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東宮福妾》, 本章共4218字, 更新于: 2024-11-12 17:42:08

  我本想帶額娘一塊兒去拉薩在寺廟裡再住段日子,但阿瑪催得急,往來準葛爾的傳驛腿都快跑細了,幾乎日日都能見到從京裡來的人,我不由抱怨道:“又來了又來了,阿瑪可真是的,他不是忙得很麼,怎麼還催得這般厲害。”


  額娘也嘆氣:“你的阿瑪是越老越粘人了。”


  我便也跟著笑。我是知道的,以往宮裡不少人說,額娘是以色侍人,但我卻覺著阿瑪待額娘的心比額娘待他還要深厚,額娘不在他身邊,他似乎覺也睡得不著了、飯也進得不香了。


  烏希哈就很羨慕額娘和阿瑪之間的情分,她的額娘劉側福晉生完孩子後隨著年歲大了,自然就漸漸不那麼受寵了,雖說有子有位分,在府裡也是頭一份的受人敬重,但五叔幾乎隔上幾年就要納一個新的侍妾,新人總是要新鮮一陣的,他們府上也時常鬥得不得開交。


  我記事起,好似毓慶宮就沒怎麼進過人了,阿瑪在這上頭是很體恤人的。額娘不喜歡一直住在宮裡,後來阿瑪便帶著額娘出宮遊玩,他們先回了一趟歙縣,悄悄的,誰也沒告訴,一起去曾外祖母那上了香,又住在白牆青瓦馬頭牆的老院子裡,寧寧靜靜地聽風看水。


  額娘寫信捎來一隻竹編的小簍子,裡頭裝滿了紫砂做的小柿子,說是與阿瑪闲來無事,信步到一家小工坊,就坐在水邊,與天光雲影相伴,兩人親手做的。還說做完了天也擦黑了,她與阿瑪便手牽著手走在漫天的落日餘暉之中,踩著湿漉漉的青石板,聽著自己的腳步回響,慢慢地走,河邊有洗衣婦的棒槌聲,還有舉著竹風箏滿巷子亂跑的孩童,笑容能傳得很遠很遠。


  我總是捧著信看著看著就不自覺微笑起來。


  額娘的信總是叫人心裡安寧,好似在看一副畫在素白絹紙上的水墨畫,讓人心裡也跟著寧靜下來,靜靜地賞看,又如流水般溫柔地淌進心底裡。


  後來額娘每去一個新的地方,就會給我們幾個兄妹捎東西,他們大多逗留在遠離浮華喧囂的淳樸鄉野,也不著急,喜歡的地方便租個小院多住一會兒,阿瑪的水墨很好,隨信捎來好些額娘的小像,有在暮色中洗手作羹湯的剪影,也有在晴朗的晨光下仰頭與高牆上的野貓對話的俏皮樣子,他們與山水為鄰,賞花乘涼,三餐四季,如此叫人羨豔。


  阿瑪很少惹額娘生氣,曾經大伯還跟皇瑪法告狀,說阿瑪縱容額娘,慣得厲害,說八叔是個畏妻的便罷了,頭一回聽說還有畏妾的,皇瑪法自然是不信的,額娘在外頭名聲很好,上上下下的奴才沒一個不說她仁慈孝敬的,她對阿瑪的好皇瑪法也看在眼裡,還有弘晳這個鬼靈精常常不動聲色在皇瑪法面前誇額娘,因此沒鬧出什麼事來。但這話還是傳了出去,阿瑪得知之後也不生氣,反而呵呵笑道:“有麼?我自覺還慣得不夠呢。”


  聽得四叔五叔一陣牙酸。


  五叔和他的福晉關系不好,四叔跟四嬸也是敬重大於情愛,我有一回躲在樹上掏鳥蛋,就聽見他們說起這個,他們都想不明白阿瑪這樣的身份怎麼能就一顆心系在額娘身上,弱水三千隻取了一瓢,再也瞧不進其他人了。


  這事兒似乎一直到阿瑪登基為帝之後很多年,都還是很多大臣宗親鬧不明白。但我想阿瑪和額娘自個的事,他們自個是最清楚的,喜愛一個人,難不成是沒有緣由的麼?我以為一定是有緣由的,但這緣由卻不足為外人道也。


  後來我也老了,聽聞額娘病了,很想趕回她身邊去,可惜自個身子不爭氣,竟也跟著病倒了,我想著即便抬也要回到額娘身邊去,但哈日瑙海不許,他紅著眼求我,好歹顧念顧念他。最後隻好讓寶音立刻快馬趕回京裡去,讓她替我盡孝,後來我從她信裡聽說了阿瑪對額娘的話,我也想著,若這世上真有輪回,真有下輩子,我也想留在額娘身邊。


