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你有刀子……你為什麼會有刀子?救命啊,阿爾莎有刀子……大家快跑!”
本就混亂無比的場面頓時變得更加混亂了。
女囚犯們推搡著,廝打著,尖叫著,哭嚎著,湯湯水水潑灑了一地,瘋人院的場面都沒有這裡壯觀。不過,這裡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瘋人院。畢竟,瘋人院有可能關著假瘋子,這裡卻都是真瘋子。
有人已經開始用錫制的餐具互毆起來。
滿地都是肉紅色的湯汁,今天的湯汁故意熬得特別濃稠油膩,不少人都因為腳底下的湯汁打滑了,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艾絲黛拉終於喝完了碗裡的湯。
她放下錫碗,孩子似的用舌頭舔掉了唇角的湯汁,嘆息道:“唉,錫制的餐具就是有一股怪味!”
西西娜:“……”這是重點嗎?你沒看到那個阿爾莎一直在往這裡擠嗎?她手上是真的有刀啊!
阿爾莎是屠夫的女兒,從小就穿著帶血的圍裙,跟著父親屠宰牲畜。
她生來就有一種殘忍的氣質,能面不改色地給牲畜放血。她的身形像鐵塔一般壯碩,能輕松扛起兩個瘦弱的男人。她是如此強壯有力,卻還是像大多數女人一樣,在男人的身上栽了跟頭。
她的丈夫,一個木頭杆子般瘦弱的男人,跟另一個木頭杆子般瘦弱的女人跑了。他們偷走了她當屠夫的血汗錢,打算逃到羅曼帝國過小日子。
阿爾莎找到他們時,他們正在偷嘗幽歡,她推開門,一屁股坐在他們的被子上,把他們活活悶死了。
裁判所判了她火刑。
然而,就在她上火刑架的前一晚,一個教士找到她,說隻要她幫神使殺一個人,就能無罪釋放。
她答應了,有誰不會答應這樣誘人的條件呢?
至於那女孩為什麼會招致殺身之禍,她並不關心,她魯莽的頭腦裡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她!
Advertisement
阿爾莎攥緊刀子,雙眼射出令人膽寒的兇光,氣勢洶洶地走向艾絲黛拉。
除了她,另外九個女囚犯也在朝這裡逼近,她們手上都有鋒利的刀子。
艾絲黛拉在劫難逃。
西西娜麻木了。該說的,她都說了,她對艾絲黛拉已經仁至義盡了。
有女囚犯意識到,這些拿刀的人是衝著艾絲黛拉來的,開始不動聲色地後退。
人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最容易盲從。那些女囚犯一後退,其他人紛紛跟隨她們的腳步,一時間,人群竟如退潮般自動讓出一條通暢的小路。
看見這一幕,阿爾莎忍不住狂笑出聲。liJia
看那個教士發愁的模樣,她還以為殺這女孩有多困難呢,需要十個人一起上。教士老爺真的太謹慎了,根本不需要十個人,這女孩她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西西娜最後一次勸說艾絲黛拉:“現在逃跑還來得及。等下我把肉湯潑到阿爾莎的臉上,你用錫碗——椅子也可以——隨便什麼東西都行,打她的頭,趁她頭昏的一瞬間逃到外面去。”
西西娜的語氣近乎語重心長,“我知道你的智慧有多可怕,但阿爾莎不是我,她不會聽也聽不懂你說的話……她是屠夫的女兒,除了殺豬什麼都不懂……”
艾絲黛拉漫不經心地看了阿爾莎一眼,頷首道:“原來是屠夫的女兒,怪不得這麼健壯。”
西西娜:“……”重點又錯了!他娘的,果然人想死是勸不住的,我還是自己跑路吧!
西西娜剛要扔下她轉身就跑,這時,艾絲黛拉忽然攤開一隻手掌,用銀鈴般甜美的嗓音低語道:“洛伊爾。”
一條細長的黑蛇從她濃黑豐厚的秀發裡鑽了出來,不徐不疾地爬到了她的手掌上。
黑蛇的身形盡管極為細長,卻有一對美麗而冷漠的眼瞳,眼中的肅殺之氣比任何一種猛獸都要來得兇猛殘暴,叫人毛骨悚然。
有幾個女囚犯被嚇到了,驚疑不定地停下了腳步,不敢繼續前進。
“她、她為什麼會有蛇,怎麼帶進牢房的?”
“這蛇有毒嗎?”
“我怕蛇……我不想被蛇咬死,我不幹了,我退出!”
阿爾莎翻了個白眼,不屑地掃了一眼那些手足無措的女囚犯:“一幫廢物娘們兒,蛇有什麼好怕的?這麼小的蛇,估計連毒牙都沒長出來。”她冷笑一聲,“你嚇唬她們還行,我可不會被你嚇到。什麼動物我沒殺過?老娘用嘴嚼毒蛇的時候,你估計還在媽媽懷裡嗷嗷大哭吧?”
西西娜停下逃跑的動作,看看阿爾莎,又看看艾絲黛拉,目光閃爍不定。
事情出現了轉機,她究竟是逃跑呢,還是站在原地再觀望一會兒?
