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夕又一次被噎住。
因為楊大姐已經跟她說過了,嚴團長那個愛人有文化, 可傲氣勒, 尋常裡不跟我們這些沒文化的人來往。
她叫林夕夕可別學喬薇, 要對人熱情點才好。大家鄰裡鄰居,男人們又是戰友關系,哪興這樣不來不往的,多生分!
喬薇還挺感謝喬薇薇的這個生人勿近的人設的, 給穿越的她省了好多麻煩。
她說:“那下次你再聽見, 你揪住了她們,別讓她們跑了。”
“你一個好好的小姑娘, 哪能讓人這麼毀你名聲呢。你到你舅家來,是不是想讓你舅給你在部隊裡找對象?你要是名聲壞了,可還怎麼找對象。”
林夕夕梗著脖子說:“我就沒做過那種事!”
都重生了,再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被人指著鼻子罵破鞋了!
喬薇一樂,說:“我琢磨了一下, 搞不好她們說的男的, 就是你舅和我們家老嚴。”
“哈?”
“就咱們周二不是去澡堂子洗澡嗎, 你一個人先出來的。你是不是和你舅舅還有我們家那口子站一塊堆了?應該也沒別人了。他們男的白天都在營部, 咱們也見不著。晚上回來你又給你舅舅你妗子忙裡忙外地做飯照顧孩子,也沒那時間去見別人是不是?”
林夕夕立刻點頭, 氣恨恨地說:“是是是!我來這些天,根本就沒見過幾個人!”
她就奔著嚴磊來的,哪知道喬薇沒死,嚴磊按部就班地過著正常的生活。所謂正常生活就是林夕夕想見他一面,都得大清早地悄悄摸出家門偷偷來見,還差點被她舅舅看出來苗頭。
多難啊。
她這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居然還被人說三道四,可恨。
“所以你看,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看你兩眼看你跟兩個男的站得近就開始造你謠。”喬薇說,“沒有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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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夕忽然冷靜下來了。
因為終於反應過來不對,她怎麼好像被這個喬薇給帶偏了?不是說喬薇私奔的事呢嗎,怎麼一回神,這女的叭叭叭地都在說她?
再讓她這麼說下去不知道要扯到哪裡去呢。林夕夕把心一橫,直接問:“你真不是跟別人跑了?”
她盯著喬薇。
喬薇撩起眼皮:“你把說這話的人給我找出來,我拉著她到大院操場,咱們把所有人都叫出來,男的女的,都叫出來!我當著大家的面跟她對質,看她是憑什麼說這個話的!”
林夕夕瑟縮了一下。
她想不到嚴磊的愛人是這樣強勢的性格。如果她真的到處去宣傳她(疑似)私奔的事,被她逮到大院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質怎麼辦。
她、她並沒有證據呢,全靠她舅媽“聽說”、“據說”,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快三十年前的事了。
林夕夕不由地便氣虛了。感覺散播謠言這條路不太走得通。
喬薇把碗裡的糖水都喝光,掏出手絹擦擦嘴,轉頭問倆小孩:“好不好吃?”
嚴湘也已經把黃桃吃完了,捧著碗點頭:“好吃!”
五妮連一塊都沒吃完呢,舉著筷子,筷子上扎著黃桃,正啃得滿嘴滿臉都沾了糖水。聞言,她含著一嘴桃子,含含糊糊地說:“好吃!甜!”
“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咽下去再說。”喬薇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轉回頭直接切了話題,對林夕夕說,“你要來這邊找對象,真是找對了。”
“不是說看不起農民兄弟,大家都是無產階級兄弟,沒什麼看不起的。隻是呀,這日常生活,吃喝拉撒的,肯定還是找工人找軍人更好一點。”她說,“尤其是部隊,待遇多好啊。連級幹部裡,好多年輕沒結婚的,工資都比工人高。你找個部隊的對象,絕對強於在老家找。錢夠花,票夠用。”
喬薇看出來林夕夕對嚴磊似乎有執念,但還是想引導她別在一棵樹上吊死。這世上又不是隻有嚴磊一個男人。
說到底,她做不到對林夕夕換位思考。也是因為原文對女主的“前世”總是很壓縮,飛快地講個梗概就立刻進入新的一世重新做選擇了。直接上甜寵,也展現不出來女主內心更為復雜的一面。
喬薇以為,既然嚴磊不行,那就可以去找張磊、趙磊、李磊、王磊嘛。
可對林夕夕來說,她不是想隨便找個人就嫁了。
人生真的太難預料了。當年,城裡來的知青在她眼裡光環多強啊,可後來才明白,那就是個庸庸碌碌的人罷了。
嫁一個張磊、趙磊,誰知道張磊、趙磊會不會跟她的知青丈夫一樣下崗失業呢。
就是現在這些軍官,未來也大都會復員轉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庸人。
好一點的如她舅舅,也就是一個普通事業單位的中層領導而已。一家人過得還算比較舒服。
但離大富大貴可差得遠了。
楊大姐那時候也告訴來借錢的外甥女林夕夕,他們跟那個嚴磊已經沒有聯系了,早就夠不著了。
就連趙團長一家,認識的“大人物”也就隻有嚴磊一個。
人的地位如同金字塔,越往上人越少。人中龍鳳哪有那麼多。
比如一個廠子裡,五個人才一個組長,五個組才一個段長,兩條生產線才一個車間經理。整個廠千把人,也就隻有一個廠長。
人中龍鳳,就是百裡挑一千裡挑一萬裡挑一的。大富大貴,就是屬於極少數人的。
林夕夕重生,要是再嫁給一個庸人過一輩子庸碌生活,那就是個笑話。她甚至覺得嫁個稍強一點的人,過個溫飽小康的日子也根本沒有意義。
不做大官太太,不成為人上人,那這重生到底為了什麼!
