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不出來《春江花月夜》,急上火了。」
梁小豆深有同感,隨即放下戒心。
他一邊下樓一邊賊心不死地問我:「我能分一半當跑腿費嗎?」
我搖頭:「請務必牢記什麼叫釣魚執法。」
兩分鐘後,梁小豆哭著跑回來。
他哇哇大哭:「爸爸、爸爸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我急匆匆下去,梁缺正在狠狠撞門。
一邊撞一邊兇狠地看向我:「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被咬一周後,記憶會慢慢喪失。
梁缺喪失了我和梁小豆的記憶。
這他媽的喪屍!
7
記憶的混亂,讓梁缺變得暴躁。
他看著我手裏的婚紗照,一臉震驚:「詐騙都這麼下血本了嗎?」
我又拿出梁小豆周歲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的合照,他立刻沉默了。
畢竟基因這東西是種神秘的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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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豆那張臉,任誰來看,都無法否認他和梁缺之間的血緣關係。
梁缺短暫地接受了自己失憶這件事,但他要求被放出來。
我舉著鏡子,讓他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皮膚脫水、眼球翻白、本就不多的頭髮所剩無幾……
他心疼地整理自己頭髮,一不小心又碰掉兩根,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把巧克力豆塞他手裏:「吃點巧克力吧,能開心點。」
梁小豆在一邊上躥下跳:「爸爸,你這個造型好酷,下次幼稚園變裝舞會,我們能拿第一了!」
梁缺神色複雜地吃著巧克力豆,還沒接受自己有個六歲兒子的事實。
我把投影儀搬下來,抱著梁小豆,坐在地下室門口,看我和梁缺婚禮的視頻。
隔著厚厚的鐵門,梁缺和我們靠在一起。
他看得格外認真,神情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麼。
梁小豆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我抬頭看著梁缺:「你記不起來沒關係,我都會說給你聽的。」
婚禮視頻裏,梁缺捧著花,在伴郎的護送下,神明一樣來到我身邊。
他習慣用嚴肅來掩蓋緊張,但給我戴戒指的時候,手都在不受控制地抖。
我指著視頻笑:「我當時都緊張死了,你又板著一張臉,我還以為你要悔婚呢。
」
他手從窗口伸出來,在我眼前張開,手心裏躺著一顆巧克力豆。
我拿過來,用眼神詢問他什麼意思。
梁缺不自然地別開眼:「就是覺得你緊張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8
梁缺的記憶一天一天消失,短短兩周,就徹底忘記了自己是誰。
每一天,我都帶著梁小豆去和他重新認識。
但他至今意識清醒、口齒伶俐,聰明到讓人招架不住。
昨天還試圖用他這幾天囤積的巧克力豆哄騙梁小豆,去幫他偷鑰匙。
要不是我還有點積威能震懾住梁小豆,他差點就越獄了。
這個家沒有我可怎麼辦。
官方公佈了更多的研究結果——
部分人的免疫系統,為了維持生命,會選擇犧牲一部分功能,來對抗病毒。
梁缺犧牲了自己的記憶。
為了防止他跑出去被人打死,我決定再加兩道鎖。
上鎖的時候,他用翻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我。
梁小豆依舊樂觀得像個傻子,因為他爸已經徹底忘記《春江花月夜》這回事了。
我給了梁小豆一包薯片,讓他自己上樓去玩。
隻剩我和梁缺的時候,我問他:「如果你再也記不起我和梁小豆,我該怎麼辦?」
他狠狠砸門,舔著嘴唇:「我要吃肉!」
我點頭,丟給他一袋巧克力豆:「我不會放棄你的。」
離開之前,在梁缺憤怒的嘶吼聲中,我用圍欄做了一道隔離帶。
省得不知死活的梁小豆,被他爸拎起來當豆腐塊啃了。
9
病毒以我們想像不到的速度開始蔓延,到處都有騷動,每天都在死人。
我們居住的郊外,也開始出現大量喪屍。
為了安全,我將家裏的門窗全都加固了一遍。
小道消息說,已經有被治癒的案例,但最終還是死於嚴重的併發症。
官方至今沒有公佈有效的治療方案,我等得心急如焚。
梁小豆已經被我禁止單獨跟他爸接觸,可這小子卻懷疑我跟他爸私吞他的巧克力豆。
梁缺暴躁的情緒有所緩解,可能是已經適應了環境。
或者,以我對他的瞭解,搞不好是在憋什麼壞水。
晚上我哄梁小豆睡覺的時候,他突然問我:「爸爸的病,是不是吃巧克力豆就會好?」
我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教育機會,準備告誡梁小豆,貪吃巧克力豆才會變成那副醜樣子。
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撞門聲。
不是地下室傳來的,是客廳的門!
