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月略喪氣很自卑:我對做生意開鋪子都沒有興趣,不喜歡算賬,看見數字就犯暈,一點也不能給家裡做貢獻。
方大:要你賺什麼錢,會花就行了。
瑩月很憂愁:好像也不太會。
方大(滿心憐愛又驕傲地):我給你花。
第20章
以為自己一文不名,結果發現原來身懷巨款。
這巨大的落差讓主僕三個對著那張一千兩的銀票發了好一會呆,才陸續回過神來。
石楠的目光還沒法從銀票上拔出來,有點結巴地道:“姑、姑娘,玉簪姐,你們別笑我沒見過世面,我怎麼覺得這錢有點燙手呢?”
講真,這要是一百兩,她能樂得跳起來到屋外跑兩圈,可翻出十倍的一千兩——有點嚇人。
為了形容好自己的感受,她還努力打了個比方:“就是太太給姑娘準備的嫁妝,加起來也未必能有一千兩吧。”
她是跟著轎子來的,見過沿途挑的那些箱籠,看上去不少,但她可不敢想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徐大太太之前是把給望月準備的嫁妝曬了一院子,可既然是給望月的,那就不要妄想會給瑩月陪過來,不然望月嫁期不會定到很遠,拿什麼給她陪去隆昌侯府呢?
玉簪咽著口水點著頭:“你不用解釋,我懂。”
方老伯爺隨手給個見面禮就超出了瑩月總嫁妝的價值,這出手,是豪闊到驚人了。
瑩月滿面嚴肅,小心翼翼地把銀票折起,放回了紅包袋裡,向兩個丫頭道:“窩要還給他。”
她不敢收這麼重的禮。
玉簪石楠都沒什麼意見,不過石楠有點舍不得,要求道:“姑娘,再給我一眼吧,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呢,說不定以後也沒有機會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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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月笑開來,點頭:“好。”
做出歸還的決定以後,她也就輕松起來,把銀票重新取出,跟兩個丫頭圍坐著瞻仰觀看,她沒見過銀票,也有些好奇。
三個人傻樂過一圈,才又收起來,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打廚房裡送了飯來。
這回送飯來的是個打扮利落包著頭巾的嫂子,自稱姓吳,奉了方寒霄的令。
玉簪請她坐下,和她攀談了幾句,據她說,以後新房的飯食都由她來送,等到瑩月傷好,能管事了,那願意自己派人去廚房領也行。
玉簪謝了她,把她送出去,回身笑道:“要說大爺待姑娘也是不錯了,等晚上他過來,姑娘和他提一提嫁妝的事,應該能拿回來。”
徐大太太準備的東西再少,那也能找出些東西來使,新房總不能一直這麼空蕩,最起碼的,瑩月得有兩件換洗衣裳。
瑩月正尋地方把那個紅包藏好,聞言緊張地一回頭:“他過來?”
倒把玉簪問得一愣:“——不過來嗎?”
昨晚是特殊情況,哪有夜夜讓新娘子守空房的,認都認了,就算礙著瑩月的傷,暫時不幹什麼,也該來坐一坐罷。
瑩月繃著臉回憶了一下,一口氣松下來:“不過來的,老伯爺叫他來,他不來,我想他不喜歡窩。”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困擾,還覺得挺好的,方老伯爺之前叫他來,她在旁邊呆著,不敢出聲,但是十分怕他應下來。
石楠可不認同,不過要說方寒霄現在就喜歡瑩月,那也是太自欺欺人,她就退一步道:“姑娘別急,大爺總會喜歡姑娘的。”
瑩月嘀咕:“窩才不急。”
要照她天真的想法,方寒霄就此把她忘在新房裡才好。
玉簪已經把食盒打開來擺飯,吳嫂子送來的飯食真不錯,比在徐家時的好多了,瑩月看著都犯了饞,但是礙著傷處,越香的菜式放的料越重,她都不能碰,隻得還是挑著些軟爛清淡的慢慢吃了些。
用過了飯,又沒事了,瑩月不出門,躺回床上去休養,躺了半下午,她躺不住了,百無聊賴地又爬起來,她這時想起了她丟在徐家的那些書,十分心疼地跟丫頭念叨:“我的蘇,我攢好久呢,還有——”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熙攘的腳步聲。
然後,洪夫人領著兩個丫頭進來了。
瑩月全無防備,一抬頭,直接嚇僵住了。
玉簪石楠也僵了,她們是從洪夫人的棍棒底下逃出來的,還不知道這時候蔡嬤嬤等人是個什麼下場呢,一聯想,哪有不怕的?
