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寒毛豎起來了。
心想:難不成是她惹太子爺生氣了?不會吧?她最近乖得很呀!前兩天還帶小格格去給李側福晉請安呢,自打生了娃以後都沒睡懶覺。
胤礽見她眼睛滴溜溜轉,一副不安的樣子。她還知道看自己臉色,讓胤礽心裡好受了些,清了清嗓子:“這是在吃什麼呢?”
“醬大骨。您要不要嘗嘗?味道不錯,就是吃起來有點不雅……”程婉蘊悄悄拿眼神瞟太子,發覺這話說完,太子臉色又暖了幾分,心裡不由有個離譜的想法:太子爺不會是因為她吃獨食在生氣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還真是猜對了。
“那我就嘗嘗吧。”胤礽勉為其難。
添金早就搬了椅子過來,那袖子擦了又擦,才請太子爺纡尊降貴坐下。
何保忠在後頭實在沒忍住,眼睛直抽。太子爺一整日沒出門,巴巴地等了一天,字都寫得心浮氣躁扔了一地紙團,如今好不容易來瞧程格格,又要裝作不大情願的模樣,嘖嘖……太子爺怎的一到程格格跟前就像孩子似的?
程婉蘊便習慣性挨著太子坐下,兩人肩頭輕輕碰了一下,胳膊也挨著。
她發現她這個動作,又讓太子爺眼底有了幾分笑意。她就有點摸不著頭腦。
所以太子爺到底在氣什麼?
不是很懂。(攤手)
膳房那邊又立馬進上一盤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醬大骨。醬大骨其實是東北名菜了,按理說在清朝應該也很常見,畢竟宮裡的菜色大多都是魯菜,滿人就是從遼東發家的嘛。
但要不是程婉蘊突然嘴饞,讓鄭太監做,她在宮裡是頭一回吃這個。
大概是這麼拿手抓著大骨頭啃,實在太過粗放,不符合宮廷的氣質。
果然太子爺就有些無從下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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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就把剛剛啃了一半的醬大骨又拿了起來,嘿笑道:“爺,咱滿洲是馬背上的民族,大口吃肉才是正理,不是嗎?”
胤礽又被阿婉的歪理說服了,於是也撸起袖子抓起大骨啃了一口,真是肉質軟爛,醬香四溢,濃鬱鮮香的滋味在口中爆開,再喝上阿婉加了冰和薄荷的蜂蜜柚子茶。
果真是……舒坦呀!
胤礽將這段時日的煩惱全都拋諸腦後了。
程婉蘊趕不上太子的速度,一瞬間太子爺都啃完三根骨頭了!然後骨頭扔給了端正嚴肅坐在一邊,但口水滴滴答答的旺財。
程婉蘊頓時埋頭苦吃:她也要加快速度不然就沒了!
夏夜涼風徐徐,小格格早睡了,在葡萄架下點了燈籠,在風中輕微搖晃著。
程婉蘊突然覺得他們很像後世那不靠譜的父母,趁著孩子睡著偷偷點外賣吃。
胤礽也舒出一口氣。
食物的香氣,冰茶沁脾,他好久好久沒吃得這樣暢快了。
兩人痛痛快快地吃完了肉,回屋後,感覺吃出一身汗的程婉蘊自然地問:“爺,要不要衝涼?我這有備好的水……”
她夏天每天都會衝涼洗澡,完全出於自然習慣,故有此問。
但誤以為要一起衝涼的胤礽臉紅到脖子根,糾結地望了她一眼,小聲道:“阿婉你……”難不成還沒吃飽?可今兒是休沐啊……
程婉蘊摸不著頭腦:“爺,你不熱嗎?”
“哎,你真是……”胤礽輕輕嘆氣,實在不想讓她失在這種事上望,牽著她到了屏風後頭,低下頭深深吻了她,手又慢慢伸進了她衣裳裡,指尖一勾,解開了衣帶。
外衣滑落在地,於是仿佛帶著火星燎原一般的吻,落在了肩頭。
屋子裡水汽彌漫,哗啦啦的水聲掩蓋了她用手捂都捂不住的哭叫,很快屏風下頭便漫出了一窪水……
“??”怎麼莫名其妙打水仗了!程婉蘊被太子爺從水裡撈出來,抱著釘在牆上撞得思維破碎,實在沒想明白怎麼突然又……她真不是這個意思啊!
