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闲散地喝茶,慢條斯理說:“阿爹,不早點結婚,你的孫媳就跑了,到時候就不是哄不哄的問題了。”
“有道理有道理。”老爺子點頭,再也不提這話題。
沈初意來之前還不知道梁肆外公是這麼個性子,心頭的緊張終於消失殆盡,放松下來。
梁肆看在眼裡。
過了會兒,他問:“外婆呢?”
“在廚房,說要親自給意意煮圓子。”老爺子攤手,“意意不吃桂花是吧,你阿婆不會放的。”
梁肆眉梢一抬,“我去看看。”
他看向沈初意,“要不要一起?”
老爺子皺眉,不樂意道:“你自己去就行了,在自己家裡,還要把老婆栓在身邊?”
梁肆拖著京腔,玩笑話:“這不是怕您欺負我媳婦兒。”
之前他偶爾叫的是老婆,沈初意又一次聽到個新稱呼,寧城地處南方,很少會這麼稱呼,有種新鮮又親近的感覺。
老爺子咳嗽一聲,催促:“趕緊走。”
梁肆卻是看著沈初意,直到她開口:“你去吧。”
他這才起身,傾身在碟子裡撿了幾顆榛子,長腿一邁,輕闲地往外走。
“別怕,我們家沒那甚麼亂七八糟的規矩。”老爺子同小姑娘說話,聲音都溫和不少,“想做什麼都可以,要什麼也直接說。”
沈初意點頭:“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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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前,老爺子就知道她,不過那時也隻是看過照片,就算聽也是從梁肆和梁今若的嘴裡。
幾年過去,小姑娘都長大了。
因為曾經的事對梁肆虧欠,所以對他的人生選擇不會過多幹涉,他自己喜歡就好。
他們家,也不需要聯姻去鞏固什麼,自己就夠了。
“你和阿肆結婚,我倒是樂見其成。”老爺子開口,也沒有別的意思,“當年的事,我也知道。”
沈初意眼睫一抖,忽然開始緊張,畢竟當初是她和梁肆提分手的。
未曾想,老爺子給她發了張誇誇卡:“這叫什麼,這叫有本事,誰叫他栽了。”
“……”
老爺子嘀咕:“一點也不像我。”
沈初意不知道如何接話。
好在她沒答老爺子也沒等著聽,而是問:“阿肆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想不想聽點故事?”
沈初意眨了眨眼,覺得這故事肯定和梁肆有關,頓時嘴巴甜甜。
“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第35章
沈初意和梁肆中間分開了五年, 有些事能知道的也是在新聞上公開的,不知真假。
私下的生活,他的一切, 她都不清楚。
老爺子樂呵呵地, 就愛聽小輩的甜言蜜語, 他當然不是隨便說故事,有些故事聽了,可就止不住了。
當年梁家的事在新聞上不是秘密, 梁肆身世一曝光,加上有人坐牢, 媒體們都清楚, 沈初意也知道。
在很小的時候,梁肆是女兒沈向歡“領養的孩子”, 他們自然愛屋及烏,對他很寵溺。
從他被陰謀成私生子時,沈向歡離婚遠走國外,他們對於梁肆是愛恨交織。
所以在他到寧城後, 拒不相見。
然而真看著他一個十幾歲的小孩獨自在寧城又做不到, 就如梁今若那般, 由沈經年出了面照拂。
誰也不曾想, 這短短幾個月的寧城生活, 能改變梁肆。
就連老爺子也不曾想過, 會在五年後的今天, 見到沈初意本人。
“我想想從哪兒開始說起。”他慢悠悠地,一點也不著急:“就從你們早戀的時候說?”
