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艾絲黛拉又是怎麼樹立威望的呢?
神使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
他比艾絲黛拉強壯,比艾絲黛拉年長,比艾絲黛拉閱歷豐富;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比艾絲黛拉差,又處處比不過她。
最令他感到心髒刺灼般疼痛的是,艾絲黛拉不過是一個年輕、柔弱、出身不明的女孩!
他比不過一個女孩。
這句話簡直快變成了他的心魔,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底,抓扯他的血肉,在他的脈管裡流動,令他頭昏腦漲,疼痛難忍。
以往,他一上午能處理不少公務,可今天除了研究艾絲黛拉和自怨自艾,什麼都沒有做,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浪費了。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他自亂陣腳了。
最後,還是助手說服了一個女囚犯去監視艾絲黛拉。
說服的代價是,減少她五年的刑期,再給她的父母兩百個金約翰。
然而,面對如此豐厚的條件,女囚犯卻一臉猶猶豫豫,反復確認:“隻是監視艾絲黛拉,對吧?不是去謀害她,對吧?我可不做害人的事!”
助手:“……”別以為我不記得你之前幫我們做過害人的事。
助手嘆了一口氣:“是的,是的,隻要你監視她,把她的一舉一動記錄下來。記住,是一舉一動。她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和誰說話,說了什麼;看守派給她活計的時候,她有無憤怒和不滿;幹活兒的時候是否偷懶……事無巨細,全部記錄下來,明白了嗎?”
女囚犯:“這麼多?那得加錢。”
助手:“……隻要你記錄得夠詳細,錢不是問題。”
女囚犯要的就是這句話,立刻興奮地搓著手,興高採烈地去監視艾絲黛拉了。
神使雖然達到了目的,卻不怎麼高興,但想到馬上就能靠艾絲黛拉的一舉一動,分析出她的弱點了,他又振奮起來,靜候女囚犯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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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城府再怎麼深,都不可能時刻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神使在賭,賭艾絲黛拉會在一言一行之中,暴露出自己的弱點。
第二天中午,神使從助手那裡拿到了艾絲黛拉的言行記錄。
為了防止被氣得半死,他提前吞了幾顆護心藥丸。
然而,即使他準備得如此周全,看到記錄的一瞬間,眼皮還是連續跳動了好幾下。
記錄如下:
凌晨四點鍾,艾絲黛拉起床,打了五六個哈欠。看守派她去打掃廁所。她一邊編辮子,一邊咕哝著問道:“怎麼今天還是我打掃廁所?”看守回答:“你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艾絲黛拉點點頭,真的沒有再問,提著拖把走進廁所,直到中午才出來。
神使:“……”
他翻來覆去地把這段話看了好幾遍,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艾絲黛拉為什麼要去打掃廁所。
她不是有城府、有頭腦、有手段嗎?她完全可以避免這種又髒又累的活計,為什麼不去避免呢?
神使想不通,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他似乎一遇到艾絲黛拉的事情,就特別容易想不通,是他天生和這女孩不對付,還是她的一舉一動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要是沒有前三次的失敗,他可能不會這麼認為,但一想到艾絲黛拉連續擺了他三道,而他連具體的還手對策都還沒有琢磨出來,就忍不住鑽起了牛角尖。
是他想多了嗎?還是,艾絲黛拉的言行舉止,真的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整整一個中午,他都在思考,艾絲黛拉為什麼聽從看守的命令打掃廁所,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知道艾絲黛拉不可能在打掃廁所這件事上做文章,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萬一呢?
萬一這是艾絲黛拉的陰謀呢?
另一邊,艾絲黛拉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沒精打採地走到了隊伍的末尾,排隊領餐。
都怪安德斯,她隻睡了一個小時,困極了,也倦極了,打掃廁所的時候,忍不住枕著洛伊爾光滑的蛇鱗,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她的小蛇是如此好用。
他們之間不需要交流,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麼。她想要香甜的睡眠。於是,他不聲不響地變幻出巨蟒的體形,用冰冷粗壯的蛇身緊緊地裹纏住她的身體,又將扁形蛇頭伸到她的頭頸底下,使她能安然入睡。
最讓她感到貼心的是,他不知用了辦法,隔絕了所有難聞的氣味。一時間,比她在牢房的木板床睡得還要舒適。
醒來以後,她的臉色明顯比早上紅潤了不少。
這都是洛伊爾的功勞。
怎麼會有這麼貼心、這麼好用的小蛇呢?
