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欣佩今年四十,比韋子善大兩歲,她有個美滿的家庭,有兩個孩子。大兒子今年上高三,她每天都要和大兒子通電話。
平時韋子善不怎麼注意這些,但今天聽了蔡欣佩的電話後問道:“現在不是寒假麼?”
將手機收起來,蔡欣佩說:“寒假要上輔導班啊,除非成績特別好不需要輔導。其實成績好的更應該去上輔導班,不然後面會被人跟上。”
說道這裡,蔡欣佩反應過來,驚訝了一下後,想明白了。她抿唇看著韋子善,問道:“你女兒成績怎麼樣?”
韋子善對韋如夏的了解,就是一張白紙。
蔡欣佩看著他的反應,嘆了口氣,說道:“你好歹關心一下學習吧。”
演出結束韋子善回到家裡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打開門進去,韋如夏從廚房裡走出來。父女倆一對面,空氣裡又是一陣沉默。
父親的眉眼裡皆是疲憊,韋如夏抿抿唇,聲音不大,她問道:“李阿姨今天有事沒來,我做了晚飯,要吃嗎?”
“嗯。”韋子善應了一聲,將大衣脫下,跟著韋如夏進了餐廳。
餐廳的桌子上擺了四道菜,兩道安城本幫菜,兩道北方菜。韋子善坐下的時候,韋如夏將米飯盛好,遞給他之後坐在了他的對面。
兩人上次雖然在月季花架下說開了,但也隻是開了一個頭,互相矛盾重重,不了解不清楚對方,要想真正融洽,還要好長的路要走。
餐廳裡隻有筷子不小心碰到瓷盤的聲音,寂靜又空曠,頭頂吊燈柔和的燈光灑落在父女倆身上,將兩人的影子往後拉開,好像距離越來越遠。
韋如夏夾了一筷子青菜,看著韋子善並沒有吃多少,她抬頭看著,問道:“很難吃嗎?”
她做的還是在奶奶家做的那道,這道菜已經得到了韋子善的一次肯定,她沒有嘗試其他的,怕他更吃不慣。
抬眼看了看對面的韋如夏,韋子善解釋道:“最近會一直有演出,要控制體重。”
做演員也十分不容易,晚飯沒吃,過了點以後,也要一直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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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次做的清淡點。”韋如夏說著,扒了一口米飯。
韋子善感受的出來,在他們兩人關系緩和的過程中,韋如夏一直在試探性地接近他。她是個發現問題後就及時處理問題的性格,不會像他那樣是保守派,會選擇去遺忘問題。
看著她很快吃完半碗米飯,應該是沒吃晚飯一直等著他。韋子善將筷子放下,他沒有離開,看著韋如夏道:“你這次期末考試考得怎麼樣?”
視線內,孩子扒著米飯的手頓了一下,抬起頭後,一雙淺棕色的眼睛明亮又清澈。
這不算是個好話題,任何關系的父女但凡聊到學習成績,似乎都會冷場。
將唇角的飯粒吃掉,韋如夏動了動嘴巴將米飯咽下去,底氣不足地回答道:“在班裡中下遊,我下次會往前趕。”
奶奶住院後,她心思多少受了影響,期末考試考得不算理想。
既然是中下遊,那就有進步的空間,韋子善得到回答後,問了一句:“你要不要報寒假輔導班?”
小孩扒著米飯的手又是一頓。
韋子善沒有養過孩子,他不知道該如何養這麼大的一個孩子。看著韋如夏抬頭看他,韋子善解釋道:“我的助理,你蔡阿姨她兒子上高三,一直在上寒假輔導班。她說現在的高中生都有上,你想去嗎?”
韋子善話說得很慢,像是復述著別人教給他的話一樣,他說得陌生,韋如夏聽得也陌生。就是因為陌生,韋如夏唇角牽了起來,她從沒有從韋子善嘴裡聽過這種話。
韋如夏眼角彎彎,和父親說道:“可是快開學了呀。”
今天是初十,距離開學還有五天,輔導班估計也都散課了。
“啊。”這幾天工作太忙,都忘了時間了,寒假短,一般元宵節後就要開學了。
韋子善再次沉默,韋如夏卻覺得餐廳裡的氣氛像是融化了的小溪,潺潺流了起來。她笑看著父親,問道:“你在關心我嗎?”
