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裡變得十分熱。這熱意來自他,也來自她。
她有點受不住,甚至想掀開被子出去涼快一下。
方寒霄以為她氣著了想跑,他好一陣子沒碰著她,這一下也是狂放了些,忙勉強自己往後讓了讓,低哄她:“好了,我不動了。”
瑩月沒說話。
她心跳還沒平復,緩不過神來。
方寒霄見她不動,忍耐不住,心猿意馬地,又過來抱住她親了幾口。
臉頰,眼睛,鼻子,解饞似的。
漸漸忍不住往下——
瑩月瞬間驚跳起來,整個人蜷成了一隻蝦。
煮熟的蝦。
方寒霄沒再勉強碰她,他仰面朝天,抬手捂住了眼睛,臉在黑暗中靜靜地也紅了。
他緩和了好一會兒,抓回點理智,輕輕推她,道:“我不會再騙你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乘著她心軟心疼他,把沒說開的那些話都說開,這是他本來的打算,結果上了床,也不知道怎麼就鬧成了這樣,他現在再提,隻好算個亡羊補牢,借勢也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瑩月背對他蜷著,一動不動。
方寒霄又推她,她還是不動。
他反應過來——這是在跟他表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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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睡吧,沒把他踢下床,就是個進步了麼。
慢慢來。
第104章
一早,方寒霄起來去找方伯爺。
方伯爺還睡著——他不是賴床,是一夜沒睡,在書房裡忙到快天明才到小間裡去抽空小睡了一會。
方寒霄不顧小廝的阻攔,咚咚敲門硬是把他吵醒了。
方伯爺兩眼青黑地起來,有點氣惱:“霄哥兒,你做什麼?”
方寒霄從他身側擠進去,到書案前找了紙筆,揮筆寫兩個字給他看:賬冊。
方伯爺眼神閃了閃,先道:“——哦,對了,看二叔這糊塗,都忘了謝你救了誠哥兒。”然後才道,“什麼賬冊?你這一大早的,討賬冊討到我這裡來了,我竟聽不明白你說什麼。”
方寒霄也不急,揮筆又寫:二弟昨晚當寶拿走,出自隆昌侯府的那本。
方伯爺臉色微變,強撐著道:“什麼侯府不侯府的,你越發胡說了。”
他心內是生出了一點疑慮——方寒霄出現的時候,已經是雙方打鬥進行中了,並沒有人提過隆昌侯府的名號,他從何知道?
方寒霄勾唇一笑:二弟走後,我追到那個蟊賊問了。
方伯爺:“……”
方寒霄有沒有又追人,他真不知道,昨晚方寒誠把賬冊交給他時,他再三確認過當時的每個細節,包括方寒誠得到賬冊後就馬上先一步回來的事。
但又一想,他的臉色慢慢平復下來:“霄哥兒,你不要唬弄長輩,昨晚你還帶著侄媳婦和慧姐兒,怎麼會去冒險追賊,那賊可還找了另外銷贓的一伙人,你就不怕牽連內眷嗎。”
這麼一想,他才生出的對方寒霄的淡淡懷疑又消弭了,沒有誰下套搞鬼的時候會把一家人都拖帶著,那變數太多了。方寒誠得到這本賬冊,應該就是個巧合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裡面確實有變數,變數就是瑩月和方慧的出現,方寒霄本來並未打算帶著她們,脫不開身,才隻好呈現了拖家帶口的局面,陰錯陽差,倒是省了他不少粉飾的功夫。
方寒霄就隻是又笑了一下,寫:所以,賬本真的有內情。
方伯爺一愣,旋即意識到自己一夜未睡,頭腦有些昏沉,話沒說圓——一本真沒什麼的破賬本,他分析這麼多做什麼,方寒霄到底追沒追,他本不能確定,這一分析,倒是把他自己不合常理的謹慎給暴露了。
他努力鎮定了心神,不答反問:“——你既然追到,那可是已經把他抓住了?”
如果能抓住這個賊,對他在證據鏈上的成立也是很有好處的,更能砸實了賬本來自隆昌侯府。
方寒霄搖頭:那些大漢返回救他,我帶了家眷,未敢糾纏,放他去了。
方伯爺甚為失望,因此也沒心情再和他周旋了,敷衍道:“霄哥兒,你知道便知道,不要出去亂說,隆昌侯府聽見了,對你可沒有好處。”
方寒霄:但二叔好處多矣,是不是?