我立刻繃緊了神經,把梁小豆抱進衣櫃躲起來:「千萬別出聲!」
梁小豆緊緊抱著我不撒手:「媽媽,我想爸爸了。」
我安撫他:「爸爸在生病,你乖乖待著,我下去看看。從一數到一百,我就回來了。」
撞門聲越來越大,還混雜著嘶吼的聲音,梁小豆嚇得發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卻咬著牙,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我故作鎮定,摸摸他的頭:「別怕,媽媽也會保護你的。」
家裏沒有開燈,我拎起藏在臥室門後的擀麵杖,屏住呼吸走了出去。
一樓已經闖進來幾隻喪屍,他們擠在廚房裏,發出疹人的咯吱咯吱聲,像在撕咬什麼東西。
我想起來,廚房裏有隻雞,是我從冰箱裏拿出來解凍,準備明天熬雞湯的。
也許是生肉的氣味,吸引了他們。
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我緊張得渾身僵硬,看著他們在廚房裏橫衝直撞。
再這樣下去,我們的食物都要被糟蹋了。
但我也隻能咬著牙堅持,等天亮之後,他們就會離開了。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縮在牆角陰影裏。
我慢慢後退,腳下卻突然響起撕心裂肺的一聲尖叫!
我渾身冷汗都下來了,低頭一看,是梁小豆隨手亂丟的尖叫雞!
可真是我的好大兒!
那些喪屍發現了我,瞬間就要沖上來。
但梁小豆還在樓上,我不能讓他們上樓。
迎面給了最前面的喪屍一擀麵杖,我用了十足的力氣,直接將他腦漿都打了出來。
其他喪屍依舊爭先恐後地撲上來。
我守在樓梯上,一邊尖叫,一邊揮舞擀麵杖,將他們往樓下趕。
這是我家,我是唯一的戰鬥力,我得保護我老公和兒子!
10
一隻喪屍撞過來,我手裏的擀麵杖立刻脫手飛出去。
我大叫著,連滾帶爬地重新撿起來。
烏漆墨黑的夜裏,也不知道附近還有多少人在。
眼看喪屍就要沖上來,我條件反射地喊著救命,萬一有人能來幫幫我呢。
萬一呢……
「都滾開!不要咬我媽媽!」
梁小豆的尖叫傳來。
我抬頭看見他,拎著他的玩具槍,氣勢如虹地沖過來。
我的好大兒啊!這時候你來添什麼亂!
那些喪屍被梁小豆吸引了注意力,立刻都朝著更鮮美的梁小豆撲過去。
我拼盡全力阻攔,也無法攔住滿腦子隻想吃肉的喪屍群。
這下我徹底慌了,不管不顧地大喊:「梁缺!救命啊梁缺!」
「梁缺!」
下一刻,地下室傳來咚咚的沉重聲響,一下又一下。
那個聲音裏,夾雜著一陣憤怒的咆哮,讓那些喪屍都愣在原地。
我抓住機會,扛起梁小豆就跑回臥室,鎖上門,急促地喘息。
關門的瞬間,我看到梁缺沖了上來。
外面的聲響越來越大,咆哮聲在安靜的夜裏讓人心慌。
我緊緊抱著梁小豆,控制不住地發抖。
門外咆哮聲、嘶吼聲、桌椅碎裂、絕望的尖嘯混在一起。
梁小豆伸出手,貼在我耳朵上:「媽媽不怕,豆仔保護你。」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抱著他小小的身軀,在絕望的夜裏痛哭出聲。
11
直到太陽升起來,外面的聲音才漸漸平息。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就順著門縫倒了進來。
我尖叫著跳開,梁小豆卻撲了過去:「爸爸!」
梁缺一身血汙倒在門口,被梁小豆劈頭蓋臉地抱住。
片刻之後,他才推開梁小豆,行動遲緩地站起來。
我出去一看,整個客廳全是斷肢殘臂,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味。
梁小豆臉瞬間白了,扭頭吐在梁缺身上。
我忍了忍,問梁缺:「你都想起來了?」
他反問我:「想起來什麼?」
我忍不住發脾氣:「那你昨天來救我們!」
他一臉無辜:「不是你叫我的嗎?」
我氣上頭:「我叫你你就來啊?」
他摸不著頭腦:「那不然呢?」
我氣得原地轉了兩圈,指著外面對他喊:「你把房子弄髒了,去清理乾淨!」
他轉頭就走:「哦。」
我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莫名其妙地窩火。
12
直到我把梁小豆私藏的巧克力豆小餅乾辣條果凍都吃了一遍,吃到梁小豆都快急
眼了,外面叮叮噹當的聲音才漸漸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