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沉聲:“把門關上。”
進入客廳的最終隻有三個人。
陳敏一直沒開口,直到坐了下來,眼神直直看向沈初意,語氣平淡:“現在還不說?”
即使她猜到了,她也要聽親口說的答案。
“媽。”沈初意昂首,宛如多年前據理力爭一般,抓住梁肆的手,與母親對視。
“這是我的結婚對象,梁肆。”
她重重吐出最後兩個字。
陳敏被她的眼神震到,冷聲:“不是說不想結婚?合著是為了騙我是吧?”
話一說出口,好像那壓力就驟然消失了,此時的沈初意眼眸明亮如極晝,回答她。
“因為他不是別人。”
他們的校園時代因她的退縮而結束,如今不再可能,他們還有未來一輩子。
梁肆側目凝視著她,目不轉睛。
一如既往的容貌恬靜,她卻再也不需要像少女時期小心翼翼,已經有了與世界抗衡的勇氣。
二十三歲的他重逢了十八歲的心動。
對峙半晌,陳敏終轉向面前的年輕男人,他認真的眼神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
她的目光尖利,“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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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意眼睫一顫。
握著她手的那隻大手輕輕捏了捏,安撫味兒十足。
梁肆立在她身側,氣定神闲任由打量,聽見這句質問,從容不迫地開了口。
“媽。”
他在陳敏震驚的表情中,微微一笑:“我永遠以意意為先。”
第27章
永遠以她為先。
沈初意從沒想過梁肆會說這樣的話, 下意識偏過頭去看他,他正與她的母親對視,毫不退讓。
陳敏是坐著的, 梁肆雖站著, 卻不卑不亢, 眉眼鋒利,卻絲毫沒有逼迫的態度。
相反,他說的這句話, 其中明示的意思,讓她大腦一震。
“你叫誰呢?”陳敏當即開口, 斥他的前一句稱呼, 簡直肆無忌憚:“好啊,你說以意意為先, 那我就要問問了,怎麼為先法?”
見他這麼坦蕩,她那些話說出來也不覺得冷血了:“是別人為難她的時候?”
梁肆毫不遲疑,音色沉定:“不會有人為難她。”
沈初意眼睫眨動, 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來。
陳敏可不信, 梁家那是多大的家庭, 這世界上多的是因為錢生出來的問題, 骨肉相殘的事也從不少。
她的女兒從小都沒經歷過那樣的事情, 她怎麼可能把她送進龍潭虎穴裡, 平平淡淡才是真。
陳敏聽得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不會?你當初為什麼來寧城, 還不是因為那些事兒,都上新聞了, 那麼離譜的事都能發生,你怎麼斷定不會發生在意意身上?”
“如果你真對意意好, 就不應該把她拉進你們那些復雜的圈子裡,你有可以重來的資本,拍拍屁股就走了,意意呢,這世界本來就對女孩子苛刻一下,我不信你不知道。”
沈初意張口:“媽媽……”
陳敏看她一眼,“我沒問你,你不要插嘴。”
一直等陳敏說完,梁肆都沒有插嘴反駁,而是微微低首,認真地聽著。
提起“私生子”那件冤假錯案,他卻十分淡然:“正因為上一輩發生過這樣的事,這一輩才更不會。”
“我的圈子並不復雜。”他說:“您多慮了。”
“我父親現在已經單獨養老,從此不會插手任何我的事。母親幾年前逝世,姐姐繼承了大部分家產,在京市成家,輕易不會來寧城。”
梁肆彎唇:“而且,我已經定居寧城,相信您在新聞上也見到了。意意和我結婚,是最自在的。”
高中時期,陳敏棒打鴛鴦,未嘗不是有梁肆家在京市的緣由,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女兒遠嫁的。
梁肆這段話,她不是沒有觸動。
沒有婆婆壓著,唯一可以插手的姐姐和父親也在京市,對沈初意來說,是絕對的好事。
梁肆取出結婚證,遞過去。
陳敏也沒想到,他居然還帶著結婚證,不過現在一看到這證,就想到自己被瞞得緊緊的,表情又僵了下來。
客廳裡安靜下來。
梁肆在等她問。
沈初意主動開口:“媽,您之前介紹的孫鴻,他性格不好,我不想坐他的車,他就想上手。”
陳敏震怒:“你為什麼不早說?”
沈初意搖頭:“說了他,然後呢,再來一個張鴻王鴻?”
陳敏難以置信:“在你眼裡,你媽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我要是知道,怎麼可能還答應?”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初意平靜說:“我隻是想告訴您,那些人,您都不了解,不更糟糕嗎?”
陳敏問:“所以你就自作主張和他領證了?”
她冷眼嗖地飛向梁肆。
不管怎麼說,擅自領證這事兒在她這裡都不過去。
梁肆好整以暇,悠悠道:“說句不好聽的,那些人根本沒有和我比的可能性。”
狂妄、勢在必得,一點也不謙虛。
“……”
陳敏無言以對,這話反駁不了。
記得女兒之前說她騙的,“你倆到底誰決定的?”