喝了口水,韋子善看著她臉上的笑,神情一緩,沒有否認。
“嗯。”
“我很開心。”韋如夏說完自己的感受,低頭繼續吃飯,唇角就在碗邊,翹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她很容易滿足,她能感受到父親對他的關心裡滿是笨拙。但是沒事呀,慢慢就會變好的。
韋子善看著她唇角的笑,淺棕色雙眸裡的疲憊被衝淡了些,他揚了揚唇角,父女倆笑起來一個樣。
“元宵節去伊鎮給你奶奶送湯圓。”韋子善說。
提到奶奶,兩人均是心頭一壓。元宵節是奶奶去世後第一個節日,而湯圓也是奶奶和他們最後的回憶。
“嗯。”韋如夏帶著鼻音回了一句。
元宵節很快到了,給奶奶送完湯圓後,兩人沒有馬上走。春天到了,天氣轉暖,奶奶院子裡的花草也該修整修整了。
相比韋如夏,韋子善這種活做的少,一開始還是她教著他松土施肥。待將盆栽的植物修整好後,韋子善走到藤本月季前,看著吐了新芽的藤蔓,對韋如夏道:“有幾枝掉下來了。”
這幾枝應該是奶奶下葬那天,被人給碰掉的。韋如夏看著枝條,對韋子善道:“我去拿工具,要綁起來,不然就全散了。”
聽韋子善應了一聲後,韋如夏披著陽光進了客廳。她找到裝工具箱的櫥櫃,拿了工具箱準備出門。轉身的時候,看到了立在桌上的日歷。
日歷還停留在去年的十一月份,是奶奶去醫院的那個月。
這一段時間的回憶,又在腦海裡走了一遍過場,韋如夏拉開抽屜,發現了裡面放著的新一年的日歷。
奶奶的生活過的十分細致,家裡的每樣東西她都記得在哪裡,什麼東西快用完了,也會第一時間補上,並且放在固定的位置。
日歷也是奶奶提前買好的,買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會住院會去世。
韋如夏將工具箱放下,把新的日歷本拿出來,撕掉了第一頁第二頁,停在了三月份的位置。
三月二十九那一天,被用紅筆勾了一個小圓圈。小圓圈旁邊,寫了幾個漂亮的小楷——子善生日。
韋如夏往後翻了三個月,果然,六月十五的位置也有一個小圓圈,也寫了幾個字——寶寶生日。
喉頭有些痛澀,韋如夏將日歷翻了回來,外面韋子善叫她,韋如夏應了一聲後,說道:“來了。”
元宵節結束後,新學期開學了。
開學當天,韋如夏起了個大早,韋子善昨晚演出到很晚,現在還沒起床。她吃過早飯,推開門走了出去。
三月的天氣已經回暖了,朝陽明媚幹淨,韋如夏微微眯了眯眼,看到門口站著等她的駱瑭,起身跑了過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見到駱瑭,韋如夏挺開心的。
上次放完煙花後,駱瑭就又回了奶奶家,他在奶奶家過了元宵節,韋如夏以為他今天直接去學校呢,沒想到先回了家。
駱瑭穿著一件深褐色的風衣,裡面白色的校服襯衫整潔幹淨,他很適合這樣利落的裝扮,斯文白淨,十分有少年的朝氣感。
“昨天晚上,很晚了。”駱瑭伸手幫韋如夏把門推開,韋如夏從他的胳膊下走了出來。
兩人並排走在小區的路邊上,感受著一大清早的新鮮空氣,韋如夏邊走邊說道:“怪不得我沒有聽到車聲響。”
聽了韋如夏的話,駱瑭抬眸看著她,少女扎著簡單的馬尾,耳邊碎發仍然毛茸茸的,像隻小動物。
“你等我了?”
“嗯。”韋如夏回答道,“等了一會兒,我有事情想問你。”
上了地鐵站入口的扶梯,來來往往全是人,駱瑭伸手將韋如夏拉到自己這邊,問道:“什麼事?”
駱瑭站在她的身後,韋如夏比他矮了一節臺階,她回頭仰視著駱瑭,就算是這個角度,他也依然好看。
“你知道哪兒的本幫菜好吃嗎?在安城大劇院附近。我爸爸快生日了,我想提前準備一下,給他一個驚喜。”
她也想自己做一頓飯給韋子善嘗嘗,但她的廚藝還支撐不住韋子善的胃口。而且父親最近一直很忙,生日那天也有演出,他估計也沒時間回家吃。
她說完,後領就被駱瑭給拎了起來,她腳差點離地,被駱瑭從電梯上帶了下去。剛才回頭說話,都沒有看到馬上就要扶梯最下面了。
帶著韋如夏,駱瑭找到他們要乘坐的9號線,對韋如夏道:“安城飯店就在附近,口味可以。”
駱瑭和父親的口味差不多,被他這個安城人認可的口味,那肯定是很正宗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上了電梯,韋如夏剛進去,就被人擠到了角落。她身體後靠到地鐵上,身邊洶湧的人群很快安靜下來,駱瑭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將她圈在了懷裡。
今天地鐵上的人尤其多,韋如夏感覺駱瑭的身體馬上就要貼到了她的身上。少年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沒了往日的清涼,倒帶了些煙花的絢爛感。
在韋如夏被莫名的燥熱弄得臉有些紅時,頭頂上突然傳來駱瑭的聲音。
“我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一句話聽得韋如夏一笑,她抬頭看著面前的駱瑭,問道:“什麼?”
擁擠的地鐵,已經沒有讓駱瑭撐開雙手的空間,少年單肘撐在她的頰邊,微低著頭,語氣平靜道。
“我也是有生產日期的。雖然比韋叔叔晚出生了二十幾年,但日子比他早了半個月。”
少年的臉就在她的面前,韋如夏能看到他清澈透亮的眸子裡倒映著她的臉。她藏在被駱瑭濃密的睫毛保護的眼睛裡,就像現在她被他的身體保護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