但是洪夫人看上去居然很和氣,踏進門檻,往瑩月面上一打量,笑著問她:“好些了?”
瑩月被她一問,才反應過來,站起來,戰戰兢兢地道:“嗯。”
她沒請洪夫人坐,洪夫人自己十分自如地尋到主位坐下了,又向她招了招手:“坐吧,你身子虛著,就別講究這些虛禮了。”
瑩月就僵硬地坐下。
她膽小,但正常情況下,她不是膽小到這個程度的人,她還能找著方寒霄去拿筆爭辯幾句呢,但洪夫人不太一樣,她精明外露一看就是個厲害人是一樁,另一樁,則是她這個年紀又是這個做派,很容易讓瑩月想到徐大太太,對於徐大太太這一款式的,瑩月是真的怕。
見到了她就想把自己縮起來,好讓徐大太太看不見她。
她這樣的舉止不算很有禮儀,但洪夫人反而滿意,再把瑩月周身細一打量,就更滿意了。
一看就是個好擺布的被嫡母收拾慣了的庶女,身子骨還生得細弱,沒熟的青果子似的,穿著朱紅嫁衣都顯不出什麼新婦風韻——瑩月身上的嫁衣其實原是望月的,婚期定得太急,倉促間繡不出新的,也不敢往外頭去買,怕引人疑慮。瑩月身量比望月嬌小,穿著不怎麼合身,因此愈顯出稚氣來了。
她這個模樣,以洪夫人老辣的眼光來看,那就是三個字:沒長開。
沒長開好,沒長開,才有留仙蘭香施展的餘地,哪個男人也不喜歡啃沒熟的青果子,一啃澀一嘴。
洪夫人的態度更和氣了,徐徐跟她說:“昨晚上太混亂了,許多事我沒來得及料理,你這裡當時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排,怕人多口雜,有什麼闲言碎語傳到外頭去,有失我們這樣人家的顏面,所以暫時我把人都叫走了,隻把你自己的丫頭叫了來,先服侍著你。”
留一個空蕩蕩的新房給瑩月本是不成道理,石楠玉簪兩個也是方寒霄去要回來的,但從洪夫人嘴裡說來,竟似乎都是她的體貼苦心,瑩月心裡覺得不對,怕被拉去打板子,不敢駁,低眉順眼地隻是聽。
當然,往不往心裡去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在徐家時修煉得最厲害的本事,就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嘴巴上不要去頂,能少吃好些苦頭。
洪夫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繼續道:“我特意重挑了挑,有一點磨牙好傳小話的我都剔出去了,唉,霄哥兒這孩子,我同伯爺都不知他怎樣想的——算了,不說了,他既然認了你,你就是大房正經的奶奶了,如今我把人都領了來,你先使著,若還有誰不老實不服管的,你隻管去告訴我,我有的是法子治她!”