沈初意呀了聲, 有點羞澀,畢竟十八歲的時候年輕氣盛:“我們成年了, 不算早戀。”
老爺子哈哈笑:“好好好,不算。”
“阿肆他年紀輕輕,經受的事就比同齡人多,自然也早熟,不過他和你當初在一起,我們家並沒有當回事。”
在老爺子的嘴裡,他們都覺得梁肆是一段青春而已,他們也覺得,沒人能夠拒絕梁肆。
直到那天雨夜。
老爺子和老太太年紀大,習慣早睡,又是下大雨,所以天黑得格外早,他們休息得也格外早。
至於去找小女友的外孫,他們也不打算管。
然而,沒過多久,管家慌忙地叫醒他們,說小少爺回來了,淋了一身的雨。
老爺子連忙披著外套去了隔壁的院子,梁肆卻很平靜地告訴他:“忘記帶傘了。”
他也沒想多。
誰想到第二天,梁肆就病了。
足足燒了兩天,醒來後整個人都沉默許多。
第三天,梁肆要離開寧城。
老爺子問:“暑假還沒結束,不在這兒多留幾天?”
梁肆留是留了,但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卻沒出宅子,就在家裡沉靜地待到開學前夕。
老爺子奇怪:“不和小女友出去玩?”
梁肆平靜說:“分了。”
老爺子心說難怪,也沒當回事,校園時期的戀愛大多數都維持不了多久。
他問:“你提的?”
梁肆笑:“她。”
老爺子驚訝,在他看來,自己外孫已經足夠優秀,他記得那小姑娘家庭普普通通,應該會很喜歡他才對。
梁肆說:“我一直以為我想到了,考慮到了,就可以解決問題,但好像不是這樣。”
沈初意的事像當頭一棒,陳敏是他沒有解決的問題,他可能不是沈初意的英雄。
人的痛苦之一,便是知道卻無法跨越。
老爺子也覺得,他這不過是被甩的不甘心而已,時間久了就忘了這回事。
B大在京市,他也本該在京市。
老爺子這支已經不管事,沈經年掌管沈家,沒多久,突然告知他們——梁肆來寧城後,花大價錢給寧大換了樹。
好家伙,來寧城沒先見他們,倒是默不作聲去寧大搞事,錢多沒地方送。
老爺子和老太太一問,梁肆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看桂花樹不爽。”
老爺子還記得自己當時無語:“你又不在寧大上學,你管他裡面種了什麼,又不會看到。”
梁肆反過來說:“阿爹,我看家裡的桂花樹也不爽。”
老爺子:?
後來和沈經年吃飯,沈經年隨口提了句,他們才知道,好嘛,人小姑娘在寧大上學,正好桂花過敏。
他當然會看到,因為他會去寧大。
沈初意在寧大上學的四年裡,梁肆來寧城的次數很頻繁,他是來陪他們的,也是去看她的。
他提前結束學業,來寧城定居,其中沈初意的緣故佔了多少比例,老爺子不清楚,也沒問。
他在赴無人來見的約,百次千次,一往無前。
-
寧大的桂花樹未解之謎一直是校園討論話題之一,每年秋季都會在被拿出來聊聊。
沈初意卻從來沒想過,這會是梁肆做的,她從來沒在寧大見過梁肆,就像是梁肆沒出現前自己的生活。
故事不長,卻震到她心。
老爺子喝著茶,眼裡閃過笑意,有些事不用瞞,既然做了,那就讓被關心的人知道。
他知道梁肆的性格,大致不會說,可他心疼自己的外孫,那就自己來說。
“我說這些,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告訴你,你們現在能在一起,是初意,是天意。”
老爺子說:“不管你們是怎麼突然結婚的,但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過日子。這世上,真心人難遇,你也是。”
半晌,沈初意開口:“……我知道的。”
老爺子又道:“你可能擔心家庭差距太大,我們家不管這些,那些不過是身外之物,隻不過,有些交際可能是必要的,所以你可能要學一點……不學也沒事,丟給他。”
他還不清楚梁肆真正的想法,是要淡出豪門圈,關門過日子,還是帶她一起進入上流圈裡,所以解釋了一句。
沒人會不喜歡心思單純的女孩,比起那些豪門裡的彎彎繞繞,他更青睞她這樣的孫媳。
小五飛奔向院門口。
老爺子瞄了眼,“阿肆小時候,目中無人,有一次不想去上學,不知道從哪兒學的,讓人冒充家長請假,去外面玩了一天,後來被他姐姐教訓了一頓,再也不逃課了。”
話題突轉,沈初意還沒能回神,餘光就見男人步入院中的高大身影。
梁肆闲散地坐下來,將手裡的一盅赤豆圓子放到她面前,“小學的事也拿出來說。”
老爺子:“我還能說你幼兒園的事。”
梁肆舉手,“您饒了我吧。”
沈初意抿唇地看著他這放松的狀態,關於和老爺子這對話,她是不會說出去的。
老太太去換了衣服才出來,她已經滿頭銀發,和老爺子如出一轍的好說話,做得一手好甜品。
老爺子都說自己是沾了沈初意的光,上次吃到酒釀團子還是幾個月前,老太太做給梁肆吃的。
在老宅待了將近一天,晚上用過晚飯,沈初意拉著小五在園子裡遛彎消食。
老太太看著身旁的外孫,“就決定了?”
