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被派去調查光幕的禁軍急匆匆地回來了,稟報道:“皇上,奴才已查探清楚了,不知這仙人是何仙法,宮外竟瞧不見這動靜,隻要出了宮門,便一絲都聽不見、瞧不見了,因此外頭一切如常,隻是宮裡各處都能瞧見,已是亂成一鍋粥了。”
康熙沉吟片刻道:“傳朕口諭,關閉各處宮門,闲雜人等一概不許亂跑亂竄。”
這邊幾句話安頓好了,那頭光幕也變了模樣,換上了一張西洋技法的全家福,中間端坐在寬大明黃寶座上的是身著帝後吉服的中年男女,身後站著三個年紀不一、身著親王服制的青年,而帝後左側站了兩個亭亭玉立的公主、右側也站了一位……模樣酷似康熙的公主。
【這張全家福眼熟吧?是仁徽帝登基後那年的新年趁蒙古各王公進京觐見新皇,和親蒙古準葛爾部的長公主額林珠回來了,讓西洋畫師畫的,非常逼真還原,大家可以一睹帝後及他們的子女的容顏,孝貞景皇後是真滴美,長公主也真滴美,二公主有點像咱們現在的淡顏美女,也很耐看,大家發現華點了沒有……三公主……三公主笑死我了,她簡直是女裝康熙啊!這裡放一張佛爾果春和康熙的對比圖,哈哈哈太像了吧!三公主和三阿哥是孝貞景皇後的雙生子,據說佛爾果春和弘晉降生的時候,天降甘霖,兩個孩子都是康熙親自賜名的,佛爾果春也因此很得爺爺的寵愛,結果還這麼像康熙,真是緣分啊。】
光幕裡的聲音發出放肆的笑聲,但康熙和所有觀看光幕的人卻都怔怔無言。
遠在鹹安宮,同樣經歷了很多錯愕、震驚的廢太子胤礽也正努力仰著頭,眼睛一眨都不敢眨,隻想拼命將那張掛在天幕上的全家福刻印在腦海之中,永遠都不再忘懷。
“那是額林珠嗎?”他身邊的程婉蘊早已淚流滿面,她顫抖著聲音,“原來額林珠長大以後,是這個樣子的啊,真好啊,真好。”
胤礽緊緊抱住了她:“還有那一對孩子……”
“原來他們叫佛爾果春、弘晉,原來他們生得是這個模樣。還有弘暄,弘暄也沒有溺水身亡,你看啊二爺,他也好好地站在我們身後呢!”程婉蘊哽咽到話都說不清楚,可是臉上卻揚著笑臉,她就是後世來的魂靈,她比誰都更相信還有平行空間的存在,太好了,另外一個世界,她的所有孩子都好好的,太好了……
兩人不由靠在一塊兒痛哭出聲,胤礽和程婉蘊都是一樣的,什麼登基不登基,有沒有當皇後都不重要了,得知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的長大了、成親了,比什麼都強。看到了好好地長大的額林珠、佛爾果春、弘晉、弘暄,胤礽滿心的鬱氣、悲憤都釋然了。
【言歸正傳,大家都知道孝貞景皇後出入東宮伺候仁徽帝時,是個連封號都沒有、奴才都可以欺負的小格格,但後來她卻是那個最後與仁徽帝並肩而立的人,但這一路走來絕對是不容易的。其實早在她身為格格之時,從《仁徽帝起居注》就能看出她的受寵……
【嘿嘿嘿,記載在起居注裡,她被仁徽帝臨幸的記錄是最多的,但還有很多史學家都已經證明了,《仁徽帝起居注》裡很大一部分記載、尤其是仁徽帝登基前的那部分記錄都是不實的,據說康師傅會盯著仁徽帝今兒睡哪個女人明兒睡哪個女人,連一日三餐吃什麼、每天做什麼都會過問,一旦仁徽帝做了什麼事不合康熙的心意,他就會把人叫過去“教導”,順帶把“教壞太子”的奴才砍頭。所以,我們合理地猜測,起居注裡的記載應當被想保護身邊之人的仁徽帝想辦法刪減了很多,據《何保忠自敘》裡的記錄來看,孝貞景皇後在格格、側福晉的時期,應該就幾乎是專房之寵了,仁徽帝對她的偏愛毋庸置疑。另外補充一句:有個偷窺癖成癮的公公真的很崩潰啊!真想隔著時空對康師傅喊話:給孩子一點空間吧!當你的兒子真的快窒息了啊!】
康熙:“……”捏緊了拳頭,想把這光幕砸爛!
而他的兒子們則紛紛又埋頭掐大腿,並在心中對鹹安宮那位湧上了一絲淡淡的同情。
這過得什麼日子啊,真虧得老二能挺那麼久!