她忍不住像對待小貓小狗一樣,兩隻手捧住他的蛇頭,用鼻子充滿愛憐地摩挲著他的蛇喙,嗓音甜蜜地說道:“你真的太好了……我好喜歡你,我的小蛇,沒有比你更討人喜歡的蛇了。”
他頭部的蛇鱗,再一次因她的觸碰而勃然豎起。
他不是真正的蛇,卻總是因為她而暴露出蛇類才有的反應。
比如蛇鱗豎起,蛇身膨脹,蛇尾震顫。
這些都是蛇類興奮或處於攻擊狀態的表現。
他在她的影響下學會了人性,又在她無意識的引誘下覺醒了獸性。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在她的面前更願意成為動物還是人類。
抑或是兩者都想成為。
或許,他所創造出來的人類,隻是衣冠整齊的動物。
畢竟當被某種燃燒的熱望支配時,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不再有區別。
洛伊爾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艾絲黛拉,小心翼翼地吐出蛇信子,輕而又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他的欲望還在擴張,蔓延,膨脹。
以前,他隻需要輕輕地碰一下她的皮膚,或是嗅聞片刻她的氣味,就能得到滿足;可現在卻變得遠遠不夠。
他需要更多。
他想要一直像今天這樣,將沉重的蛇身裹纏在她的身上。
被她短暫地親吻或撫摩,已經不能使他感到滿足了。
他想要一直嗅聞她的血氣和氣味,想要她的手一直放在他豎起的蛇鱗上,想要她的目光和嗓音一直縈繞在他的周圍。
不知不覺間,他看向她的眼神裡,佔有欲已濃重得快要滿溢出來。
第24章 她的身下隱藏著……
艾絲黛拉完全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個舉動,讓洛伊爾的貪欲變得更加滯重了。
在她的眼裡,洛伊爾隻是一頭討人喜歡的寵物。
她對他的服從性很滿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想法。
神使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艾絲黛拉聽從看守的命令,乖巧地打掃廁所,隻是因為她太困了,懶得說服看守換一個活計。
他想了一個下午都沒能想出答案,眼球不禁布滿了疲倦的血絲。
晚上,他拿到了艾絲黛拉下午的言行記錄。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神使再次陷入了無盡的疑惑。
艾絲黛拉太守規矩了。
看守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沒有半點兒怨言,其他女囚犯跟她打招呼,無論對方高矮胖瘦,她都報以和善的微笑。
她對待女囚犯是那麼溫和,那可怕的威望又是怎麼樹立起來的呢?
了解艾絲黛拉的言行以後,神使不僅沒能分析出她的弱點,反而生出了一個又一個謎團。這些謎團是一團團火焰,在他的胸腔橫衝亂撞,灼燒著他的心髒,使他渾身難受,焦灼不安。
他原本計劃著,跟智囊團一起分析艾絲黛拉的言行,可事到臨頭,又退縮起來。
因為從記錄上看,艾絲黛拉太普通了,再普通不過一個女孩,沒有任何值得分析的地方,讓智囊團看見這樣的記錄,他們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已經老得神志不清了,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都對付不了?
當然,不是不能解釋。
但解釋就要把他在艾絲黛拉身上栽過的跟頭,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描述一遍,相當於重新經歷一遍那些恥辱和惱恨。
連一個女孩都比不過,已經夠讓他羞恥和惱怒了,還要把這些事告訴一向視他為主心骨的智囊團……這跟把他釘在恥辱柱上,供下屬觀賞有什麼區別?
神使痛苦不安地權衡著,一方面,是他因為吐露這件事,被下屬在私底下取笑;另一方面,是他由於抹不下臉,沒有讓下屬參與進來,再次被艾絲黛拉擺了一道,被所有人取笑。
兩種情形的結果,都是他被取笑,還不如先被自己人取笑,再在艾絲黛拉的面前,狠狠地找回場面,一雪前恥。
對,就是這樣,長痛不如短痛。作為男人,要有刮骨療傷的勇氣。
神使深深吸氣,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終於鼓起勇氣,邀請智囊團過來討論此事。
為了讓整個場面看上去不那麼滑稽,神使特地舉行了一場莊重而盛大的晚宴——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精致的開胃小吃,細頸玻璃瓶裡是用新鮮橘子擠的果汁。
菜餚還沒有送上來,神使準備等他開始講恥辱史時,再故作漫不經心地搖搖牛頸鈴,讓僕人呈上豐美的火腿、肥嫩的鵝肝、美味多汁的小鲑魚。
在這樣堂皇的氛圍下,就算他的遭遇惹人發笑,得到的也是一陣善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