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下午,我上完最後一節課在宿舍樓下碰到了謝讓。
「聞辭,晚上去唱 K 嗎?鄭銘澤非得讓我拉上你。」
謝讓穿著一身高中校服,背脊挺得筆直,他斂眸,眸色裡帶著不悅,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撇著嘴,跟身邊的談周說了句不去,隨即快步拉著謝讓離開。
我把謝讓帶到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廳,這個點咖啡廳還沒什麼人,我們在角落落座。
「你來做什麼?」
我語氣淡淡,沒什麼起伏。
謝讓倒是委屈上了:
「我們不是交往了嗎?是不是我不來找哥,哥就不會主動來找我?明明前幾天在家的時候是哥主動……」
我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他的桃花眼無辜地眨著,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捏著眉心,有點頭疼:
「是我的問題,我會改的。」
我對謝讓態度的大轉變,大抵是那天向謝讓提出了幫我搜集聞靳山這些年貪汙的錢和逃稅的證據。
也就相當於,我和謝讓有著合作關系。
這些對我來說很難,但對於謝讓來說卻極為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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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已經做好了謝讓會一口拒絕的心理準備,想要提出給他一個億作為報酬,哪知道他沒有一絲猶豫:
「好,我會幫哥的。」
關於聞家,謝讓似乎沒有半點留戀。
先前我以為他的到來是為了和我爭奪家產的,可看著他真誠的眼神,我的心竟然跟著軟了幾分。
「不過,哥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瓶礦泉水喝了起來。
極為認真地看著我:
「我希望和哥交往。」
那時的我隻覺得從頭羞怒到腳,快要原地爆炸。
我果斷拒絕:
「這個不行,其他的都可以。我可以給你錢,想要多少都可以。」
他欣賞著我因為覺得羞恥撇過的頭,輕笑道:
「我隻要哥。」
——
後來,謝讓大抵是被我堅決的態度打敗,他服軟地沖我道:
「三年,我隻要哥愛我三年。前提是哥要表現得像一個真正的戀人一樣。」
三年,搞垮聞靳山綽綽有餘了。
我答應了。
11
謝讓坐在我的對面,那雙桃花眼彎了彎,笑得愉悅。
不得不承認,謝讓繼承了她媽的基因,這張臉好看到極致。
尤其是沖我笑的時候。
【哥第一次和我服軟,哥好可愛。】
等咖啡端上來後,他看著我心不在焉地喝著咖啡,有些吃味地問:
「哥在想什麼?是因為我的到來讓哥沒能和那個男的去玩,而感到傷心嗎?」
他垂眸,眼底帶著化不開的情愫,好像很委屈。
隻是覺得和自己的弟弟談戀愛是件很羞恥的事,不知道怎麼相處而已。
他見我隻是搖了搖頭,面上的嫉妒盡顯,一手抓起椅子上的書包,轉頭就要離開。
好像是個吃醋鬧別扭的女孩。
我連忙拉著他的手,解釋:
「不是的,我沒這麼想,我……」
我話還沒說完,他伏在我耳邊,尾音勾人:
「哥,我想親你了。」
——
巷子裡,謝讓低頭捏著我的一隻手把玩,他眼神平靜,沒有催促,等著我下一步的動作。
我眼神遊離,呼出一口氣,咬著下唇似是在做心理鬥爭。
謝讓說,作為一個合格的戀人要懂得在對方吃醋時,主動親吻他以此來安撫對方。
我咽著口水,閉眼,一鼓作氣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他把玩著我的手一頓,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反咬住我的唇,連周遭的氣息都變得暗流湧動。
隻不過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淡聲道:
「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他果然泄了氣,唇角不自覺地下撇。
不過還是背著書包乖乖地離開了。
12
我就這麼和謝讓相處了兩年,我們在聞靳山的眼皮子底下談了一場不為人知的戀愛。
謝讓很纏人,我每次一回家,他都要抱著我吸好久。
久而久之,我發現我對謝讓也沒這麼抗拒了,和他相處的這兩年,我對他的了解更深,他遠比我想的要好不少。
我沒理由再討厭他。
謝讓上了大學,聞靳山立刻就把他帶進公司去學習。
兩年內,他已經掌握了不少聞靳山的命脈。
本以為事情會一直這麼順利下去,直到傳來了我媽的噩耗。
我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有著精神不正常的前兆,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可再次見到她那副狼狽的模樣時,我心裡還是覺得酸澀。
我媽病了,可時不時也會有精神正常的片刻。
我會去醫院照顧她,陪著她,她嘴裡一直念叨著要殺了聞靳山。
她恨聞靳山,恨到做夢都想殺了他。
我安撫著她,沒事的,隻剩最後一步了。
一切都快結束了。
13
畢業後,聞靳山沒有提出讓我進公司上班的想法。
看得出來,他已經明晃晃地把公司的未來都押在謝讓身上了。
那天,他帶著謝讓應酬,謝讓沒逃過酒桌文化,喝了不少酒。
於是,當他一身酒氣醉醺醺地跑到我臥室來撲倒我時,我嚇了一跳。
他嘴裡嘟囔著:
「哥,喜歡你……喜歡你……」
我起了興致,摸著他的臉笑著問:
「為什麼喜歡我?我可是很討厭你的。」
至少之前是。
他搖了搖頭,摟著我的腰身,把頭窩在我的頸間,噴灑的氣息使我感到一陣癢意。
他說:
「哥撒謊,哥喜歡我。」
我說:
「沒撒謊,我討厭你。」
他突然有些委屈,撲上來咬著我的唇,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哥小時候,在偷偷保護我。我全都知道。
「哥這個騙子……明明很喜歡我。」
我心中一顫,僵住了身體。
謝讓從來到聞家開始,我的確討厭這個小孩。
可在某次聚會上,那些追隨我討好我的人竟然把謝讓推進池子裡。
差點淹死謝讓。
那時,是我救了謝讓。
他單薄顫抖的身子縮在我懷裡的時候,我隻覺得心中帶著化不開的怒意。
那群人被我收拾了一頓,再也不敢造次,第二天哭著給謝讓倒了歉。
我為什麼會生氣?連我自己都沒有發覺。
我在想,可能那時候小孩脆弱的模樣是在我心底種下了一顆種子。
我討厭他,打壓他,針對他。
可又不喜歡別人這麼對他。
在我心底,謝讓一直都是我的弟弟。我討厭的弟弟。
看著謝讓闔眼,寬大的身子覆住我睡得安心的模樣,我心緒復雜。
什麼時候,我開始心疼這個弟弟了?