而她掌握的信息裡,能在這二十多年前就提前被她抓住的大貴人,就隻有嚴磊一個!
不是張磊不是趙磊,必須是嚴磊!
喬薇並不清楚林夕夕這心路歷程。她始終沒有放棄引導林夕夕另尋出路,甚至給她支招:“要不然看看首長的警衛員和司機,也都是很好的選擇。跟過首長,以後上面有人,不愁出路……”
林夕夕今天這趟串門完全沒有達到目的,胸口一直憋著一口氣。聽到這兒,她忍不住了,駁道:“那首長倒霉,不也一起倒霉!除非劃清界線……”
她話出口才陡然驚覺說了不該說的,聲音戛然而止。
喬薇把鬢邊的碎發輕輕別到耳後,平靜地問:“什麼界線?劃清什麼?”
林夕夕支吾起來:“就是說跟首長也好也不好,萬一有事呢……”
她內心裡有鬼,顧左右而言他:“五妮兒,五妮兒,吃完沒有?咱回去了!”
喬薇嗔她:“你讓她喝完糖水。”
後世沒人喝這個糖水,齁甜,誰喝啊。可這裡白水裡放一勺白糖,小朋友們都喝得美滋滋。這糖水裡還有黃桃味,甜滋滋,對五妮兒來說就是瓊漿玉液也不換。
她捧著碗,噸噸噸地就喝完了。
喝完,還要用袖子擦嘴,被喬薇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哎哎!”
她拉五妮兒到手壓井旁邊,給她打水把黏糊糊的嘴巴、下巴、臉蛋和手都洗幹淨,投了自己的手絹擰幹給她擦幹:“要記得帶手絹啊。”
收拾利落才把她推給林夕夕:“行了。”
幹幹淨淨。
林夕夕拽著她手罵她:“就你嘴饞!”
破黃桃罐頭有什麼好吃的。
她是九十年代的中年婦女,文化程度也低,教育孩子是最最傳統老派的那種——散養,打罵,不當回事。
尤其她這會兒心情非常不好,拽的時候沒控制力氣,給五妮兒拽了個趔趄。
來的時候抱著五妮兒來的,走的時候連拉帶扯的。
原文中一再強調的“好後媽“三個字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就沒有動力維持住一副多愛孩子的面孔。
喬薇目送她出門,連臉上的假笑都淡去了。
等林夕夕走了,她過去把大門關上。
一轉身,嚴湘還捧著糖水碗坐在板凳上。等喬薇過去,他說:“媽媽,林姐姐嚇人。”
嚴湘雖小,卻很細膩敏感。林夕夕不小心崩了“喜歡孩子”的人設,他敏銳地察覺到了。
所以後來,在後媽的“疼愛”下,才會成為那樣沉默寡言的少年吧。
喬薇心疼。
她蹲下揉了揉嚴湘的腦袋:“別怕,反正是別人家的人。”
嚴湘小小的身體就松弛了下來。
喬薇又揉了揉他的頭。
林夕夕在喬薇這裡非但沒能刺探到她想知道的信息,還被給了許多找對象的建議。
好煩,找什麼對象。她隻想嫁給嚴磊。誰比得上嚴磊。
他們都不曉得嚴磊以後是多大的大官。
林夕夕沒想到,她舅舅趙團長已經在給她安排相親了。
傍晚回來吃完飯,趙團長悄悄跟自己妻子說:“就這個周六晚上,我安排安排。你呢,給夕夕打扮一下。”
為什麼要打扮一下,因為林夕夕是從鄉下過來的,她的衣服都是從鄉下帶來的。雖然她年輕漂亮,穿麻袋都好看,但相親這種正式場合,趙團長還是想讓她穿得更提氣一點。
到底是心疼自己親外甥女。
他說:“要不然給她買條布拉吉?”