說到最後一句時,她有意一下子疾言厲色起來,見到瑩月嚇得眼皮一顫,兩個丫頭立在旁邊也是噤若寒蟬,滿意地揚了揚唇,揮了揮手:“都進來吧,給大奶奶見禮。”
屋門大敞,簾子高高打起,兩排共八個丫頭四個婆子魚貫進來向瑩月行禮。
洪夫人從旁解釋著:“我問過了,原來貼身伺候你的就隻有你身邊這兩個丫頭,依著我們家的規矩,我另給你配了六個,婆子是粗使的,照理還該有些跑腿的小丫頭,不過我想著你這裡沒人使,隻兩個丫頭夠著什麼的,所以先急急忙忙替你把屋裡的人配齊了,至於屋外跑腿澆花做粗活的那些,回頭我看了冊子,再挑好的與你送來——唉,也是沒想到,你們大太太就待你這樣。”
這意思是給瑩月陪嫁來的人太少了,所以迫得洪夫人有些準備不及,先給她配一批,回來視情況——視這些眼線刺探的情況,再往裡追補一批,洪夫人這麼一說,稱得上是進可攻退可守了。
瑩月聽她說著,心裡隻是沉甸甸地往下墜。
方徐兩家生態很不一樣,在徐家裡,就是長姐望月身邊也沒這麼多伺候的人,她更是習慣了隻有玉簪石楠兩個,安安靜靜和和氣氣的,洪夫人這一下把她整間屋子都快塞滿了,別不別有心思的且不說,她第一感覺是好煩。
她不習慣也不喜歡身邊跟上這麼多人。
但她的習慣和喜歡從來也不重要,瑩月憋悶著,日常過得差一點寒酸一點她是真不在意,可是安全的小圈子被打破,她很不舒服。
心裡呼呼地往外冒著逆反的小火苗。
再慫再軟趴趴的人,也是有她那麼一根小逆鱗的,碰到她要不高興。
洪夫人要是就帶兩三個丫頭來,她可能也就包子地收下了,可是一下搞這麼些,那她一個也不想要。
而且——丫頭不是六個,明明是八個啊!
這麼多人擠在屋裡,轉個身都要撞到!
她總悶著不說話,洪夫人有點不耐煩了,此時順著她的目光一看,自以為明白過來了,笑道:“你可是奇怪留仙和蘭香?”
瑩月其實沒特意盯著她們兩個,不過她們站的位置最好,看上去就像在看她們了,瑩月想搖頭,洪夫人已先道:“霄哥兒這幾年都在外頭,身邊也沒個人,如今乘著你進門,一並替他也安排兩個,若不是為著老太爺病勢沉重,其實這兩個人早該添上了——唉,他母親去的早,說不得,這些事隻有我這個做嬸娘的替他想著了。”
又道:“不過,自然也算是伺候你的,屋裡有什麼活計,你不要想著是長輩賜的,就不敢吩咐她們,該使喚隻管使喚,若有哪個拿大不敬重你的,我饒不了她。”
清麗的留仙和明媚的蘭香一齊屈膝,嬌聲道:“奴婢萬萬不敢。”
洪夫人挑了唇角:“這就對了,從今往後,好生伺候著大爺和大奶奶,知道嗎?”
留仙蘭香應道:“是,奴婢謹遵夫人吩咐。”
瑩月在徐家再是不受寵,她也是正經姑娘,一些不規矩的葷話是沒人到她面前說的,所以洪夫人先說給方寒霄“添人”,她還沒意會過來,直到洪夫人說“也算”伺候她的,她心中叮鈴一聲,忽然開了竅,才明白了這多出來的丫頭是做什麼使的。
她精神一振!
不不,她沒想順勢給方寒霄塞人好解脫自己,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安排方寒霄生活的資格,她還沒有進入所謂“方大奶奶”的狀態。
所以她想的是,她沒資格管方寒霄,自然也沒資格替方寒霄收通房啊!
給方寒霄的這兩個有理由不要,那給她的這六個也可以退掉——不說全退掉吧,渾水摸魚退兩個也是好的,否則一想到以後每天她都要生活在一屋人的眼光裡,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瑩月腰杆不由直了直,找到理由了,她就好開口了,慢慢道:“夫人,窩不能,收她們——”
她講話慢,理由沒那麼快說出來,洪夫人先聽見的是她不帶拐彎的拒絕,因為出於意料之外,臉色當即就變了:她小看了這小庶女,看著是個青果子,其實裡面是有數的!
瑩月慢悠悠地說出了下文,“大爺沒有同意,窩不敢收。”
她可理直氣壯了,因為在她的念頭裡,隻要方寒霄同意,她馬上就收,所以她沒在拒絕洪夫人,隻是不能替方寒霄做主嘛。
至於方寒霄會不會收,那瑩月還真有數,早上方寒霄和方老伯爺談話的時候沒避著她,她站得遠一點,看不見方寒霄寫了什麼,可她聽得見方老伯爺的話,方寒霄跟二房不對付這一點,她是能拼湊出來並且十分肯定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對付,當爹的都蓋章並且認命了,還能有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