梁肆溫和地彎唇:“證都領了,您以為我是胡來麼。”
老太太搖頭笑了,“小姑娘從小家裡都是女性,現在隻餘下一個生病的母親,你可不能欺負她。”
梁肆混不吝道:“我也是單親家庭。”
他唯獨對自己的父親並無敬意。
“你呀。”老太太沒說太多,“還有就是,你們現在都還小,不急。”
梁肆斂目,輕咳:“阿婆,您想多了。”
他到現在連真正的新婚夜都還沒過,別說旁的了,再者,人剛哄到,更不可能讓二人世界結束。
要他說,孩子沒有也行。
從老宅離開時,外面天色已黑。
沈初意狀似無意問:“梁肆,你外公家連桂花樹都沒有。”
“沒有不更好。”梁肆笑了下,漫不經心道:“家裡花多,也不缺這一種。”
果然,他都不說,沈初意心裡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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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連沈初意都沒想過,她和梁肆的新婚會是“相敬如賓”的,一個生理期打亂了所有。
次日,她和方曼約了看房。
她們早上通話的時候,梁肆剛換了西裝,他今天要去昌街那裡,得知這事兒,問:“看什麼房?”
沈初意隨口:“我想讓媽媽從平山街搬出來。”
梁肆眉骨輕抬,“你家旁邊的酒吧不是歇業了麼。”
沈初意說:“誰知道老板哪天旅遊回來,就又重新開業了呢,而且老房子生活也不便利了。”
梁肆眼眸深邃,對方哪天旅遊回來還不是看他。
“我有房子空著的。”
“我知道。”沈初意彎唇,“我媽媽肯定不樂意,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她現在有退休金,租房子住可以付得起的。”
陳敏有自己的主見,別人很難說服她。
梁肆改了口:“我讓人陪你們。”
沈初意想也不想拒絕:“不行。”
梁肆品出點兒味來,好笑:“放心,不打擾你們閨蜜闲聊,不聽你們的秘密。”
沈初意彎了眼,“有小五呢。”
她特地從梁肆買的喜糖裡挑了方曼喜歡的口味,方曼果然很高興:“還是周末好。”
她說:“你結婚了,我晚上都不好打擾你了。”
沈初意笑笑:“有什麼不好打擾的。”
方曼眨眼,“那可不一定,你倆剛結婚,誰知道什麼時候就做點親密的事兒,我不就成了電燈泡。”
她又嘆氣:“我和我媽說你結婚的事,你知道我媽什麼反應嗎?”
沈初意疑惑:“什麼反應?”
方曼說:“她開始催我結婚了!說你都結婚了,我還整天把什麼不結婚掛嘴上……”
沈初意說:“要不然,你搬出來住吧。”
兩個人的身份好像對換了,前段時間,這句話還是方曼拿來勸她的。
方曼擺手:“她說任她說,我當耳旁風。我可沒你的好運氣,遇到梁肆,還是不能碰運氣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