康熙被氣得有點站不住了,畢竟年歲大了,大臣們也怕皇上被氣得背過氣去,張廷玉最是機靈,連忙讓太監抬了椅子來,又親自扶著康熙坐下,勸慰道:“皇上要保重龍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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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沒事。”康熙心煩意亂,他心中知道這天幕說得並非他這一“三千小世界”實事,但偏偏又有諸多契合之處,讓他聽得愁腸百結,痛苦萬分。其實時至今日,他早已知道自己這麼多年對兒子又拉又打的權謀之術錯了,本不應該如此的……太子究竟有多少不好,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難不成真的不知道嗎?難不成就任由老大和老八摸黑嗎,他若真那麼傻,也不會坐穩這五十餘年的皇位了,他知道,可他依舊放任了這些事……是他的多疑終究害了自己的孩子。
如今叫這天幕大喇喇地挑破了窗戶紙,他心中豈能不難受?
【扯遠了,咱繼續說仁徽帝的好男人事跡。】
【大家都知道仁徽帝子嗣不算特別多的,當然跟他爹康師傅比起來,那簡直能用‘子嗣不豐’來形容,仁徽帝一共三子三女,其中二子二女是孝貞景皇後所生,然後大家應該也知道,清初滿漢地位是天差地別的,而孝貞景皇後恰恰是個漢軍旗的漢人。這也是她為什麼能入宮選秀,卻隻能當個小格格的原因。仁徽帝一直想方設法提高孝貞景皇後的地位,一步步升她的位分、重用她的家人,在仁徽帝登基之前,孝貞景皇後就已被冊封太子嫔,這已經是個非常高的位分了,清初後宮禮制還不規範,當初康師傅就隻給太子的後宮定下了太子妃一人、太子嫔一人,側福晉四人、格格若幹的規格,這是比照明朝朱標的配置給胤礽配的。】
太子嫔??康熙心中一震,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冊封程氏為胤礽的太子嫔!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那聲音又繼續道:
【康師傅一向喜歡拿自己跟明太祖朱元璋比,但他卻沒人家朱元璋對兒子朱標全心全意的信重,最後畫虎成貓,差點釀成九王奪嫡之禍亂,要不是太子爺康熙四十七年突然病了一場,沒去熱河,否則被暗算圈禁的就是他了吧!有很多史學家做過推測,如果按照最壞的境況來假設,仁徽帝若踩中圈套,在熱河被廢是極有可能的,如果真是這樣,就沒有我們的仁靖盛世了,往後什麼澳洲估計也保不住了。】
澳洲?那是什麼地方?康熙心中迷惑,連駁斥天幕胡說八道都忘了。
他哪有處處跟朱元璋比!他就是他!
【也正因為康熙喜歡將自己跟朱元璋比,所以太子嫔這個位分也就顯得格外珍重,前面一期節目有說過明朝朱允炆其實是庶出的吧?她的親娘呂氏就是太子嫔扶正的!這在清朝特殊的後宮制度裡,就非常重要了,後來仁徽帝也是以此為憑據,登基後執意要將孝貞景皇後立後,不論大臣怎麼討價還價都不理會,哪怕大臣說先追封太子妃石氏為元後,再立程氏為繼後,仁徽帝也充耳不聞,最後被煩得沒法子了,就祭出了他的大招——講到這裡,請允許UP先笑兩分鍾,UP第一次從《清史稿》讀到這一段的時候都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就連康熙都無暇去仔細琢磨胤礽執意立個漢人為後是不是瘋了這回事,康熙一眼就看穿了這些大臣的伎倆,不由重重地冷哼了一聲:這些王八羔子還是老一套,他們有那麼關心誰當皇後麼?不過是下馬威罷了!
而面對朝臣的極力反對,仁徽作為剛剛繼位的皇帝,他會怎麼做呢?
康熙也很好奇,雖然他又把保成給廢了,但他也是曾經期許過保成接手愛新覺羅的江山,當一個好皇帝的,所以康熙心裡盤算了一番,若是自己會怎麼做,估計會加恩自己的母族、後族,然後和這些朝臣慢慢磨著打擂臺吧?不過這有點耗時耗力,這程氏相當皇後就得好好地等了!
光幕好不容易笑完了,繼續說:
【咳咳咳,笑死我了,仁徽帝不愧是仁徽帝,那一日,朝臣們又在朝會上大吵不許他封後,他忽然就幽幽嘆氣說:“唉,先帝昨日託夢於朕……”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大臣們也傻了,後來他好像發覺這法子挺好使,每回大臣們反對他做什麼,他就說康熙給他託夢哈哈哈……】
康熙:?????
眾皇子:咳咳咳。各個都憋得嗆了氣,一片咳嗽聲四起。
【至於那太子妃石氏,歷史上隻記載她病死,沒記載她是不是犯過什麼錯,那時候仁徽帝還沒正式登基,但已經監國好幾年了,朝政基本是康熙批過一遍,胤礽再蓋個印子表示同意、知道了,所以康熙下旨將石氏以太子妃的規格下葬,胤礽也隻是淡淡地蓋了個戳,對她毫無情面可言,UP翻查了很多資料,不負責任的揣測,這個石家可能是投機倒把慣了的牆頭草哦!所以才得罪了仁徽帝。在康熙四十七年,保舉八爺為皇太子的奏折裡,居然有太子妃石氏的弟弟!你們能信?這可是太子爺的妻族!按理說,應該是他最忠誠的死黨才對,結果……居然倒戈了!】
康熙眯起了眼:什麼?石家還背著他幹過這種事?
