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什麼時候寫作比賽拿了獎,知道她哪次月考考得不好,知道她作為代表參加了全國的數學競賽,知道她在校慶晚會上獨奏了鋼琴曲......」
「妹妹在沒有他的日子裡長得特別好,長成了一株漂亮的薔薇。」
「男孩一邊為她感到高興一邊又覺得焦慮。」
「他害怕沒等到他回來,這枝薔薇就已經為了別人而盛開了。」
「他隻能在心裡默默想著,你等等我。」
「等我有了體面的工作和未來,等你也到了可以盛放的年齡,我一定會正式地和你以另一種身份相遇。」
「但造化弄人,妹妹大學時就去了國外,連研究生也是在國外讀的。」
「男孩和妹妹好像兩條相交線,相交過後,就是永遠的背道而馳。」
「好幾年的分離讓兩人的關系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疏離。」
「男孩還是喜歡妹妹,但他好像再也開不了那個口了。」
「成年人的喜歡更沉重,也更需要斟酌——」
「或者說,這種復雜而濃厚的情感應該稱之為愛。」
「愛是自卑,是將說未說的口,也是將伸未伸的手。」
「男孩害怕,如果說了,也許他和妹妹在未來連兄妹也做不成了。」
「他甚至懦弱地想著,就這樣過一輩子也行。」
「他以為自己的情緒隱藏得足夠好,但奶奶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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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年紀大了,身體和精神狀況都每況愈下,家裡人都知道,奶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那天男孩推著奶奶去公園散步,正好遇見妹妹下班回來。」
「熱烈而洶湧的情緒被壓抑得滴水不漏,皮囊之上隻有禮貌又客套的笑容。」
「妹妹走後,奶奶忽然問他:」
「你喜歡,為什麼不去試試呢?」
「男孩詫異又尷尬,但奶奶的目光實在溫柔,讓他忍不住說出了心裡的秘密。他說,我害怕試試卻沒有結果,更害怕讓大家以後朋友也做不了。」
「奶奶說,人生苦短,何妨一試?」
說到這裡,江逾白頓了頓,我這才發現,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裡亮亮的,像有水光閃爍。
接著,他又呼出一口氣,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像抓住了珍寶。
「男孩很感謝那天聽了奶奶話的自己。因為他的主動嘗試,那個他喜歡了很多年的妹妹,」他頓了頓,側頭看向我,黃色路燈暈開他的輪廓,他的眼神溫柔地不像話,他說:「終於成為了他的妻子。」
說完這句話,他就像卸下了什麼包袱,笑得很輕松:「故事到這裡就完了。」
他問:「你喜歡這個故事嗎?妹妹?」
聽了這個故事,仿佛溺水的人一點點浮起,一點點呼吸到了氧氣。
原來在江逾白的視角裡,我們這十多年的故事是這樣的。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他也懵懂又珍重地喜歡著我。
他的視線溫柔,安靜地等待著我的回應。
這樣溫和的注視,就像月光一樣,我不曾注意,它卻真實地存在,伴隨著我走過了好遠的路。
我忽然就笑了。
我也側著頭看他,我說:「你不是很想知道我高中時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
江逾白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事。
他反應過來,以為我也要開始講自己的青春故事。
沒得到我的回答,他好像有些失望,但那負面的情緒被他隱藏得很好,他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朝他眨眨眼:「你湊近點,我告訴你。」
江逾白乖乖俯身。
我踮起腳尖,鉤住他脖頸,在他耳邊輕聲說:「他現在,是我的丈夫。」
我輕輕吻上他的臉。
如果說在幾天之前讓我回答「人生中最奇妙的緣分是什麼」,我還會答「和暗戀了十多年的人結婚了」,但今天讓我答,就應當是另一個答案了——
「暗戀二十年,雙向奔赴,終成眷屬。」
幸好當初你鼓起勇氣來問我要不要試一試。
幸好我當初也沒有猶豫答應了你。
幸好我們都很勇敢。
【正文完】
番外1
宋喆懷了雙胞胎。
六個月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挺大了。
醫生說幸好宋喆的身體素質好,不然等生孩子的時候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這讓路敬慕的態度更是恭恭敬敬,他能做的事情基本上都親力親為。
宋喆懷孕的時候除了脾氣差點,其他也還真就沒什麼,不孕吐也不失眠。
這天宋喆過生日,請了幾個朋友晚上一起吃飯。
路敬慕的意思是去酒店吃的,但拗不過宋喆說想在家裡吃。
又不可能說讓孕婦去做飯,來得朋友些就商量著會做飯的都出幾個拿手菜。
江逾白下班後來工作室接我,我倆又去菜市場買了菜,提著大包小包往路敬慕家裡走。
剛停好車走到樓下,就看見路敬慕也回來了。
他穿的還是正裝,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提個紅色塑料袋。
我樂:「你那袋子裡裝的什麼啊?」
路敬慕特別無奈:「魚啊!」
我奇怪:「我不是在群裡說過買了魚嗎?一條鱸魚一條江團,不夠嗎?」
「這是鯽魚,我剛剛釣的。」
江逾白揶揄道:「你屁股上不是有刺嗎?還能坐得住釣魚?」
路敬慕白他一眼,嘆了口氣,說不上來是無奈還是炫耀:「宋吉吉最近特愛喝魚湯,還必須得是我釣的魚,沒辦法......」
我默了半晌:「孕婦的口味都這麼奇怪嗎?」
「可不嗎?她現在吃東西很挑的,今天不吃辣,明天不吃甜,後天又不吃蔥。最搞笑的是,前幾天大半夜把我叫醒,跟我說她想喝油漆,把我嚇得。」
「油漆?這也......」
太異食癖了吧!
