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是個讓人放松的絕佳場所,蘇禮全神貫注地找麻薯,闲聊般隨口一道:“你出來吃飯還帶電影票?”
“嗯,明天下午的首映,還差個人。”
“皮卡丘,”他說,“你們女孩子是不是喜歡看?”
這話像邀請又不像,蘇禮勾了勾耳郭碎發,漫不經心:“明天下午挺好的,太陽不大,我也要出去上課。”
他面無表情:“明天周六。”
“……”
蘇禮掩唇輕咳:“手繪,在外面報的班。”
他可是對照後特意挑的她空闲時間:“資料裡怎麼沒寫?”
“剛臨時決定報的。”
“……”
沉默發酵了半晌,男人蹙著眉啟唇:“蘇禮,你——”
話沒說完,便利店兼職的學姐在偷聽中失了神,可樂手滑砸在玩偶上,傑尼龜痛得吱哇亂叫:“傑尼傑尼傑尼!”
程懿:?
蘇禮這才想起學姐是今天的班,學姐名為孟沁,之前在食堂就對程懿表現出莫大的興趣,這下正好。倆人一人一張,相約影院,殊途同歸,比鄰而坐。
她朝孟沁擠擠眼睛,同程懿說:“你找學姐吧,明天她沒班。”
孟沁瞬間紅臉:“嗯對、沒、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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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學生湧入,蘇禮抓緊時間結了賬填肚子,程懿若有所思地將東西放上收銀臺,長指微屈,斂眉時英氣冷冽。
捕捉獵物這件事……好像比想象中,還要棘手很多。
他付款後抬腿欲走,又被孟沁支支吾吾地叫住:“你、那個,沒東西留下嗎?”
名利場中連停頓都能讀出潛臺詞的程懿,怎會不知道這是什麼暗示。
他笑了笑,把電影票遞上。
孟沁魂不守舍心跳加速,待他走遠後才敢細看,一盆冷水卻從頭潑到腳。
他把兩張票全部留下了。
///
蘇禮回到寢室,陶竹正在悠哉地看劇:“洗澡去了,哈哈哈!”
“什麼洗澡?”
“就是這個男二追妻火葬場然後渣男亂葬崗,給女主打電話是男主接的,男主說女主洗澡去了,男二心那個碎喲。”陶竹狎昵地挑眉,“你知道洗澡的意思吧,就有種‘夜黑風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親密無間’內味兒。”
蘇禮聽著聽著也來感覺了,跟學姐聊了兩句,放下手機去洗澡。
另一邊,孟沁想了又想,還是不死心給程懿發了消息:【兩張票都給我的意思嗎?】
【嗯。】
他再無多言,她隻好自己找臺階下:【那我和室友去看。】
程懿也沒多說什麼,隻問:【蘇禮怎麼一直沒回我消息?】
【剛剛我們在聊項目,她說太熱了先去洗個澡。】
他應聲,不期然桌面上手機又開始震動,是蘇禮丟下的那款手機,來電號碼因為格式化沒有備注,卻已經打了一百多個。
應該是那個什麼博簡。
他面色不善地接起:“喂?”
賀博簡正欣喜於她終於肯接電話,一聽到男聲,還是在夜裡,有如當頭棒喝:“你是誰?蘇禮呢?”
程懿:“她洗澡去了。”
賀博簡心下一震,手機噗通一聲砸落在地,心碎得明明白白。
第5章 Flag
“你再說一遍?她……她幹什麼去了?”
賀渣男難以置信,顫抖著聲線又問了遍。
“洗澡。”程懿不知道這麼普通的事有什麼可質疑的,容色淡淡地回復,“我還有事,掛了。”
“诶——喂……喂!”賀博簡聽著那端迅速傳來的忙音,思維和表情陷入了呆滯。
一直沒打通的電話在這種時候忽然被接起,還說了個洗澡就掛斷,很難不給人一種“抱得美人歸後前來挑釁”的感覺。
他咬碎了滿口的牙,不服輸地吞咽幾番,心想不就是個蘇禮嗎不要也罷,維持著一貫的從容,走到室友耳邊——
“我認識蘇禮六年了手都沒牽到一下,這人誰啊,這個點怎麼知道蘇禮在洗澡的?!!”
室友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毫不猶豫在他心上用力地開一槍:“就你想的那樣唄,不然呢?”
“……”
蘇禮洗完澡,擦著頭發在空調底下散熱,餘光看到手機震了又震。
“你這手機都要震爆炸了,”陶竹示意,“我們慄慄子業務繁忙啊。”
蘇禮低頭,發現除了每天雷打不動的渣男求和錄,以及同學姐的日常討論,那個曾經被她刪掉的和程懿的對話框,又再次出現在了面板中。
程懿:【手機還要麼?】
她點開圖片,發現自己曾丟給三兒的手機,居然也能跑到程懿手上。
舉個慄慄子:【你怎麼連這個都有??】
程懿:【樓梯間找到的。】
看來單笛沒要?
倒是比她想的有骨氣。
其實那天走了之後,她就解綁了一切和手機號相關的東西,現在是軟件通訊的時代,有她號碼的人不多,她都挨個通知了一遍,確保三兒沒法用手機做什麼壞事。
隻是程懿跟個終極反派大Boss似的,怎麼什麼都能搞到手。
她本來就是存著不再使用的念頭丟下的,按理來說也不會再想要拿回,但……
在家庭的燻陶下長大,她比所有人都更明白,程懿能混到現在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步,他和單笛絕非一路貨色。
在商戰中尚且遊刃有餘、單手便能翻攪雲雨的男人能力頂尖,猜不準摸不透,這樣的不確定性,讓蘇禮根本不敢將任何隱私物放到他手中。
他危險得如同暗夜的第一支箭羽,無聲又無息,卻帶著致命的攻擊力。
她說:【那我拿回來好了。】
程懿仍舊不動聲色:【嗯,下周五項目聚餐,我帶來給你。】
蘇禮頂著毛巾揉了兩把頭發,等湿漉漉的劉海兒啪嗒掉下來,水珠滾在眼睛上時,才後知後覺一激靈——
周五的聚餐不都是學生和小項目組長嗎,他一個大Boss來幹嘛?!!
