠的衣服,現在竟然穿起正裝了。
身上的那股邪佞,也不見了。
「我讓阿姨帶你上去。」
他走到我面前。
「你呢,不親自帶我上去?」
我退後一步。
看到門口,周言帶著醫生進來了。
他側了一下眸,也看到了周言。
「我先上去了。」
周言進來,看了一眼上樓的崔旭,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很暗。
拳頭也捏緊了。
我疑惑,我從未見過周言這個狀態。
當發現,我在看他時,他又恢復了正常。
打開了手上的袋子,拿出一雙白色的拖鞋來。
「接醫生過來的路上,路過超市,挑了一雙軟拖,試試。」
腳扭了,穿的鞋子,越軟越好。
他蹲下,示意我坐下,給我換鞋。
阿姨過來,把桌上的茶杯撤了下去,打趣道。
「小倆口的感情是真好。」
「我自己來吧。」
我低頭換鞋,腦子裏再次劃過他剛才看崔旭的眼神。
抬頭打量了周言一眼,他和崔旭有仇?
崔旭在我爸房間,待了近一小時才下來。
他看了一眼我,目光最後落到周言身上。
「我們聊聊?」
「到外面聊。」
二人去了外面的庭院。
我看出去,他們能聊什麼?
在我印象中,二人並沒什麼交集。
可藏在二人之間的戾氣,卻是能讓人,真實感受到的。
我記得大學裏,崔旭來找過我一次,也見到了周言。
但周言並沒有和他多說,就先去圖書館了。
這二人後來,還見過不成?
陳南抱了一個球過來,仰頭問。
「姐姐,陪我踢球,可以嗎?」
我點點頭:「好。」
球飛到二人談話的那頭時,我過去撿。
「我聽說,這幾年,你對陳晗並不好。」
「你一個外人,沒資格,對我們夫妻關係點評。」
「沒資格?當初要不是你的出現,我和她會結婚。」
「她不會跟你結婚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最多把你當個哥哥,對你根本沒有戀人的喜歡可言。」
「她倒是喜歡你,可你給了她什麼,無盡的冷漠?痛苦?是我的話,我至少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以為我想?若不是你們當初喪心病狂,警告我不成,又去逼我爸,我也不會在矛盾中掙扎,讓她受傷。一邊是我最愛的人,一邊是生我養我的父親,你們讓我選擇誰,良心都不會安穩。」
崔旭沉默了許久。
我才全身發冷地聽到他的聲音。
「對不起,我們若是知道,最終你還是不會放開她的手,肯定不會那麼逼你。」
「呵,一句對不起,你以為我爸就能活過來?」
「砰。」
手中的足球掉落。
二人震驚地回頭。
「小晗,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們的眼裏,皆有一瞬的龜裂。
「你們在說什麼?」
我感覺全身冷透了,如浸泡在了冰裏。
我盯著周言。
「爸能活過來,是什麼意思?」
「崔旭,你對周言的爸爸,幹了什麼?不,是你們,幹了什麼?」
「除了你,還有誰?」
「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
預感裏,背後的真相,會讓我無法承受,但我必須面對。
周言從不在我面前提及他爸爸,我問他,他就很不耐煩。
周言輕輕按住我的肩膀:「你先別激動,等冷靜下來,情緒穩定點,我再和你解釋。」
「我現在就想知道,求你了,告訴我。」
崔旭開口了。
「對不起,小晗,是我,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但你隻把我當哥哥。你喜歡上了周言,我當時年輕氣狂,認為周言他根本配不上你,於是,我拿了錢羞辱他,讓他拿了錢,離你遠點,但他一分也不要,還讓我別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了。我隻覺得諷刺,他有什麼資格,跟我硬氣,也發了狠要他痛,我找人打了他一頓,發現他還是沒遠離你,我火大,得知他還有一個父親在這個城市工作,又找了一幫人,把他父親圍毆成了重傷。」
我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一切。
一個耳光甩到了崔旭臉上。
「畜生。」
崔旭的半邊側臉僵在了那。
「對不起,小晗。」
「隻要你能好受一點兒,打我多少個耳光,都可以。」
「打你,也隻會髒了我的手。」
「你簡直是沒有人性,你知不知道,根本不是周言不遠離我,是我喜歡他,主動靠近他。」
「打了他,還喪心病狂地打了他父親,你何不,先把我打死了?」
「小晗。」
「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恨我吧,這幾年,我猜到周言冷落你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父親,我就內心難安,是我親手毀了你的幸福,可我卻不敢告訴你,我知道你一旦知道了真相,肯定恨透了我,今天說出來也好,我解脫了,錯的人是我,該為此買單的人也是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彼此傷害了,好好在一起。」
「等等。」
「你們,除了你,還有誰?」
「沒人了,就我一個,剛才你聽錯了。」
我自嘲道:「信不信,你不說,我也猜到了。」
崔旭回過頭來。
「真的隻有我,你別亂想。」
他求助地看了一眼周言。
周言也點頭:「沒有別人了。」
我多希望,周言說的是真的,沒有別人了。
但我又怎麼會聽錯。
原來周言真的很愛我,此刻的他,多想保護我,不再追究進一步的真相。
「是我爸,對吧?你們共同的主意,打了周言的爸爸,想讓周言恨我。」
「我爸一直很喜歡你,不止一次,對我旁敲側,說我們是青梅竹馬,若是以後能把我交給你,他會很放心。」
回應我的,隻有沉默。
真相揭開,是血淋淋的。
23.