楊大姐啪地甩了他胳膊一巴掌,嗔道:“錢燒的啊,哪有那麼多布票,軍軍五妮兒那衣服上都打著補丁呢。”
趙團長也為難,不是買不起,是布票太緊張。他家孩子多,特別廢布料。他經常得想辦法到處搞布票。
楊大姐說:“你別為難。我瞅著夕夕和嚴家的差不離高。小喬漂亮衣服可多了,我去找她借一身。”
要是別人趙團長覺得沒事,互相借東西甚至借衣服穿撐撐場面都是常見的事。但喬薇……那女的吧,仗著自己有文化又漂亮,又冷又傲的,眼裡沒人,尤其看不上他們這種泥腿子出身的。
泥腿子趙團長也不愛跟喬薇打交道。
“行不行啊?她?”
楊大姐切了一聲:“還不許人家進步啦?我瞅她這回在省城親戚那裡吃癟受氣過一回,終於開竅了,好歹通些人情世故了。我現在就去找她。”
楊大姐風風火火地就去借衣服去了。
第29章
嚴磊帶了好幾個飯盒去營部, 提前跟食堂打了招呼,晚上過去取,已經裝好了。結算了錢和飯票, 滿滿地拎著回家。
回到家打量喬薇:“還好吧?”
有些女同志例假時候疼得根本起不來。喬薇倒還好,似乎沒有過這種情況。但她例假也不會跟他說,從前沒分屋睡的時候都是看到她鋪小褥子便知道了。夫妻間並沒有談過這個事。
喬薇也想到了, 這個時候必然是有月經羞恥的。估計就是夫妻也很少談這個話題吧,尤其他倆感情還不好。
對跟自己要一起生活的男人, 喬薇還是有點要求的。
喬薇薇已經對他進行了基礎改造, 大大地改良了他的衛生習慣。現在喬薇接手了, 需要進一步精雕細琢。
“第二天量會很大,一站起來跟開閘似的,哗哗流血。”喬薇嘆氣,“也沒個舒服的地方能坐著。躺床上又怕漏。”
嚴磊把飯盒擱在桌上:“咱們鎮上沒有鼓搗家具的店。這個禮拜天鎮上有大集, 到時候看看, 應該能有。要沒有,我去青山鎮給你買。那邊有家具鋪子。”
“也不敢碰涼水。”喬薇眼巴巴地看著他。
不是喬薇矯情, 是因為手壓井和自來水不一樣。手壓井抽的是地下水,冰涼冰涼的,喬薇是真不敢姨媽期碰。
嚴磊已經在解制服的扣子了,聞言瞥了她一眼,一副了然神情:“知道了, 不用你洗碗。”
看見沒!這樣知情識趣的男的才配當男主!
喬薇開心了:“謝~謝~。”
怪裡怪氣的, 老夫老妻還說什麼謝謝。嚴磊嗤了一聲, 進屋去了。
喬薇能感覺得出來, 和前幾天相比,經歷了昨晚的親密之後, 嚴磊不再緊繃了。
他整個人是松弛的狀態。
人在自己的家裡,面對至親的人,就應該是這樣才對。希望他以後都不要“凜冽”、“冷峻”了。
果然吃完飯不用她洗碗。
隻是正洗著碗,趙團長的愛人楊大姐過來了。
嚴磊回家後,喬薇就把院門栓上了。她本來沒有這個栓門的意識,白天林夕夕站在門口聽她給嚴湘講故事,讓她才有了警惕心。
幸虧她當時留了個心眼,沒講《葫蘆娃》。要不然就會被林夕夕發現她不是原來的喬薇薇了。
現在,林夕夕以為嚴磊的愛人還活著是她自己的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就這樣,挺好的。
嚴磊洗碗呢,嚴湘個子太小根本夠不到門栓。喬薇不得已還是起身了,一起來就感覺身下“哗”地一下,那感覺別提了。
沒有護翼的刀紙,超級沒有安全感!
打開門,外面是楊大姐,喬薇笑著請她進來:“嫂子怎麼來了?”
楊大姐邊往裡走邊說:“有事找你……哎,小嚴怎麼洗碗哪?”
嚴磊也喊了聲“嫂子”,頓了頓,才說:“誰洗都一樣。”
在自己家裡怎麼都無所謂,被別人看到多少還是有點難為情吧。畢竟時代大環境是女人在屋頭操勞,男人抽煙翹腳。誰也不能脫離了時代去。
喬薇親熱挽住楊大姐的手臂,擋住她視線:“找我什麼事啊?走,咱們去屋裡說話。”
拉著她往屋裡去,免得嚴磊尷尬。這時代能夠放下來臉來做家務的男人得小心呵護,不能讓他被別人的眼光影響了。
果然楊大姐嘴唇動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被喬薇拖著走,想起來自己是來求人幫忙的,便沒說什麼,跟著進屋裡去了。
“我是想跟你借點東西。”她說,“我們家夕夕,老趙呢想給她安排介紹對象。夕夕沒什麼像樣的衣服,她的衣服都是鄉下帶過來的。我想著你裙子多,能不能借一條給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