路敬慕點頭:「沒辦法嘛,孕激素就是很奇怪咯......她最近脾氣也很大,一點就炸,我必須得輕聲細語跟她說話,一點不對她就要生氣。」
我倒不覺得路敬慕這樣有什麼需要表揚的,或者說我認為這是應當的。
在生育這件事上,女性需要付出更多,男性提供情緒價值本就是理所應當。
所以我拍了拍他的肩:「應該的。好好伺候我嫂子,小路子。」
路敬慕甩開我的手,很不耐:「你找打呢小嘉子。」
我倆正鬧著,宋喆的閨蜜來了。
付桐提著幾個塑料袋走過來,還有一個紙袋,看Logo應該是包。
路敬慕遠遠看見人家就喊:「毛毛,怎麼來這麼晚?」
「你不也剛回來嗎?」付桐答,又反應過來,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再叫我毛毛試試?」
路敬慕和江逾白都笑起來。
他們高中時都是同班同學,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梗。
我悄悄問江逾白:「為啥叫付桐姐毛毛啊?」
江逾白說:「高中有個老師叫宋喆的名字叫錯了,叫的是宋吉吉,這就成她外號了。」
付桐聽見了,接道:「就因為我跟宋喆玩得好,我也痛失真名,被叫了三年毛毛。」
路敬慕還不知死活地補道:「這名字有福啊,你看你跟吉吉這麼多年了關系還是這麼好。」
「去你的有福。」
付桐罵。
路敬慕大概是真的腦回路清奇,他提議要給兩個雙胞胎的小名取成吉吉和毛毛。
結果被宋喆臭罵了一頓。
遂作罷。
番外2
江逾白奶奶百期過後,我們挑了個好日子補辦了婚禮。
結果婚禮前幾天我們吵架了。
或者說,是我單方面被他激怒了。
他想方設法哄我,結果是越描越黑。
我一怒之下把他的聯系方式全拉黑了。
婚禮前一天晚上,他跑到支付寶,給我又是轉賬又是發消息。
他說:【寶寶,你明天可一定要來啊。】
我又氣又想笑。
第二天婚禮的時候,我大學幾個玩得特別好的朋友也都特意請了假辦了簽證到中國來參加婚禮。
有個姑娘叫艾米,挪威人,金發碧眼,漂亮得就像羅馬神話裡的女神。
她很喜歡中國,大學時就在自學中文,讀研的時候更是申請到國內當了兩年的交換生,現在一口北京話說得可地道。
她看出來我在跟江逾白鬧脾氣,勸我:「今天你就是公主,別跟那臭男人計較啊寶貝兒。」
我嘴硬:「沒計較呀。」
艾米笑,又撇撇嘴:「這可是你選的老公。」
我又嘴硬:「你老公。」
伴娘裡的中國姑娘一聽就懂了這個梗,笑得前俯後仰,剩下的幾個連中文都似懂非懂的隻能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們笑。
後來儀式進行時,司儀問:「你願意一生不離不棄,和他一起走過嗎?」
我故意使小性子,說:「你告訴他,我願意。」
臺下哄堂大笑。
江逾白聽到我說願意,一個大男人瞬間眼淚汪汪,撇撇嘴,像個小狗一樣又好笑又可憐地吸了吸鼻子。
司儀也笑,又用同樣的話問了他。
江逾白話筒接過來,哽咽半天,又開始抹眼淚。
臺下不知道是他哪個哥們,大聲喊:「你看他那樣像是不願意的嗎?」
江逾白破涕而笑。
他垂眼認真地看著我,眼裡的水光洗得雙眸格外清澈,而立之年的男人了,身上依然有著一種赤忱的少年氣息。
他很鄭重而緩慢地回答:「我甘之如飴。」
我甘之如飴和你相伴一生。
少年時青澀朦朧的喜歡終於變成了如今近在咫尺的愛人。
此為心之所向。
我甘之如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