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句話,沈熄隻聽進去了一句。
——就那女生的力氣,會把人家給踢哭吧。
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一個畫面。
不對,他搖搖頭,不會那麼巧的。
他心神有些紊亂,按了按手中的水性筆,這才說:“行了,她們快做完了,我們去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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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溜地擦完東西之後,林盞把尾聲的一點兒活留給鄭意眠,自己匆匆去看看大家的完成情況。
三樓以上的都該班長負責,她查了查二三樓,發現都做得挺幹淨的。
對付檢查肯定沒問題。
回到操場,她正想去洗手,聽到姜芹她們誇張地自我亢奮道:“真的來了耶!我們運氣超好的!”
幾個女生圍作一團,小幅度地抖著身子來表達激動。
她隱隱有預感,一抬頭,就看到拿著記錄本緩步而來的沈熄。
他穿著夏季的棉麻校服,主色調是純白,袖口處有幾條淡藍色的線作為修飾。
他肩寬,能把整件衣服給撐起來,讓松松垮垮的衣服,都穿出好版型才有的感覺。
校服的衣領也勾著藍邊,林盞嘗試著去看,卻隻看到他扣得整整齊齊的一排扣子。
嘁,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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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那麼嚴實不熱嗎?
她心虛地移開眼。
沈熄環視了一圈,這才問:“負責人是誰?”
“我,”林盞往前邁了一小步,“有什麼問題嗎?”
陽光下,他終於看清楚,少女潋滟眼眸底下的那顆淚痣。
眨眼時,睫毛投下的扇形陰影,似有若無地輕掃。
他按住筆頭的手一松。
林盞被他的眼神弄得心裡發毛,想更進一步,流氓似的跟他說“遠看算什麼,有本事靠近看啊”。
理智回攏的一刻,卻想扭頭就跑。
沈熄收回目光,把筆夾在本子上,連同本子一起遞給林盞:“寫名字。”
興許是大腦當機,又或者是有意調戲,林盞已無法具體追究自己那刻所想,隻是順從本能地脫口而出——
“要留我的聯系方式嗎?”
沈熄:“……”
///
眾人被這高能的翻轉給唬住,一下沒人說話。
是張澤先開始笑的。
“那什麼,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林盞看清本子上的字,原來隻是關於打掃衛生的記錄。
她也不介懷,跟著他們一塊兒笑。
握著沈熄摸過的筆,不虧。
寫完之後,沈熄繼續說:“這些借來的掃把和桶……”
本想說,他和張澤代勞還回去。
誰知道林盞已經把東西全部清好,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我去還吧。”
想來這些對她來說也是小事一樁,沈熄點頭:“那你跟我來吧。”
林盞怔忡:“單獨?”
這話問得深刻,張澤又忍不住笑:“對啊,我要去檢查樓上了。”
離開的時候,他語氣曖昧狎昵,眨眨眼同沈熄道:“那我走了啊主席,have a good time。”
沈熄:“……快走。”
///
跟著沈熄到了儲物室。
裡面放著一些體育課要用到的器材,還有掃把和拖把之類的日用品。
可能是一貫人少,空氣中浮著細小微粒,還有灰塵。
林盞咳了兩聲,一下沒注意到腳下,絆了一跤,桶裡的東西乒鈴乓啷地一陣響。
沈熄搭了把手,不動神色地把她扶穩,又接過她的桶,把東西一件件歸位。
他以前也是這樣幫別的女生的嗎?
說不上來,林盞一時有些心堵。
亂想沒用,得問。
林盞巧妙地換了個方式,旁敲側擊道:“大掃除經常是你檢查嗎?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昏暗的儲物室裡,他的身影幾乎和櫃子融為一體。
“很少,人不夠了我才會幫忙檢查。”
林盞一步步靠近自己本心:“一般也是女孩子來還東西嗎?”
她問的問題很奇怪,但回答一下也不費什麼腦筋。
沈熄:“我遇到的,你是第一個。”
意思就是,以前沒有女孩子來還過東西。
林盞把掃把放到門後,心裡生出微小的雀躍,笑著說:“那我應該也是最後一個。”
沈熄聽出她話中明顯的情緒轉折,不知道她在開心些什麼。
沒過多糾結,等她把東西還完之後,他攤開桌上的另一個本子,對她說:“這裡也要籤字。”
“好。”
林盞拍了拍手,正準備走過去,看他目光轉向一邊的臺子。
“可以先洗個手。”
看著角落裡那個洗手臺,林盞心頭一跳,心中細微的愛意飛快蔓延滋長,幾乎快要把她吞沒。
體貼細心的男生總是特別容易給人增加好感度,更何況他長得還那麼秀色可餐。
太可怕了,林盞一邊擠洗手液一邊想,人家站在那裡波瀾不驚的,幾句話就攪亂她一池春水,掀起軒然大波。
她這顆心啊,十七年了,頭一回跳得這麼猛烈。
洗過手擦幹後,她拿起筆,對著表格無從下手。
“我填哪裡啊?”
