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靳成的眼神,像寒山上的雪蓮,雖徐徐花開,但傲霜睥睨,沒有半分活著的感情。
嶽璞佪自知理虧,哪有什麼惦念與祝願。原以為年級尚幼的嶽靳成會模糊這些細節,哪知他竟然筆筆記賬。
“咳,咳咳咳……!”嶽璞佪劇烈咳嗽,聲大氣喘,似要房間外的人都能聽見。
看出父親的掩飾與逃避,不想與他共處一室。嶽靳成冷呵,厭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哪怕如今局勢驟變,他坐到了嶽家一家之主的高位,嶽璞佪對他這個兒子的嫌惡,不過是迫於局勢,美化包裝後的毒蘋果。
“爸爸。”嶽靳成站起身,雙手負於身後,冷眸垂望之,“還記得您的前妻,我的母親,她的墓地在哪座山頭嗎?還記得我真正的……生日嗎?”
嶽璞佪面露疑惑,真實的,困頓的,連偽裝都來不及。
嶽靳成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是徹底失望的冷。
一個父親,連自己孩子的生日都記錯。
如果隻是差別一兩日,也許還能情有可原。
但把11月,記成10月,這背後,是嶽璞佪對這個兒子的冷淡,是對嶽靳成母親的薄情。真是離譜愚蠢不可原諒。
這三十二年,某種意義上,他其實沒有過過一個真正的,得到過至親祝福的生日。
家庭醫生、眾親友關切而來。
正欲敲門,臥室門主動拉開,嶽靳成神色急慌,言辭懇切,“張醫生,我爸突然咳得厲害,你快去看看。”
戲與演技都上得了臺面,嶽靳成又獲得一張天衣無縫的面具——親朋紛紛感慨,父子情真,嶽靳成能做到不計前嫌,不愧是是成大事的人。
—
入秋以來,最有模樣的一次變溫天終於結束。憋了半月的陽光久違灑下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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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嘉一第N次給嶽靳成發語音,清透的童音滿懷期許:
“爸爸,你下飛機了嗎?”
“老爸,你坐上劉叔叔的車了嗎?”
“爸爸你快回來噢!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括號:還有媽咪的。
嶽靳成的嘴角一路就沒放下過。
今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到約好的地方,是一家隱蔽的,需預約制的私廚小院。
嶽嘉一遠遠地狂奔而來,“爸爸生日快樂!!”
嶽靳成一把接住,輕松舉高高,“謝謝我祖宗。”
“爸爸,我好喜歡你,我好想你,我要用二十國語言跟你說‘生日快樂’。”
嶽靳成朗聲大笑。
從裡面走出的付佳希正巧聽到,無奈道,“什麼二十國語言,都是他自創的。”
三人並肩,一起往院子裡頭去。
菜式是付佳希訂的,鹹淡口感,都依照嶽靳成的喜好。
一家三口,圍爐煮酒,共進晚餐,伴隨小朋友稚嫩童真的言語,像一幅生動的水彩畫。
“媽媽,你都沒有跟爸爸說生日快樂的。”嶽嘉一鄭重提醒。
嶽靳成看她一眼,替其解圍,“她坐在這裡,願意同爸爸一起,就已經讓我很快樂了。”
付佳希盛湯的手一頓。
湯水熱氣滾燙,嶽靳成從她手裡拿過碗勺,“我來。”
付佳希讓給他,又遞上一隻紙袋。
“送我的?”
“嗯,32歲生日快樂。”
是一對手工刺繡的襯衫袖箍,暗藍色的底,金絲繡線穿縫出墨綠漸變的蘭草,低調顯貴氣。
包裝盒上有店名,簡胭。
嶽靳成知道這家店,聽嶽明芯提過很多次。工藝精湛,需提前許久才能預約到。
所以,這對袖箍,她很早之前就埋了心思。
嶽靳成望向她的目光漸漸濃深,像火爐上溫炙的黃酒,暖身又暖心。
“爸爸,這隻小蛋糕是媽媽帶我去手工坊,我們親手給你做的。”嶽嘉一叭叭獻寶,“有三顆草莓噢,是我們三個人,爸爸媽媽和我,都是甜甜的大草莓。”
嶽靳成抬起頭,看向她,“嗯,媽媽是最甜的那一顆。”
目光越過滿桌繽紛甜食,也跟著沾了點膩甜,悉數送給了付佳希。
兩人認識起,每一年的生日,她都陪他過。
以前,是情濃的伴侶不可缺席。
後來,是嘉一作橋架,將爸爸與媽媽的角色演繹完整。
“對了,下個月劉組給我安排了幾次出差,就是參加培訓、會議這些。”
“生日還談工作?”嶽靳成很自覺,“別談工作,我會把兒子帶好的。”
付佳希忍俊不禁,溫好的果汁給他倒了半杯。待會他要開車,不能沾酒。
爐裡的炭火明滅豔紅,黃酒入喉,辛辣回甘。
嶽靳成問近況,問工作感受,問有沒有難處。
付佳希答一切都好,跟他聊嘉一,聊幼兒園的趣事,聊兒子體貼頑皮的一點一滴。
她是能喝的,隻是一喝,臉頰就微微泛紅。醉眼似觀星,目光裡的嬌憨藏不住,直打直地望過來。
像極了從前,他們是彼此的唯一,心無旁騖,愛意熱烈。
嶽靳成差點接不住。
回去路上,小嘉一在後座睡著。
嶽靳成開車,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節勻稱,手指修長。光影流淌過他的眼、眉、高挺的鼻梁,又定在他的手背,無名指上,一圈痕印很明顯。
黃酒的後勁上了頭,付佳希像柔軟的藤蔓,靠著椅背,安靜看夜景。
後視鏡裡,嶽靳成看了她一眼。
下個路口,他漸漸靠邊,穩穩停車。
付佳希扭過頭,無解地望向他。
“咔噠……”
他將安全帶解開。
“怎麼了?”付佳希嗓子有些啞。
“今天的蛋糕,我忘了吃我的那顆草莓。”嶽靳成目光執拗,深厚。
下一秒,他的身體越過中控臺,手壓著她的後腦勺,兇猛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真夫妻做什麼都很懂。
感謝追文,抽一丟小紅包。
第33章 欲望
◎我可以留下來嗎,我不會壓到你頭發。◎
付佳希失眠到兩點。
私廚館的黃酒大概不適合她, 一躺上床就心跳加速,整張臉像燒紅的雲,唇上尤其。她照鏡子時, 才發現嘴角破了一小點皮。
嶽靳成這個變態,親得那麼用力。死性不改,跟以前一樣,不管親哪裡, 上上下下, 裡裡外外, 他都沒個溫柔的。
剛談戀愛的時候,白朵問過她, 對嶽靳成最不滿意哪裡?