方伯爺假笑了一聲:“霄哥兒,你真是想多了,隻是本廚房日用賬,我拿出來給你看看都沒什麼。誠哥兒沒眼力,才以為是重要的物事撿了回來。”
方寒霄好整以暇地寫:二弟沒眼力,蟊賊不會也沒有,賊走千裡隻為財,偷兩斤肉也比廚房賬本子值錢,可見二叔是虛言搪塞我。
這一串話有點長,但他筆走龍蛇,寫得也不慢。
方伯爺早已意識到這個侄兒難纏,眼下打發不走他,他心內煩躁之餘,也有些沒辦法——更有一層是怕他真出去亂說,他領著兩個心腹清客對那本看似尋常的賬冊琢磨了一夜,才琢磨出點頭緒,正是要緊關頭,絕不能容許人來壞他的事。
別人也罷了,昨晚跟方寒誠出去的兩個小廝早叫他嚴密看守起來了,可方寒霄這個長房長孫他看不住,隻能哄著來。
腦子裡想了一圈,他一咬牙,道:“霄哥兒,你實在不信,那賬冊子就與你看一眼,你看了就知道真沒什麼。”
他說著,當真去小間裡把賬本拿來了——這麼要緊的東西,擱別處他都不放心,撐不住小睡的時候都揣在了被褥底下。
“你看吧。”
他盡力不當回事地遞出去。
方寒霄接到手裡翻了翻。
方伯爺緊盯著他。
方寒霄在他如炬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把賬本一頁頁翻著。
方伯爺起初鎮定,漸漸有點沉不住氣——有什麼好看的?這種東西,大略粗翻一下就知道真的隻是些菜蔬炭火的賬目,至於翻這麼細,看方寒霄那意思,似乎還打算從頭細細看到尾。
他不覺伸手想奪:“霄哥兒,你看好了吧?真的沒什麼,你不必出去告訴誰,雖是本不要緊的冊子,落到咱們家手裡,隆昌侯府要知道了,還以為是特意的,白白又結下一樁仇來,那就不好了。”
方寒霄躲了躲,一邊把賬本藏到身後,另一手執筆潦草寫:二叔稍等,我看這賬本有一點眼熟。
方伯爺狐疑,道:“——眼熟?各家日用賬的模子差不出多少,或是你無意中看見過類似的罷。”
——從隆昌侯書房偷出來的日用賬,二叔也覺得差不多嗎?
“你——”方伯爺壓低了聲音,目中狐疑之色變濃,“你連這也知道?你跟那小賊確認過了?”
——沒有,那小賊認不得幾個字,我問不了他多少話。
方寒霄滴水不漏地繼續寫:這是我猜的,因為我看見了砸在地上裂成幾瓣的砚臺。
砚臺這種東西,當然是出現在書房的可能性最大。畢竟隆昌侯府裡又沒有啞巴,不需要像方寒霄一樣把文房四寶擺得到處都是。
方伯爺臉色繃緊。
他心內實在緊張。
他如此重視這本賬本,原因也正在此處。
當然蟊賊有可能進過隆昌侯書房之後,又偷到廚房去,可正如方寒霄說的那樣,他揣塊肉出來都比偷人家的日用賬有用,這賬本會和砚臺同時出現在蟊賊手裡,最合理的解釋隻有一個:都是他從隆昌侯書房裡偷出來的。
而隆昌侯府除非吃錯了藥,才會把廚房的賬本收到主子的書房裡去。
方伯爺感覺自己的聲音都緊了起來,他努力控制著:“——霄哥兒,你還在哪裡看過這樣的賬本?你好好想想。”
方寒霄在明知賬本不對的情況下,仍能提出來他看過,那這裡面一定不如他原來想的那樣簡單。
方寒霄慢條斯理地翻著,微微皺眉,好像在努力回想。
方伯爺這下也不打斷他了,他敏銳地意識到,新的突破口可能就在他眼前。
他認準這賬本裡一定藏了隆昌侯見不得人的秘密,帶著這個針對性去解謎,摸到了一點光亮,但離柳暗花明還是差了不少距離,就算完全解開了,拿這麼一本賬冊去證死隆昌侯,他心裡也沒那麼有底。
而且他時間也不夠充足,如果在他解謎之前,隆昌侯府就發現了自家失竊,那他就被動了。
因此他需要旁證,及時而有力的旁證。
方寒霄終於把賬本翻完了,提筆。方伯爺忙注目過去。
這一回方寒霄的字寫得有點慢,也有點猶豫:揚州蔣知府一案,二叔可曾耳聞?
方伯爺不解點頭:“聽過一些。”
年前鬧得很熱鬧,不過外官知府貪汙,與他全無幹系,他聽過便也罷了,沒有認真做什麼了解。
方寒霄慢慢寫:從蔣知府處搜出來的那本賬冊,二叔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