我根本無法消化這一切,也許,我這一輩子,都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了,我們珍惜當下,好嗎?」
周言捧著我的臉,抵住我的額頭。
「怎麼珍惜當下,周言,你爸爸是被我爸爸害死的?」
今天,我明白了,他對我的恨。
我曾想過千萬種理由,可偏偏沒想過,原因會這麼不堪。
周言解釋道。
「不是,我爸是死於癌症,並不是被打死的,那些隻是皮外傷。」
我聽不進去。
「不用再替他們隱瞞了。」
當我站到陳清文床前時。
他已經預感到了。
「你都知道了?」
「你一定希望我一輩子都不知道吧,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你的病情會三番五次地惡化,因為報應來了。」
阿姨還心疼他。
「小晗,別這麼說你爸,這件事,他一直也很後悔,他的初衷,其實是希望你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他擔心你受到委屈。」
我冷笑:「嫁給不愛的人,就不覺得委屈嗎?原來你愛我的方式,就是傷害我愛的人。」
「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賣可憐了,但凡你有點良知,就不該給周言打電話。他爸爸早就死了,而你呢,還用著最貴的藥,躺著一百萬的床墊,甚至還支配周言。他是個人,一想到他爸爸曾被你當做螻蟻毆打,他每次面對你,心該有多痛。」
「對不起,小晗,爸爸錯了,不敢奢求你和周言的原諒,但爸爸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你們不要受到影響,好好過你們的日子。」
「從頭到尾,你都是無辜的,是爸爸用錯了方式愛你,所有的報應,讓爸爸來承受。」
「世上沒有後悔藥,幸福被打破了,也再也無法拾起來。」
我笑出了酸澀的眼淚。
「還希望我和周言好好過日子,你怎麼這麼殘忍?你要他父親,入土都不安嗎?」
24.
跑出陳家。
我像一縷遊魂,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頭。
我想爬起來,去呼吸新鮮空氣,但地下有一雙魔爪,扯著我往下墜去。
周言爸爸過世後,他處理了他爸爸的喪葬返校,情緒一直很低落。
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周言的爸爸過世了。
我想多陪陪他,去宿舍樓下等他。
韓帆斥過我。
「陳晗,你離周言遠點,放過他吧。」
「你知道嗎?周言的爸爸太可憐了,死的時候,身上還全是傷。」
「倒上。」
「還要喝嗎?你已經醉了。」
「唔……沒醉,滿上。」
除了把自己喝醉,讓腦子缺氧,什麼也不能想了。我不知道,還可以用什麼方法來麻醉自己。
「歡迎光臨,先生,想喝點什麼?」
「我找人。」
「不喝了,我們回去。」
迷糊中,我看到了一道高長的身影,身形像極了周言。
「周言,你怎麼來了,不要再出現了,好不好,我沒臉見你。」
我又拉過了他的胳膊,試圖卷起他的袖子。
「他們怎麼打你的,還疼嗎?是不是,你請了好幾天假的那次,你是去醫院養傷了對嗎?」
「你是我最喜歡的人,他們竟然打你,你挨打,比我自己挨打還心疼。」
「對不起,周言,我向我爸爸給你道歉……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不,你爸爸已經死了,還有我們結婚了,也是我的爸爸了。」
「你不會原諒我的,你要是不認識我就好了,爸爸也不會死。」
「你不要再對我好了,我承受不起。」
「乖,我們回家。」
我身子一輕,好像到了空中。
25.
次日醒來,我頭疼欲裂。
日光透過淺色的窗簾照進來,我的眼睛陣陣酸痛。
醒來,昨天揭開的事實真相,也在我的腦子裏再次清晰。
意識到,這是我和周言的婚房。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周言,就要下床離開。
門被推開。
周言進來,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