閨蜜之間,談的都是少女心事, 隱秘細節。
“他太能折騰了, 就跟個變態一樣。”
“白天溫文爾雅, 晚上西裝暴徒,你確定這叫不滿意?”
付佳希深深吸口氣,亂回憶什麼呢!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心想, 那破皮的嘴角, 明天該用一支深些色號的口紅來遮。
—
周一上午,部門例會還沒開完, 俞彥卿打來電話。付佳希散會後才給他回過去。
“昨晚不回消息,今天不接電話。”俞彥卿語氣不滿, “貴司是給我換了對接人嗎?”
付佳希翻了下聊天記錄, 還真是。
他昨晚十點半發的信息, 問她在哪裡。
“不好意思, 我昨晚吃飯呢,喝了酒,睡得早。”
“你喝酒了?”俞彥卿不動聲色地問,“你們部門是什麼風格,派女生應酬酒局?”
“不是,我兒子的爸昨天生日。”
那端安靜了幾秒,俞彥卿才開口,“你和你前夫關系還這麼好?”
扯遠了,付佳希問正事,“你找我是有工作嗎?”
俞彥卿聲音比方次低悶不快了些,“你今天早點來送報表,我車壞了,帶我去修車。”
—
下午四點,付佳希外勤。俞彥卿大約嫌她到的晚,看起來心情不太美妙。付佳希今天的口紅塗得有點紅,和往常不一樣。
見他打量,她不自然地扭開臉,“車哪兒壞了?”
“車窗有異響,升降不流暢。”
“你也不愛出門兒,車怎麼壞的呢。”付佳希先把報表給他過目,解惑了幾個數據,“修車的地我倒知道一個,老板技術不錯。”
俞彥卿給她車鑰匙,“你帶我去。”
付佳希上車後還嘀咕,“我隻是你的對接人,你倒好,把我使喚成保姆了。”
“保姆要做飯洗衣端茶遞水。”俞彥卿說:“使喚的動你,我不介意高薪聘請。”
“想得美。”付佳希瞪了瞪眼。
俞彥卿的車是一輛進口奔馳S級,店裡的學徒不太敢下手,還得是沈也親自上。半小時不到,車輛完好地交到俞彥卿手裡。
“齒輪移了位,卡帶不準,所以導致車窗異響,還有,提個醒,別把硬幣這些放車門,時間久了有磁性,容易擾亂信號。”
沈也戴個鴨舌帽,寬松大T恤,這應該是他的工作服,上邊溝溝壑壑的油漆印,倒像是自成風格的個性塗鴉。
他把鑰匙隔空拋給俞彥卿,有點力氣。
俞彥卿善於觀察,心思敏銳,當即斷定此人不太善意。
逮著單獨說話的機會,沈也靠著牆,歪歪斜斜地站著,偏頭看向付佳希,“姐姐,你又給我找了個競爭對手啊。”
付佳希嘁了嘁,“亂講,合作方。沒忘你,給你帶生意。”
“除了有生意的時候想到我,別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
“從哪學的油膩話。”付佳希說,“學點好的。”
沈也笑起來,站直了,不再插科打诨,“四百多萬的車,我修起來也有點慌。”
“那恭喜你,又積攢了寶貴經驗。”
“姐姐說話就是好聽。”沈也挑眉問,“他真不是追求者?”
“有區別?”
“是的話,就加價。不是的話,就打折。”
前臺妹妹熱情地給了俞彥卿一瓶水,“馬上就好了哥,你再等等。”
俞彥卿道謝,目光時不時地往那邊飄,沈也背對著,付佳希跟他聊著什麼,笑得很開心。
“她和你們老板認識?”
“佳希姐啊,我們也哥特喜歡她,追了好久了。”
俞彥卿擰開蓋,喝了一口就皺眉。
檸檬水麼?口感略酸澀。
回程,前半段異常安靜。
付佳希憋了很久的問題,正好聊一會,“你覺得黃金市場怎麼樣?”
“還好。”
“上周的漲幅達到了3.8%,短期市場情緒得以釋放,做空應該可行。你覺得呢?”
俞彥卿一腳剎車,付佳希往前傾。
“想聽我的意見?”
“嗯啊。”
“那你先回答一個問題。”
付佳希以為是專業考題,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