14
謝讓搜集了聞靳山的一切違法罪證。
他眸子裡盛滿怒意,像一隻暴怒的狼,想要撲上來撕碎我。
他顧不得平日的威儀,沖我大吼大叫:
「你個雜種!老子現在才知道你是那個賤女人和別人生出來的孩子!難怪老子從心底就不喜歡你!
「你要弄死你!雜種!雜種!」
身邊的警察摁住暴怒的他,我嘲諷地笑了。
隻覺得心中從來沒這麼痛快過。
「現在的一切,也該物歸原主了。」
聞靳山突然帶著理智,他大吼:
「謝讓呢!我兒子呢!我要見我兒子!」
可能在他心裡,謝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聞靳山眼眸亮了:
「好兒子,你終於來了……快想辦法……」
他目睹著謝讓走到我跟前,臉上的笑意僵住了,心底的那團火,終於滅掉了。
直到法院判決到了最終流程,加上外公外婆的死也是他的手筆,聞靳山被判三十年。
他所有的財產物歸原主。
我心中暢快了,從來沒有哪一刻有如此的輕松。
可聞靳山卻更瘋了一般,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雙眼被罪惡蒙蔽,他沖我撲了過來。
最後一刻,謝讓把我護在懷裡,生生擋了一刀。
法院亂作一團,沒一會兒,聞靳山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癡狂地笑著:
「死吧……都死吧……」
——
所幸謝讓的背部傷得並不重,否則,我一定愧疚到想死。
在醫院,他蒼白著面色,勉強扯出一抹笑,安撫著我的情緒。
【哥第一次因為我哭。】
「哥,別哭。」
我沒哭,隻是眼裡霧蒙蒙的。
煩死,我怎麼會因為謝讓哭,一個男人。
謝讓看著我,凝神的模樣極為認真,他在心底想:
【哥不喜歡男人,還有半年我就要放開他了。
【哥總要有自己的家庭的。】
他沙啞著嗓音,躊躇道:
「哥,我放你走。」
我愣住了,對上他的視線後, 謝讓移開了眸子不再看我。
我啞然。
謝讓說:
「哥已經畢業了, 而且所有的事都已經結束了,我沒有什麼再能讓哥留在我身邊的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謝讓提出這些時,我的心情會異常地沉重。
我離開了醫院。
過後的兩個月裡,我再也沒見過謝讓。
可我卻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像往常一樣,我和談周, 鄭銘澤無聊時會出來聚聚。
包廂裡, 我心不在焉地喝著酒,談周叫了我幾聲我都沒有應。
我改姓了, 跟我媽姓。
最後一聲,談周的聲音極大, 我才猛地回了神。
他丟下一個人在包廂內鬼哭狼嚎的鄭銘澤,把我拉到外面。
他說:
「你最近怎麼了?」
「沒事。」
「你……」
他聽我隨意的敷衍著沒事, 躊躇地開口。
我望著他, 有些不解。
他眼底難得帶著認真,分明沒喝酒,我卻覺得談周的眼裡帶著醉意:
「我其實喜歡男人。」
我點頭:「我知道。」
他語速極快,有些別扭:「我喜歡的人, 是你。」
我後撤了半步, 後腦勺像被重重錘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描寫我復雜的心情。
可能,我心中沒有一點起伏,隻是驚詫。
那一刻, 我的腦海裡浮現的卻是謝讓那張倔強又委屈的臉。
我移開視線, 不再看他:「我……我隻是把你當朋友。」
談周臉色難堪, 不知所措。
剛要開口同我繼續說,我卻一眼看到了那道路過的身影。
他剛剛好像目睹了一切。
顧不得這麼多,我跟談周說了聲抱歉, 追著那道身影, 心中堵著什麼話,好像必須得和他說清楚。
我終於拽住了那人骨節分明的手,再次見到那雙漂亮的眸子時,和想象中的一樣, 他的臉色果然倔強又委屈。
是謝讓。
我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他心裡想著:
【難不成和你說是特地來找你的嗎?】
「有事, 路過。
「哥不是不喜歡男的嗎?」
他步步緊逼,神情抑鬱, 有些不甘。
我說:「現在,應該是。
「喜歡的。」
他冷哼一聲, 覺得沒意思, 冷著臉就要離開:「恭喜哥, 他在你身邊陪了挺長時間吧。」
我眨著眼, 掰過他的臉,湊近吻了一下。
他不知所措地捂著嘴,耳朵紅得快要滴血, 不可置信地瞪著眼。
我說:「我沒說我喜歡的是他。」
謝讓緊繃的神情立刻變得詫異又驚喜,他猛地把我撈在懷裡,吻著我的頸。
「我就知道, 哥最喜歡的明明就是我。」
謝讓的淚,落到我頸間,卻在我心裡燙出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