///
很可惜,程懿這人言出必行,周五,忙了一周的大家好不容易在燒烤攤坐下,這人穿著西裝就人模狗樣地來了。
項目組長嚇得差點從膠椅上跌下來,坐都不敢坐:“程……程總。”
“別緊張,”他在蘇禮旁邊坐下,隨意道,“我來送東西而已。”
組長狗腿地訕笑,要知道他平常可沒什麼機會見到老板。
“什麼東西值得您親自送?”
程懿倒是慢條斯理地沒立刻回答,從口袋中掏出支手機放到蘇禮面前,這才抬頭同眾人道:“她手機落我這兒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親昵的奇怪,但好像又是事實,蘇禮咬了咬唇瓣,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
“電已經充滿了。”程懿說。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眸光往右上角一過:“這不是才80%。”
“哦,”男人狀似沉吟,“這不是你男朋友給你打了一周的電話。費電。”
她澄清:“前男友。”
“嗯,餘情未了的前男友。”
“……”
這對話中每一句都是她說的沒有錯,但為什麼字字句句看似是她的想法,實則卻好像是在他掌控之中發展?
蘇禮沒有再被帶節奏,但男人仍舊低聲跟道:“怎麼斷得這麼幹淨?他看起來還很喜歡你。”
她認真地掰著手中花甲,似乎並沒聽見他說話,就在程懿都覺得話題已經過去時,聽見她低不可聞的聲音。
她的音色本該是輕靈的低喃,此刻竟帶著幾分人心叵測的嘲諷。
“隻是看起來情根深種而已。”
她隻不過是賀博簡棋盤上,一枚另有所求的棋子。
程懿啟了啟唇想要再問,但最終沒有開口,一陣喧鬧傳來,孟沁說要玩骰子,屬於二人的交談也畫上了休止符。
她支著腦袋笑著加入遊戲,仿佛方才稍縱即逝的欲言又止,隻是他一時眼花。
///
蘇禮跟著校企合作項目忙了一陣,新品初期篩選日很快確定,屆時將以小型走秀的形式,讓設計總監和設計師挑選出可以深入打造的款。
參加項目的雖都是C大學生,但全是服裝設計專業的翹楚,靈感與活力是年輕人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們每人都要交一款成衣設計,定款後再分組合作。
蘇禮交了畫稿,又和一些比較負責的同學一起去盯了打樣,最後的成品她很滿意。
登臺展示的前半小時,總監忽然來到後臺:“今天有個模特身體不適沒能到場,你們中間有人的作品不能展示。”
“可以讓第一個模特下臺後再換,最後一個出來呀……”
有女生怕取消到自己頭上,嘀咕了兩句就被學姐扯了下:“這總監獨 裁,你別觸怒她。”
“好了,”總監塗著蔻丹紅的手指一飄,眼尾流露出傲慢,“衣服都拿出來我看看,挑一個不能上臺的。”
試衣間氣氛沉悶,大家將衣服掛到牆面上,不明白這女人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懂變通。對於畢業生來說,每個機會都很珍貴呀。
高貴的總監大人沒有瀏覽多久,輕易就給大家的心血定了生死。
她目光看向蘇禮:“紫色羽毛裙是你的?”
蘇禮點頭點到一半,總監大人唇角輕抬:“不倫不類,作為禮服不夠華麗,當做通勤穿又太浮誇。撤了。”
人群瞬間爆炸,誰都沒想到贊譽度最高的羽毛裙會被貶得一文不值,而女人甚至沒有在和她們商量,說完就倨傲地踩著高跟離開。
“搞什麼啊,這裙子這麼好看,我覺得比香奶奶今年的新款都有態度。”
眾人圍著蘇禮大呼小叫,她沒說話,隻是垂眼抿了抿唇瓣。
不過多時篩選會開始,模特們身著或獵奇或夢幻的禮服款款而來,踏碎一地粼粼光暈。
川程聘用的設計師們逐個寫下自己打出的分數,臺下也坐著員工和慕名前來的學子,就在眾人看累了有些視覺疲勞時,一襲偏光淺紫裙裾一閃而過,本該是易顯臃腫的版型,卻在設計師獨特的巧思下被賦予層次感,裁出了氣質,又顯得高挑。
細小的欣賞喧哗中,忽然有人飚了高音:“模特是……蘇禮本人嗎?!”
場館瞬間沸騰。
“真的是诶!天哪她身材好好!”
“怪不得是最後出來鎮場子的,這條最好看!”
蘇禮走到一半,又硬生生被喊了停。
總監隻覺得權威被質疑,火蹭蹭地冒:“不是說你的取消了嗎?你現在是什麼意思,自賣自誇哗眾取寵?你是模特嗎?”
女人越說越氣,每講一句就朝臺上逼近幾步,最後竟像是逼視著她。
蘇禮什麼場合沒見過,絲毫不落於下風,甚至抬手拿過女人的話筒,還拍了兩下。
咚咚兩聲悶響,讓場館鴉雀無聲。
“我隻是想上臺親自問問您。”她不卑不亢,將裙子腰線往內疊了疊,而後從臺邊拿起配套的絲絨外套穿上。
外套是寬松直筒的款型,瞬間將裙子的繁復性減低,尾擺垂到膝蓋,飄逸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