“我。”
“我。”
異口同聲的回答,默契十足,當然答案截然相反。
梁肆坦然地牽起沈初意的手,在丈母娘的怒視下,不慌不忙說:“是我想早點領證的。”
沈初意原本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梁肆挑著眉,笑說:“她一回寧城,您就安排相親,那我可不得動作快點兒。”
闲散的語氣,倒是讓僵硬的氣氛輕快不少。
陳敏:?
“合著還是我的錯了?”
梁肆一本正經:“當然不是。”
客廳裡氛圍一變,連沈初意都察覺到陳敏的態度不像之前那樣冷漠。
梁肆讓在院子裡的韓磊把那個木箱送進來,好整以暇道:“總該讓您看看,我比旁人的優勢在哪裡。”
“論家庭,剛才您也知道了。”
“性情,在您家住過一段時間,您也清楚。”
他一句句,雲淡風輕,遊刃有餘。
“這是我的個人資產,包括公司、別墅、島嶼,還有車和遊艇之類的……有些記不太清了,我會公證給意意。”
盒子經由他打開,裡面的文件一一呈現。
沈初意張了張嘴,前兩天他說她發財了,她以為隻是一部分而已,所以才願意接受。
而今他的意思——
是全部?
陳敏也是這麼想的,震得無法說出話來。就算是其中一個,也是她們平常很難獲得的。
他的確是很用心。
男人都是自私的,當初她和沈初意爸爸結婚,這間老房一直是寫在沈初意奶奶名下的。
她比誰都清楚,在財產這方面,他們會竭盡各種可能,不分給自己的另一半。
陳敏當然知道公證是什麼意思,被他的氣魄震撼,表情復雜,轉向沈初意,“你知道這件事嗎?”
沈初意點頭:“領證的時候就說了。”
陳敏想了想,看來他沒說假話,隻是結婚證已領,嘴上說什麼都可以,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年輕男人。
“你是認真的?”
梁肆唇邊勾起一點弧度:“媽,您今天早點消氣,我還可以帶意意去公證。”
陳敏:“……”
在這兒給她下套是吧。
但他這句話,的確是戳到了陳敏的心底,她可不管這些應不應該,既然他說給意意,那她就讓意意接著。
這男人確實會說服人。
從始至終,陳敏對梁肆最不滿意的便是他家的滔天富貴,如今,他給了承諾。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沒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樣。
陳敏把結婚證丟給他,“證都領了,我又不能讓你們離婚。”
梁肆氣定神闲地又揣回兜裡。
沈初意一聽這句話,不由得松口氣,眼睛彎了彎,媽媽這話就是松口的意思了。
她不反對了。
梁肆牽著她的手在手心勾了勾,光明正大地做著私底下的小動作,一如當年。
詢問自然是還有的,不過那都是最普通的問題,譬如以前談過幾個女朋友,有沒有未婚妻。
梁肆想也不想:“一個。”
他頓了頓,“然後被您棒打了。”
“……”
當年確實她冷血,但她既然做了,就不覺得有問題,隻能說緣分如此,瞥過他這招搖的臉,“真就意意一個?”
梁肆微微一笑:“嗯。”
“既然你們下午有事,就忙你們的,不過……”陳敏倏地看過來,“意意,你跟我來。”
沈初意看了眼梁肆。
陳敏恨鐵不成鋼:“你看他幹什麼,他幫不了你。”
梁肆眉宇輕抬,明知故問:“您這回不會棒打了吧?”
“……”
陳敏哼了聲。
沈初意抿唇笑,跟她一起進了臥室裡。
陳敏心情復雜,摸了摸女兒的臉,問:“你不和我說,是不是怕我又不同意?”
沈初意嗯了聲。
陳敏呵道:“你怎麼知道,他不能先說服我?”
“就你這性子,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她說:“他現在是一心想你,人最容易變了,明天又是一個心思。”
沈初意說:“我知道。”
她相信梁肆不是這樣的人,而且,這場婚姻,似乎得益是她,他還損失了。
陳敏叮囑:“凡事給自己留點餘地。”
沈初意乖巧地點頭。
從臥室出去時,梁肆站在院子裡看開的爛漫的花,午間的日光被樹葉分割,零零散散地落在他身上。
他抬頭,遙遙與她對視。
沈初意不知為何,心跳隱隱加速。
當初那個走進院子裡的少年,一閃而過的熱烈青春,竟在現在成了她的丈夫。
沈初意開口:“梁肆。”
梁肆目光掃過,收回手,“談完了?”
陳敏轉向沈初意,“我今天還沒喝藥,你去幫我準備一下。”
等沈初意進了屋裡,她才終於開口:“我以為當年你是一時興起。你可以恨我,別怪意意。”
梁肆應聲:“您多慮了。”
如果他十八歲時的喜歡是一時興起,那二十三歲時的愛意便是從一而終。
他說:“我能理解您為人母,要求嚴格,隻是,我希望您以後多聽意意她自己的想法。”
不管是不是真的,陳敏都當真的,話說得好聽也是優點,而且句句不離她女兒,她是滿意的。
直到又聽見接下來的一句話。
“對了,我們晚上可以不回來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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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意端著水杯出來,看著陳敏喝了藥,又不太高興的樣子,有點擔憂,“媽,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