  即便不是母女也無妨,憶起幼時與額娘同床而眠,半夜曾見過額娘被夢魘著,也不知她夢見了什麼,像是被人欺負得狠了,哭著說就是寧願死了也要去上學,誰也阻止不了。


  額娘幼時上學那般艱難麼?小舅舅似乎說過他們家以前並不寬裕。但外祖父是個極疼愛額娘的人,又很開明,想必不會攔著額娘就學吧,也不知額娘夢見的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這事情一直藏在我心裡,因為額娘醒來後坐著不說話,神色很難過,我便不敢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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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不是母女也無妨,若真有下輩子,我想做額娘的姐姐,由我來保護她,再不叫人欺負她,就像她愛護我一般,我也期望她一輩子快快活活的。


第196章 番外·在現代的日子(1)


  “阿辸,要下車了。”


  一隻手輕輕地推著胤礽的肩頭,他費力地睜開眼,盛夏的陽光穿透了列車車窗,正打在眼皮上,他下意識抬手遮擋住刺目的光線,他穿著西裝套裙的媽媽正收拾東西,走道外側,他這輩子的爸爸已經站起來從行李架取行李了,這讓他慢慢地想起了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轉頭望去,火車已經靠站了,坐車的時候太長,他不留神睡著了。


  這是終點站了,乘務員正沿著座位拉下窗子,從窗子望出去,能看見火車墨綠色的鐵皮,停靠的車站也顯得荒涼陳舊。


  胤礽跟著父母下了車,嶺南山區的氣候湿熱而悶,天好似蓋著蓋子似的,蒸騰得風都顯得燥熱,與北京幹燥的氣候全然不同。爸爸默默地拉著兩個行李箱走在最前面檢票出站,然後掏出直板手機打了個電話,胤礽跟在媽媽身邊,卻不自覺仰起頭,被車站出站口大廳那滾動顯示屏上醒目的紅色時間吸引了目光。


  2005年,8月20日,下午14:36分。


  這是距離他曾生活過的那個王朝兩百多年的世界。


  他一出生就比旁人多了一輩子的記憶,原來真的有下輩子,他學會認字後便開始泡在書店、圖書館,想尋找自己和阿婉的印記,同時也不可避免看到了大清的末路。


  弘晳的兒子雖是個阿鬥,但勝在聽話,又有舒和這個厲害又長壽的太後盯著,好歹平平安安的。但他的子孫卻越發昏聩,最終海貿所帶來的財富與弘晳登基後大力提倡的“科學啟民智”的政策既改變了大清,也成了終結大清統治的一把刀。大清被老百姓推翻了,所謂民能載舟亦能復舟,果然如此。


  那是個天下各國都在巨變的時代,不止大清終結了封建統治,英吉利、法國、沙鄂也相繼發生了光榮革命、法國大革命、十月革命,尤其俄國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讓剛剛推翻了封建帝制的華夏在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中搖擺不定時,吹來了馬克思救國的新風。


  這是很痛苦的,胤礽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和記憶裡那個自我作鬥爭,他要隱藏那個腐朽世界的自己,又要學會新世界的一切,要跟普通人一般上學,學歷史書上的自己,以及在閱讀時忍耐著所看到“仁徽帝的封建局限性”之流的言論。


  他這個封建的遺孤,不得不“批判與自我批判”、“革命與自我革命”,讓他的思想一直處在崩塌與重建之中。


  他這輩子也叫胤礽,卻是同音不同字,姓應名辸。


  從小他不愛說話,總喜歡獨處沉思,此生的父母與康熙、赫舍裡氏都全然不像,他們是大學教授,一個教英語,一個教物理,因他自小的孤僻冷漠,直到今日,他們都還定期帶他去拜訪心理咨詢專家、問遍了各個有名的精神醫院。


  胤礽痛苦卻又懷著一絲期望,就像如今他要接受唯物史觀的滌蕩,卻又深信阿婉一定在某處等候著他一般,他也是來到了兩百多年之後才漸漸明了,回憶著阿婉曾經不慎吐漏過的蛛絲馬跡,還有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總算追尋到阿婉自由魂靈的來處了。


  他長在紅旗下,依舊生在“皇城根”,有一回家裡有外地的親戚來,他還跟父母一塊兒買票去了趟故宮,逛故宮、看展覽,走在過去了兩百多年、已經和記憶中不大一樣的紫禁城之中,聽導遊拿野史編排康熙六下江南的風韻往事,聽得胤礽額角青筋暴起,嘀咕道:“胡說八道!”


