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蘊這就放心了,又囑咐青杏多幫襯些碧桃,平日裡不要讓她幹重活。
主僕三人正說著話,太子便進來了。
青杏知道太子說話不喜歡有奴才在邊上,便與碧桃行了禮出去。
“剛那是碧桃吧?她傷愈回來了?”胤礽過來坐下,順嘴問了一句,便又將目光落在程婉蘊身上,仔仔細細將人從頭看到尾,溫言道,“你現在覺著如何?可有不適的?”
“是碧桃,她可算好了!我這懸著的心可算放下了,”程婉蘊笑道,隨即搖搖頭:“我沒什麼,這次倒比生額林珠快些,也順當,沒受什麼罪。”
“嗯,算這小子還知道疼額娘。”胤礽頗感欣慰,“以後讓他好好孝順你。”
當初她生額林珠花了一整晚,這次從見紅到陣痛、開指也就四個時辰,雖然痛還是痛的,但因為忍耐的時間不長,身心都會比頭一次輕松些,所以這次她生完還能坐在這兒和太子聊天,精神十分的好,也不覺困。
“那就好,我剛從皇阿瑪那兒出來就聽說你發動了,可真把我嚇壞了。”胤礽都有些難以回憶從乾清宮到毓慶宮這一路上他都想了些什麼,總覺著好似把生產時聽人說過的各種狀況都想了一遍,自己把自己嚇得臉發白,於是果斷嚴肅批評了剛出世的兒子,“這小子真是個急性子,比預計的時間早了有大半個月呢,幸好你和孩子都安康。”
程婉蘊覺著好笑:“太醫說了,生產日子前後差上半個月,都屬常事,不算早產。”
古代沒有後世的醫學技術,預產期不準是常態,就是後世有B超、胎心監測之類的手段,也不能準確預估孩子哪天出來,之前額林珠遲了好幾天,這回就提前了半個月。
也有人說生女推遲,生男提前,但這大概都隻是一家之言罷了,不準確。
“正好阿克墩也快四歲了,趁著這次一並讓皇阿瑪給賜個名字。”胤礽又說,“你有沒有喜歡的字,我可以擬在一塊兒給皇阿瑪參詳,若是取中了,豈不更好?”
“這事還是託給二爺吧,我取名字的功夫實在不怎麼樣……”程婉蘊就搖搖頭,除了一個“弘皙”,她都不太記得太子爺的兒子們叫什麼名字,說來好笑,四爺的兒子她倒是個個都一清二楚,這就是歷史勝利法則啊,失敗者在史書上是得不到偏袒的。
胤礽卻一下就想到了咪咪和旺財,心中也是一凜,他怎麼忘了這一茬!
是不該讓阿婉想名字!
於是他立刻收回了剛才的話:“你說的有理,還是我和皇阿瑪來想名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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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二阿哥喝完了奶被奶嬤嬤抱進來了,他手腳都胖乎乎的,兩隻小手握成拳頭乖巧地攏在肚子上,吃飽喝足睡得正熟,程婉蘊讓奶嬤嬤將孩子放在她身邊,摸了摸他還有些湿漉漉的額發,垂眸將他看個不停。
胤礽則溫柔地看著他們娘倆。
屋子裡一室春暖。
外頭,哈日瑙海被宮女帶到一間小屋子上藥,還給他燒了熱水讓他沐浴。
他便泡在灑滿花瓣的大木桶裡,宮女拿巾子替他擦背,然後他就聽見了院子裡有咯咯的清脆笑聲,跟著還有個小男孩擔憂的聲音:“妹妹慢點。”
“鴿……鴿子……快來!”
哈日瑙海已經能聽懂一些漢話了,所以他一開始聽見男孩叫妹妹,便覺著這大概是太子爺的兒女吧?結果沒一會兒又聽見那女孩兒叫鴿子。
難不成,她身邊伺候的太監叫鴿子?
太監這種人,哈日瑙海也是進了京城以後才見的,算是大大開了眼界,草原上可沒有太監,當然,讓他開眼的地方不僅僅是太監,還有紫禁城的華貴與皇族的奢靡。他還在漠北的時候,哪怕貴為汗王之子,身邊也隻有幾個女奴照看,而且女奴還要做別的事,或是收拾羊毛、或是洗衣裳,或是打水煮青稞團團,有時女奴背著他要走很遠的路,才能找到水源。
而宮裡的“女奴”各個都穿得光鮮亮麗,尤其是跟在皇子身邊的嬤嬤與大宮女,手上連繭子都沒有,哈日瑙海也從沒見過她們幹粗活,粗活都另外有一群人幹。
哈日瑙海還悄悄數過了,和他一塊兒讀書的皇子身邊,通常都會跟著八個不幹活的太監,和四個不幹活的“女奴”,除了這些不幹活的,起碼還有二三十個幹活的太監和宮女伺候他們,另外,他們每人還有兩個老媽媽,專門給他們喂奶!
