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事情像慌腳蟹似的,要真的遇著什麼事情,額林珠難不成還得反過來救她不成?不說像碧桃那些舍身為主,也要遇事不慌、有膽識的。
有個姑娘明明很害怕,但硬是挺住了沒往後縮,問過家裡情況,隻有祖母還在世,有個親哥哥已經娶妻,家裡人口簡單,程婉蘊就把人拎到一邊,這人算是進入初面了。
後來又見了四五個還不錯的,其他就都不要了。
一共留了六個,站成一排,程婉蘊就撒手不管了,對額林珠說:“好閨女,你剛剛也瞧著額娘挑人挑那麼久了,現在還剩六個,你自個問、自個挑,讓額娘也看看,你是怎麼挑人的。”
程婉蘊這就算是對額林珠進行摸底了,看她在管家、管人方面到底有沒有底子,若是一片空白憑喜好隨便選的,就得花點心思給她上上人力資源課程了。
程婉蘊上輩子雖然沒當過專職的人力,但他們公司是業務與HR共同當面試官,且最終決定權在業務負責人手裡,這樣有個好處就是用人部門能深入參與招聘過程,畢竟想用什麼人用人的最清楚,這樣能更快找到業務需要的人,避免HR辛辛苦苦招進來人,用了兩天不趁手就要辭退,浪費雙方的時間。
所以程婉蘊以前也面了不少人,有自己一套看人的技巧。
她留下的這六個人裡頭,有那等心思比較活絡的“面霸”,也有老實巴交的“小白”,有些其實她是故意留下的,心裡不大看好,就是為了考驗考驗額林珠。
程婉蘊以為額林珠會學自己的樣子挨個問問題,誰知額林珠說:“其他的我額娘都問過了,我就不問了,我隻問一個,若是有一日我闖了禍,我讓你們替我保密,不許告訴額娘,你們會怎樣做?”
哦喲,無師自通會用假設案例考驗應試人的反應,不錯嘛。
程婉蘊靠向椅背,好整以暇地聽這些宮女回答,有人說她身為大格格的奴婢,自然要對大格格忠心,格格不讓說,她就是進了慎刑司也不會吐出一個字。
有的眼珠一轉就說,程側福晉與大格格本就母女一體,雖為奴婢,也不能一味縱容主子,應該盡到勸誡的心意,所以她會勸大格格和側福晉坦白,母女之間才不會有隔閡。
有的說,還請大格格詳述是什麼禍事,輕微的小事自然說不說都沒關系,若是關系甚大,格格年紀小處置不來,就不該隱瞞程側福晉。
還有個呆呆地說:“格格說不許說,奴婢就不說。”
額林珠思索片刻,選了最後一個“具體事項具體分析”的,還有那個呆呆的。
其他的回答她都不滿意,於是和程婉蘊說:“額娘,先挑兩個吧,我身邊也沒什麼事,兩個暫且夠用了,其他的幾個女兒都看不上,回頭讓內務府再挑好的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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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福公公,您先讓她們下去吧。”聽額林珠這樣說,程婉蘊竟然也一句話都不多問,那福泰隆反而笑臉都僵了,他剛誇下海口說個個都好,結果二十個裡頭隻選中兩個!
他沒露出什麼來,還自責沒辦好差事,保證回頭一定送來頂好的由著額林珠先挑。
等出去的時候卻在暗自懊惱:八爺交代要摻些沙子進毓慶宮的事沒辦成啊!
之後又看了太監和嬤嬤,額林珠不大使太監,所以挑得就比宮女快多了,程婉蘊選了四個才八九歲懵懵懂懂的小太監,一股腦都丟給添金去調教,這些都是剛進宮的,瘦得比柴火棒也好不到哪裡去,程婉蘊看了都怕他們在冬天凍死,於是就讓添金先教著,覺著各方面沒問題了才能送到額林珠身邊。
四個太監程婉蘊讓額林珠自己取了名字。
挑人挑了一上午,額林珠也漸漸有了大格格的風範,小大人一般地說:“我額娘身邊的太監都是添字輩的,為了好分辨,那你們就都改成善字輩把,就叫善信、善德、善才、善和。”
最後是嬤嬤,這兩個人就是專門為了教額林珠女紅和規矩的,程婉蘊不想找那種嚴厲架子大的,或者那種愛為人師倚老賣老的,省得把額林珠性子都拘住了,或者把額林珠教成惜春迎春之流,於是特意挑了面相和善溫柔、看著謙恭的,除此之外,主要還是要看她們針線上頭的手藝。
仔細挑過,就留下一個周嬤嬤、劉嬤嬤。
等事情了結,也快到晌午了,趁著青杏他們都去茶房盯著點心了,程婉蘊帶著額林珠回屋,這才問起:“為什麼方才隻看中那兩個宮女呢?”