  那感受真是無比奇妙又讓人悽惶,尤其從故宮出來,陪著親戚去圓明園花了五十元坐了遊湖的船,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色,他已經有些忍耐不住心底翻湧的情緒;又買一回門票進了暢春園逛去,胤礽一路都沉默不語,直到走到討源書屋,聽見某個舉著擴音喇叭的導遊講解院子裡已經兩百多歲的海棠樹,是當年孝貞景皇後所在時,仁徽帝親自為其從廣州移栽。


  望著那顆四季花開的海棠,蒼老的粗壯枝幹被圍在鐵圍欄裡,夏日裡也依然花開滿枝頭,胤礽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花開依舊,可當初一同賞花的故人如今又在何處呢?


  胤礽的惆悵無法與人訴說——因為他今年才八歲。即便扮不來孩子,即便還無法接洽分裂的思想,即便是心理教室和精神科的常客,胤礽也很好地保守住了自己的秘密。


  或許是因為他的特殊,父母經常參加學校的支教活動,作為帶隊老師天南地北地跑,他們似乎期望不同的環境能讓他開闊視野、心靈安定,因此每次也都讓他也跟著四處走,並不強迫他坐在教室裡按部就班的上學。


  有一回父母支教的地點是安徽,他很激動也很期待,但最終失望告終,沒人知道他在漫無目的的找尋著,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沒有找到想見的人。


  今年學校給應爸應媽分配的教學點在嶺南,同組的其他老師比他們家更早出發,他爸去年在甘肅支教時摔了腿,養傷花費了些時日,便遲了半個月報道,他們一家三口沒趕上大部隊,今日才會獨自從學校轉了幾趟火車到了這個偏僻的大山深處。


  希望小學所在的村子叫雲川,很美的名字,卻窮得叮當響。


  縣裡才有火車站,他們出站後應爸問了人才知道,要到雲川還要先乘車到西嶺鎮上,再到鎮汽車站換乘長途車才能到村裡。三人拖著行李箱問了好幾個出租車,才有人願意接他去鎮上,等到了汽車站,才知道所謂的“長途車”和他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


  這“鄉村巴士”是一輛帶露天後鬥的老解放卡車,漆都快掉光了,司機兼檢票員下來收錢,去雲川每人交三塊錢就能坐,應爸交了錢,他先費勁地把胤礽和應媽推爬上車鬥,自己再收緊啤酒肚哼哧哼哧地爬上來。


  胤礽扭頭就看見司機重新跳上駕駛室的時候,使勁關了三四回門都關不上,最後狠狠地一甩門,最後用根鐵絲把門把手纏上了。


  胤礽:“……”


  車鬥裡兩邊擺了幾張小竹凳,已經坐滿了人,應爸隻好找個空隙將自己兩個行李箱橫過來,三人勉強擠坐在箱子上,胤礽被父母擠在中間,像個夾心餅幹,他爸媽左手邊是個賣雞鴨的阿婆,雞籠用扁擔串著就擺在腳邊,右手邊是個賣幹貨的阿公,幾個尿素袋裡裝著沒賣完的幹香菇、木耳、紫菜、腐竹等。


  他們都在看胤礽一家子身上看著就不大便宜的穿著,應媽有點不自在地扯了扯裙子,胤礽則藏起了腳下潔白的球鞋。


  周圍的目光讓人不舒服,胤礽下意思往對面望去。


  他對面正好坐著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女孩子,抱著個快要比她更高的竹簍,裡頭裝著用透明的塑料袋緊緊束緊了口子的花生和板慄,女孩兒扎著有些凌亂的馬尾,身上一件灰色的舊短袖也有些不合身,大得像個麻袋套在她瘦弱的肩頭,被風一吹更顯得單薄了。


  那女孩兒很疲憊地埋著頭,看不清臉,胤礽卻不知為何一直移不開目光。


  直到車猛地啟動,重重地晃了一下,噴出又黑又嗆人的尾氣,炙熱的風將碎發都吹拂到了她臉上,她不得不抬起臉來抹了一把。


  盛夏濃鬱的陽光趴在她的發絲上,露出一張雪白的、下巴微尖的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陽光照成了淺淺的棕色,好似透明茶色玻璃一般,束成一把的馬尾被風吹得晃來晃去,那落在她臉上的陽光也好似隨風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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