也已經被廢了太子妃封號,圈禁於擷芳殿的二福晉石氏也在看著光幕,在聽到光幕上程氏竟然為後,她就已經難以置信,甚至氣得吐了藥,再聽到這一句,更是面色煞白,心神俱裂。
第205章 番外·後世直播2
石氏目光銳利地望向這天幕,她能在二廢二立的奪嫡風波中全身而退,也是殚精竭慮,幾乎耗盡了心血生機,如今落得了個油盡燈枯的下場,但她卻一點都不後悔,石文炯仍舊當朝掌權、她的妹妹嫁給十五阿哥為嫡福晉、富達禮等血親亦升任漢軍旗正白旗副都統……
她舍棄了自身,卻保了全家。
太子禁錮鹹安宮,她以體弱多病為由退守擷芳殿,鹹安宮看守嚴密,進去容易出來難,與其與廢太子一同等死,不如想法子留在擷芳殿,雖也是圈禁,卻松快得多,也能知曉些外頭的變動,好早做打算。
皇上曾對內務府總管大臣說妃太子妃石氏素無過錯,不可苛待。因此她在擷芳殿也過得不算太差,何況還有石家與八爺的人暗中打點。她不是小氣的人,太子其他侍妾都與她一同關在擷芳殿,一同仰仗著她在皇上那一點情面過日子,好歹都是伺候廢太子多年的老人,同是天涯淪落人,還為難她們做什麼?她便也將她們攏在羽翼下多加照拂,也能在皇上面前搏個賢名。
唯獨程氏是個傻子,竟放著平安的日子不過,太子剛被押走,她就脫了簪發跪著求她向康熙請旨,她沒有掉淚,平靜地衝她磕了幾個頭:“二爺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兒子,這樣孤零零地去算什麼?就算圈禁高牆也不能沒人伺候,妾身雖年老位卑,亦願入鹹安宮伺候太子,求娘娘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幫二爺這回。”
石氏眼神復雜地望著面前這個蒼白清瘦的女人,她也老了,又歷經喪子之痛,早已不復當年驚人美貌,可眼眸卻依然還那麼清澈執著。
“你…你竟不管弘晳了?”石氏不解,她還有兒子啊。
程氏笑了笑:“妾身卑賤之軀,不拖累弘晳便罷了,他已娶妻生子,有自己的福晉和孩子陪著,往後的路啊,他該自己走了。可是二爺……已經什麼也沒有了,妾身不忍心看他一個人。”
石氏這輩子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她不貪慕權勢,也不在乎金銀,親弟弟死了,程家全都辭官回鄉了,唯一的指望就是養在皇上身邊的兒子,她卻也二話不說就舍棄了。
她到底想要什麼呢?那時候天上還未生過異象,石氏實在看不懂她。在毓慶宮的時候,石氏也曾很羨慕她,不,或許是嫉妒,程氏不必背負家族興衰,有子有寵,隻要快快活活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可後來,她不聽勸阻,一廢太子時被關進宗人府也要為太子辯駁,連封號都沒了,身子也垮了,石氏就隻剩對她的可憐了。如今太子二廢,她竟還沒有學會明哲保身,還要蹚這渾水。
終究是不明白,石氏問她:“你可知道,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頓了頓又勸道,“你不是最喜歡過清靜日子的麼?在擷芳殿裡不愁吃喝,你還能和唐氏相伴,做做針線、點心,侍弄花草、養些花鳥蟲魚……”
“謝娘娘。”程氏露出一點悽涼的笑意,打斷了她的話:“隻是這段日子我常在想,我來到這世上是為什麼,我原來膽小,貪圖享樂,若非二爺事事看顧,隻怕在宮裡早送了命,我這輩子已是一事無成,若最後為著苟且偷生辜負二爺一生顧念之情,便枉顧來這世道一趟了,再長久地活著又有什麼趣兒呢?還是……求娘娘成全。”
在太子二廢二立的這幾年,石氏對胤礽是有愧的。她與石家終究是為了自保,將太子爺不留情面地拋下了,程氏說得對,好歹夫妻一場,太子爺這麼多年也沒有對不起她過,石氏心中再三掂量掂量,即便為了這事兒請旨,皇上應當也不會生氣,便點頭應允了。
她那會兒……終究是心軟了。
石氏恍恍惚惚地倚靠在炕上,透過南窗去看那天上流轉的光,她飄遠的思緒是被天幕再次響起的聲音拉回來的,天幕那嘻嘻哈哈的女孩兒的聲音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