額林珠大大咧咧從程婉蘊桌上的果盤裡拿過一個果子吃,很淡定地說:“其實其他幾個也不差,但我想著我是給自己找奴才,又不是給自己找先生,還什麼規勸,輪得著她勸我麼?當我的奴才,第一緊要就是聽話、心正,所以那個傻呵呵的小姑娘正好,第二緊要就是要會明辨是非,這才叫機靈,那個說自己不能縱容主子胡鬧之類的宮女,那叫抖機靈,家裡肯定當慣了小姐,進宮來她恐怕還沒明白過來怎麼當奴才呢!”
程婉蘊聽了心裡驚嘆,額林珠竟然能明白“最優秀的不一定是最適合的”這個道理。
這就是HR選人的關鍵了,面試永遠緊扣崗位需求,一切都從崗位需求出發,甭管是不是清華北大985,不適崗的話就篩掉,有的業務崗位高材生真不比大專生能做得好。
尤其是當奴才的,放不下身段、擺不清楚位置是最致命的。
選貼身伺候的宮女太監,和選團隊差不離,適崗性是最重要的,說明額林珠心裡知道自己要怎麼的人,而且目標堅定,一點都沒有被動搖。
“你選的好,額娘沒別的囑咐了。”程婉蘊欣慰地笑道,“你能這樣明白,額娘心裡真高興。”
晚上太子爺回來,程婉蘊就興致勃勃把額林珠選人的事情繪聲繪色和他描述了一遍。
太子爺果然也很高興:“我們出門這段日子,額林珠果然懂事了不少。”
人總是會長大的,尤其父母不在身邊,這成長起來會更快一些。
“既然如此,等後頭那進院子安置好,就讓額林珠自己住過去,讓她試著自己管一院子裡的人,你別給她出主意,隻管冷眼瞧上一年半載的,就是碰了頭、摔了跤、吃了虧也不怕,有時候彎路走一遍,比我們說上千遍萬遍都來得管用。”太子爺又說道。
“好,我也是這樣想的,額林珠這樣大了,還睡在我隔壁稍間的確不好,她該自己睡了。”程婉蘊想著又把唐側福晉拿來的後罩院圖紙攤在床上仔細看,“既然如此,二爺不如給我這兩進院子寫個名字吧?”
等後頭做好,院牆幾個角門一關,她這個後罩房就像個獨立的宮中宮一般。
胤礽笑著點點頭:“我正有此意,隻是沒得什麼好詞,回頭細細想來再提筆寫個匾給你。”
程婉蘊用小指去勾他的手,從下往上抬起臉對他笑:“那就約好了,二爺可別食言。”
胤礽被她一雙水眸這樣由下往上這樣一勾,不僅心跳加速,連小腹都緊了緊,他連忙轉開臉,鞋子也沒穿就下地:“咳,阿婉,你先睡吧,我還有折子要寫,先回淳本殿了。”
程婉蘊眯起眼,都和太子爺過了那麼久的日子了,他還不知道他?她伸手勾住他的衣帶,用力把人往身邊一拽,胤礽不防還真被她重新拽倒仰面在床上。
“二爺有事兒瞞著我?”程婉蘊隻穿一身輕薄寢衣,抬起細長的腿跨在他身上,低下眼眸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太子爺眼底的情緒,狐疑道,“您跑什麼?我還能吃了您不成?”
胤礽緊緊攏住衣領,心想,這不就是要吃了麼?
隻是他想到夢中情景……終究還是硬下心腸,推開阿婉起身來,慌裡慌張地喊著:“何保忠!我不是告訴你我還有折子要寫麼,你怎麼不記得喊我一聲!”
太奇怪了,程婉蘊摸了摸下巴——不成,她非得弄明白不可!
第95章 八夢
不僅程婉蘊,就連何保忠都覺著太子爺近來有些古古怪怪。
太子爺不在的這段日子,何保忠和花喇明爭暗鬥八百回合,基本天天起來都要撕吧撕吧,何保忠因體型受限,罵不過花喇、打不過花喇,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太子爺一回來他就忍不住保住他大腿哭了。
“我的爺,您可回來了!”何保忠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瞧這胖子涕泗橫流往他衣角上擦,太子爺默默把他從身上撕下來。
但何保忠覺著自個在太子爺身邊第一人的地位還是沒有動搖的,太子爺將一個重要的活交給了他!為了這事兒,太子爺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往外透出一點,否則他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何保忠還就盼著幹這種掉腦袋的活!這說明太子爺隻信他一個!
他昂首闊步地走出淳本殿,看見花喇端著茶進來,從鼻腔裡不屑地噴出一點氣:“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