聽見裡頭不尋常的響動,本來想進屋送衣服的青杏立刻掉頭,順便拉走了還不明所以的碧桃,還把馱著咪咪的旺財也給趕走了。
何保忠自打太子爺進屋,他就十分識相,就沒跟上去,他坐在後罩房的茶房裡讓小太監捏著肩膀,抽著煙袋,幽幽吐出一口煙。
他早就知道會這樣了。
自打太子爺自個給自個立這規矩,何保忠就數著日子看太子爺幾時忍不住。沒想到一個月沒到呢,就破了功。
這也不怪太子爺,程格格生完大格格以後,那個子也高了,身材也豐滿了,再不是前兩年那剛進宮瞧什麼都新奇,還帶著點稚氣天真的小姑娘了。就像那果子,有了成熟的風味。
太子爺能忍住三天才吃兩回?
在散開的煙霧中,何保忠覺著自己看透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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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的宅子在沿兒胡同東頭倒數第二間,不算很大,也不是很新,灰筒瓦灰牆,門上的朱漆也有些暗沉剝落。往裡頭去卻建得很嚴謹精巧,大門裡頭有影壁,左邊屏門有四扇,三間倒座房,進了二道門就是前院,有三間廳、一條連接東西廂房的走廊,廳堂後頭有甬道與後院正房垂花門相通,後院帶抄手遊廊,三間正房、東西廂房各三間,後頭還有一排後罩房。
隻有兩進,沒有院子,當中有個天井。但程家人口不多,隨隨便便也能安置下。懷靖、懷章及懷章的先生跟著程世福住前院,兩個姑娘跟吳氏住後院廂房,老太太住正房,後罩房留給從歙縣跟來的幾個老家丁住。
懷章的先生便是去年額楚代為引薦的那個郎先生。他跟著吳氏一行人回鄉後,不久老母親便溘然辭世,這位郎先生一生坎坷,中年幼兒夭折、妻子也悲痛過甚病逝,如今年紀大了,孑然一身,瞧著十分悽涼。程世福便幫著安葬了他母親,又與吳氏商量,將人接到家裡來,當做自己親人照顧。
這次上京,郎先生便在程世福的再三懇求下一起來了。
吳氏這樣安排下去,正院廂房裡還空出兩間來,吳氏便拿一間當庫房,一間收拾出來,留給程婉蘊。雖然她們都知道程婉蘊一輩子也用不上這間屋子了,但程世福是個倔驢脾氣,在歙縣程婉蘊的屋子他就不許人碰,還叫下人日日進去打掃,一切都維持得跟她在家裡時一樣。
到了京城自然也不能變,吳氏知道程世福的脾氣,便將從歙縣帶來的程婉蘊屋子裡的東西照著在歙縣的樣子,原樣擺了回去。她那隻烏龜,也如歙縣時一般,在家裡散養著,這龜很有靈性,熱了便爬去屋子裡避暑,冷了就在樹底下刨個坑睡覺,渴了餓了會慢吞吞爬到廚房去讓廚娘倒水切肉給它吃喝,遇見下雨天,還會爬到水窪裡泡澡,不用人費心管。
貓兒狗兒吳氏都不喜歡,但程婉蘊這龜她倒是不排斥,一直替她養著。程世福也對這龜爺十分信重,他偶爾遇事不決妄想寄託鬼神佛祖,便抱著鬼爺佔卜一番,倒是每回都靈驗,讓他逢兇化吉。
吳氏總算將家裡收拾妥當,累得坐在椅子裡直捶腰。
這宅子其實比他們在歙縣住的窄小多了,但吳氏也不是沒見識的,京城裡寸土寸金,何況這地方離大清門外的六部衙門騎馬隻要一刻鍾,程世福每日去衙署十分方便。最讓吳氏心中妥帖的是,這宅子在胡同深處,不靠大街,十分安靜,對於程家這等家裡有備考鄉試的學子來說,正好合適。
程懷章學問扎實,但年紀還小,程世福和郎先生本來讓他再多讀兩年書再下場,但程懷章堅持今年要去考,說:“我若不中是應有之理,但親身去考一趟,對考場裡的事也能了然於心,下次自然就會更穩妥。”
這話說服了程世福,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