沈熄本來正在看外面的人打球,臉轉過來,提示道:“順著寫就可以了。”
林盞準備一條路走到黑,恬不知恥地繼續裝傻:“順著嗎?可是這裡還有個編號,上面有寫一排的有寫兩排的……”
呼吸的空氣忽然變少了。
林盞覺得沈熄再靠近一點,自己就要暴斃了……
他站在她身後,其實維持著正常的距離,但為了給她指出正確的地方,身子不得已朝前傾,肩膀碰到她的。
林盞心中有個小人在扯著嗓子叫喊,面上卻不露端倪。
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被充足的陽光曬到極致的味道。
泡騰、酥軟、明淨。
像窩在被子裡的舒服。
多奇怪,這個人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明明是冷的,味道卻這麼溫暖。
沈熄此刻當然不知道林盞心中萬馬奔騰的心理活動。
他食指搭上紙張,從那行的頭滑到尾,漂亮的指尖把整張紙都襯得黯然失色。
他道:“就寫這一行就行了,不用寫編號。”
然後退開,回到原位。
林盞拿著筆的手有些抖,寫完東西之後,就落荒而逃。
她奪門而出的聲響有些大,沈熄被驚得回過神來。
按照慣例,他看了一眼表。
本隻用填名字和班級的地方,被她多加了一個東西——
林盞,高二三班……
編號那一欄留著的數字,是她的聯系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加還是不加,這是個問題。
表白我們男友力max的盞,和我們紳士又體貼的熄,這種體貼的男生簡直完全是我的菜,想把盞姐踹了,自己當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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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出
放學後。
張澤湊過來,問道:“怎麼樣,留聯系方式了嗎?”
沈熄眄他一眼:“你一整天就操心這種事?”
“我在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啊。”張澤雙手撐著桌子,笑得天真無邪。
“是嗎,”沈熄把書包拉鏈拉好,“自己晚飯都沒著落,還能關心我,真是大愛無疆。”
張澤沒理,卻已經率先把寫好的作業放抽屜裡,一身輕松地站在那兒等他。
沈熄一眼看穿他的企圖:“……想幹什麼?”
“蹭飯啊,”張澤笑得很不要臉,“好久沒吃阿姨做的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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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熄拿鑰匙開了門,站在玄關處,朝客廳知會了一聲:“我回來了。”
在廚房炒菜的葉茜拿著鍋鏟出來迎接,看到張澤,笑道:“張澤也來了啊?來,快進來坐。”
“今天我家沒人,我來蹭飯的,”張澤聳聳肩,“辛苦阿姨了。”
“沒事,”葉茜說,“你們先休息一下,過會兒就能吃了。”
張澤常來吃飯,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沈熄給他找了雙拖鞋,自己也換好之後,先去房間裡卸書包。
張澤在客廳跟沈肅一起看新聞。
張澤能說,沒過多久兩個人就聊得不亦樂乎,沈熄覺得沒什麼可參與的,就在一邊收拾桌子。
沈肅看著兒子這副模樣,跟張澤說:“小熄從小不愛說話,應該是遺傳我。你平時要多跟他交流,讓他放開朗點。”
張澤搖頭:“雖然話少,沈熄在學校可是特受歡迎的,要給他送早餐的女生從我們班排到學校大門口。”
沈肅哈哈大笑:“你們年輕,但要把握住,不要隨便談戀愛,耽誤前程。”
張澤:“我倒是挺安全的,沒什麼人追我,沈熄……就說不準了。”
沈熄:“我不會談戀愛的,浪費時間。”
///
菜很快上齊,沈熄把碗筷分好後,張澤也盛著飯出來了。
“早知道就生兩個了,”葉茜坐在位置上笑,“看他們倆多舒心。”
飯桌上,不知道是誰提起“哭”這個詞。
張澤回憶著,說:“我媽說我小時候特別不愛哭,就愛笑,就連醫生給我打針我都笑眯眯的。”
說罷,他用手肘懟了懟沈熄:“你小時候是不是靠眼波把醫生給凍死?”
沈熄:“……”
葉茜給自己夾了塊魚,這才回憶道:“熄熄小時候也不怎麼愛說話,但挺乖的,也不愛哭。就有一次,被一個小女孩兒揍哭了吧……”
沈熄皺眉,更正道:“媽,那不是揍哭,那是被踢到了。”
張澤興從中來:“我靠!沈熄你居然有被人揍哭的時候!不過,都差不多嘛,反正哭了。”
繼而問道:“阿姨,他怎麼哭的啊?”
葉茜:“當時人家小女孩兒跟熄熄鬧了點不愉快,好像是爭什麼東西,後來上木馬的時候一側身把他眼睛給踢了。”
張澤:“不是吧,這就哭了?”
沈熄:“我揍你眼睛一拳,你也流眼淚。那不是哭,那是生理反應。”
說到這裡,又想起上午幾個連續的片段。
力氣大、側身跨的姿勢、淚痣。
簡直如出一轍。
沈熄放下碗:“我吃完了,先回房間。”
到房間之後,他拉開床頭櫃最底下一格的抽屜,翻翻找找,終於找到一本相冊。
抽出來,他拍了拍表面可能會附著的灰塵,這才翻開仔細尋找。
幸好是葉茜按照時間順序整理的。
一歲……兩歲……四歲……五歲……
找到了。
照片是葉茜抓拍的。
那時候沈熄被人踢到眼睛,去醫院料理了一下之後,扛不過葉茜的大驚小怪,給他右眼貼了層紗布。
從醫院回來之後,那個踢他的女孩子還坐在位置上畫畫,沈熄看了她一眼,沒打擾,就上樓了。
但葉茜抓拍下來了。
沈熄的側臉,和那女生的正臉。
端端正正的五官,小臉,明亮的眼睛,和那顆淺淡的淚痣。
她和小時候長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