艾絲黛拉沒有理會阿爾莎的挑釁。
她優雅地站起身,彎下腰,把洛伊爾放到地上,然後倒退兩步。
“不要弄死人。”她微笑著囑咐道。
聽見這句話,阿爾莎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這女孩簡直天真得可笑,她居然以為這麼小的一條蛇能對付她!
在她的眼裡,這條蛇不過是一條蚯蚓,一根肉蟲,她不用刀子,跺一跺腳都能踩死它!
就在這時,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那條黑蛇的鱗片忽然盡數蠕動了起來,散發出詭異的黑色霧氣,緊接著它的身軀如同膨脹開來的幽靈一般,迅速撐滿了整個餐廳,化為隻有噩夢裡才能見到的龐然巨蟒。
要不是艾絲黛拉喊了一聲“停”,它的身軀甚至可以撐破牢房。
現在,它一側的眼瞳就有阿爾莎的身體那麼大,如同可怖的紫藍色燈籠,居高臨下地倒映出阿爾莎渺小的身影。
認為自己可以一腳踩死它的阿爾莎:“……”
她嚇得整張臉龐都僵硬了,漲成又恐懼又羞恥的紫紅色,雙手顫抖著,刀子“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不止阿爾莎,所有人都嚇呆了。
她們仰頭望向巨蟒,張了張嘴巴,想要害怕地尖叫,卻因為過於恐懼而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西西娜也嚇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望向身邊的艾絲黛拉。
她有這麼可怕的底牌……昨天晚上還跟她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天哪,艾絲黛拉是真的想幫她擺脫神殿的控制,不然隻要亮出這張底牌,借她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有毒殺她的想法。
艾絲黛拉把她從神殿的騙局中拯救了出來,她卻在她遇到危險時,轉身就跑,還自以為對她仁至義盡了……她的心胸和格局真的太小了。
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艾絲黛拉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
與此同時,巨蟒龐然的蛇頭忽然低垂下來。
周圍人紛紛恐懼地倒吸一口氣,心髒都快停跳了。
艾絲黛拉卻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摩挲著巨蟒的蛇喙,純美的眉眼間滿是對巨蟒的愛惜和憐愛:“我不會在這裡久待,你們不冒犯我,我也不會傷害你們。你們要是再敢像這樣冒犯我,哪怕沒有對我造成什麼損害,我也會毫不留情地殺死你們。”
說著,她微勾唇角,眼尾上挑地環視一周,甜甜地笑了起來:“你們信嗎?”
所有人:“……”信,為什麼信!你明明有本事把牢房夷平,卻還是和我們一樣待在這裡,這麼詭異的事情都發生了,我們還有什麼事不信呢!
第21章 他在冷眼旁觀自……
“什麼?”神使皺緊眉頭,臉上難得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說,你叫了十個殺過人的女囚犯去刺殺她,都失敗了?現在沒有一個女囚犯敢靠近她了……這怎麼可能?”
神使跌坐在椅子上,幾近顫抖地旋轉著手上象徵著權力和榮耀的寶石戒指,低聲呢喃道:“這怎麼可能……”
他無法接受兩次刺殺都失敗了。
刺殺的對象還是一個女孩——一個嬌弱無力的女孩!
助手緊張地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了讓阿爾莎她們順利刺殺,我還特意支開了裁判所的看守,誰知道還是失敗了。”
不過,助手的緊張並不是因為刺殺失敗,而是因為擔心神使把火氣發泄在他的身上。
他其實一點兒也不意外刺殺失敗。
早說了,艾絲黛拉是一匹少見的上等馬,阿爾莎那幫女人充其量不過是一群運貨牛馬。
常年套著犁铧的疲憊牛馬,怎麼可能跑得過精神奕奕的上等馬?
助手特別想搖頭嘆氣。他覺得神使太傲慢了,也太小看艾絲黛拉了,假如神使把艾絲黛拉當作旗鼓相當的對手,慎而又慎地制定對付她的計劃,怎麼可能連續兩次刺殺都失敗?
但這些話,助手隻敢在心裡想想。他可不想變成神使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是女人,神使可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助手吞咽了一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問道:“閣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神使使勁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氣:“女囚犯不敢接近她,那就讓男囚犯上吧。”
助手難以置信地望向神使。
神使被艾絲黛拉氣瘋了?男囚犯和女囚犯關在兩個不同的地方,男囚犯連碰都碰不到艾絲黛拉,怎麼可能刺殺她?難道他要把艾絲黛拉關進男囚犯的牢房裡嗎?
那就不是刺殺了,是明目張膽的謀害啊!
助手簡直想搖晃神使的肩膀,勸他清醒一點兒。
“閣下,什麼叫讓……男囚犯上?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助手一邊說,一邊拼命地對神使擠眼睛,試圖用生動的面部表情喚起神使的理智。
神使卻沒有看見下屬忠心耿耿的表情。
他揉著眉心,深深地陷在椅子裡,整個人被前所未有的強烈挫敗感籠罩著。一個惡魔般的低語不斷地回蕩在他的耳邊:你連一個女孩都殺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