這也是讓哈日瑙海嚇了一跳的事,他就見過那個最小的皇子,和他歲數差不多,別人管他叫十四阿哥,他中午歇在上書房睡午覺醒來,竟然還趴在奶嬤嬤懷裡喝了一頓奶。
周圍的人也習以為常。
哈日瑙海一歲就斷了母乳,往後都是喝的牛乳羊乳,他也沒有專門的奶嬤嬤,他吃母親的奶,有時嬸嬸、姑姑也會喂他。
總之,他掰著指頭數了半天,得出結論,宮裡伺候一個皇子就要四十幾個人了!
這結論令他有點難以置信,於是他隔天又數了一遍。
他數牛數羊一向都很厲害,所以他覺著自己沒有數錯,真是有這麼多!
要知道,他的額祈葛(父親)、額赫(母親)身邊伺候的人都沒有那麼多,尤其現在他們的部落正在和葛尓丹打仗,又死了不少男人,連牛羊也被搶走了好多。
哈日瑙海想起總是背著他四處忙碌的女奴,坐在香氣四溢的浴桶裡,也有些想家了。
等洗完了澡,那宮女給他拿來一套簇新的衣裳,蹲下來替他穿好,又領著他出去吃飯。
他吃不大慣宮裡的蒸菜,但宮女的手十分柔軟溫暖,讓哈日瑙海想起了額赫的手,於是他順從地跟著她出去了。
剛剛進來的時候四處都是忙亂的人,他沒來得及細看就被人領走了,現在出來才發現,院子裡生機勃勃,春風吹來花草香,還有他沒見過的尖頂大木屋(城堡)連著個怪模怪樣的橋,橋又連著個陡坡(滑梯),那陡坡底下竟然還有一池子彩色豆子!
然後他就見一個小圓腦袋從那木屋的窗子裡探出頭來,圓溜溜的杏仁大眼彎成了小月牙,頭上扎了兩個小包,那木屋窗子被畫成了兔子的形狀,那腦袋出現在窗洞裡,竟就像量好了似的,嚴絲合縫。
於是在哈日瑙海看來,就好似那地方突然冒出來一隻長耳朵的小白兔。
額林珠見了哈日瑙海這陌生的小豆丁也是一愣,歪了歪頭問道:“青杏姑姑……這是誰?”
“這是蒙古準葛爾部策妄阿拉布坦臺吉的小世子,”青杏笑著將哈日瑙海牽到滑梯旁,“大格格,您該稱呼他哈日瑙海哥哥。”
額林珠哪裡懂什麼策妄阿拉布坦臺吉,但她知道這人看起來和阿克墩哥哥差不多大,是可以陪自己玩的!額林珠基本沒什麼玩伴,哪怕是小太監也比她大很多,而阿克墩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這個哥哥早就玩膩了!
“哪吒鬧海……鴿子!”額林珠熱情地招呼人家,一點也沒發覺自己沒念對這名字,她趴在窗洞上,“上來玩,陪額林珠玩……”
哈日瑙海皺起眉頭,用蹩腳的滿語糾正:“我叫哈日瑙海,不是哪吒鬧海,也不是鴿子。”
“快鑽進來,從這個洞洞進來,哪吒!”額林珠已經快兩歲了,其他話都說得十分準確,唯獨哥哥與復雜的人名容易舌頭打結。
哈日瑙海:“……”怎麼幹脆叫他哪吒了?!哪吒又是誰呀!
他愣了會的時間,已經被等不耐煩的額林珠拉進了城堡裡,他才發覺這裡頭是別有洞天!這房子外頭已經裝飾了許多彩畫,原來裡頭也是,畫著各式各樣的小動物、花草樹木。
哈日瑙海都看呆了。
青杏見狀,在外頭強忍住笑:“世子先在這兒和大格格玩一會兒,外頭涼爽些,奴婢去替您將膳桌擺過來。”
這都怪主子昨日給大格格念的睡前故事叫哪吒鬧海,這不就弄混了麼!
哈日瑙海在比自己小三四歲的額林珠帶領下,玩得酣暢淋漓,這輩子都沒這樣玩過,以前在草原上,他哪裡見過這樣的玩具呀,女奴是被虜來的漢人,她得空的時候會教他吹笛子,給他用草根編小花籃,裝一些從泉河裡撿到的彩色小石子,教他打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