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蘭瞪他:“給我閉嘴!跟你沒關系!許星搖,聽到沒有?你聾了嗎?”
許星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做、夢。”
她眼裡的不屑和冷淡激怒了周淑蘭,周淑蘭的火氣像是被汽油澆了一樣往上噴出:“許星搖!我是你媽!是你的監護人!我告訴你,你不走也得走,否則你就輟學!九年義務教育已經結束了,我讓你輟學你就得輟學!”
還挺懂法?
許星搖扯了扯嘴角,就是可惜懂得不夠深入。
她讓輟學就輟學?以為這個世界是她主導的嗎?
許星搖已經連說都懶得說了,她回了房間,把門關上,上鎖。
——這個出租屋雖然破,但好歹有鎖。
周淑蘭以為自己已經拿捏到了許星搖的七寸,把她逼得無話可說了,得意洋洋道:“你遲早得走,拖延沒用!”
許離忍無可忍,一把拉過她:“你幹嘛啊!”
周淑蘭對著許星搖囂張,對著許離,氣焰頓消。她軟聲哄著兒子:“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聽話。”
她絕對不會讓陸家人見到許星搖的。
雖然陸家人應該不會纡尊降貴來這裡找她,但是萬一呢?萬一來了,見到了許星搖,那後果……不堪設想。
周淑蘭沒有辦法,她必須得這麼做。許星搖一天不走,她一天不能安心。
許離眼尾泛紅:“誰要你自以為是地以為是為了我好!我不需要!那是我姐!你趕走她,還說是為了我好?要不要臉啊?”
周淑蘭被氣得心頭一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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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了誰啊?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自己的這一兒一女?!
可是這兒子,就跟是給別人養的一樣!
她不由分說地把許離拽回自己屋子,把屋子上鎖,“想明白了再給我出來!別整天給老娘壞事!”
她是勢必要送走許星搖不可的。
許離拍打著房門,一副要拆門的架勢。周淑蘭頭疼不已。她怎麼生出這麼個蠢東西?
反觀許星搖那兒,倒是安靜得過分。
周淑蘭也不管她在使什麼招,放話道:“給你一小時,有什麼要拿的趕緊都拿了!”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是太兇了,或許會讓許星搖更加反抗,不由軟了些語氣,跟哄孩子一樣哄道:“丫頭啊,外婆那裡有什麼不好呢?她那麼疼你,肯定好吃好喝好招待,不比跟著我們在這吃苦受罪的好啊?而且一家子都在沂市,開銷太大了,媽也是不得已啊。”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周淑蘭撇撇嘴,轉身走開了。
她又是兇又是哄的,那個叫啥來著?——對,軟硬兼施!她都做到這份上了,隨便許星搖愛怎麼想了,愛咋地咋地吧,反正走是一定要走的。
屋裡,許星搖壓根沒去聽周淑蘭講了什麼廢話,她找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第13章 不好哄
許星搖剛到學校就要了毛鴻運的號碼,現在正好用得上。
這倒也不能歸功於她運氣好,而是歸功於她習慣於時刻做準備,時刻思慮周全地給自己留退路。
這種不管用不用得上的信息都收著存著是她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這種習慣其實很好,能讓她永遠都不會使自己陷入絕境。
比如,這個時候。
毛鴻運看到是陌生號碼,第一遍沒接,第二遍才接了起來。
熟悉的聲音傳來,許星搖默默地想,他的安全意識還挺強。
“喂——哪位?”
“毛老師你好,我是許星搖。”
許星搖將自己的來意一一託出。
毛鴻運有點懵,“啊?怎麼,怎麼……”
許星搖說,她想申請助學金和獎學金、並且申請住宿。
一番話下來,完全不像個高中生。
邏輯清晰分明,語速適中,語調平靜。
許星搖猶豫了下,斂下眸:“我家裡條件不好,母親的意思是不讓我繼續讀了。”
毛鴻運瞬間拍桌而起:“什麼!那怎麼可以!”
這可是全村的希望!啊不,全班的希望啊!
她這才來了幾天就給他掙了他這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掙到過的面子了!臉上閃閃發光啊!在清北班和特長班班主任跟前他都能挺起胸得意洋洋的那種!
他吃飯都香了,睡覺也香了,現在跟他說人不讀了?開什麼玩笑!那怎麼行!
——就算不說他的私心,這麼有天賦一個孩子,注定前途無量,讓她輟學,天理不容!
這件事瞬間上升為毛鴻運這兒最最要緊的事情,沒有之一。他當即就拍板同意了:“你放心,老師給你辦的妥妥的!我們會跟你家長溝通,絕對不會讓想上學的孩子無法上學!你現在還好嗎?你母親有對你做什麼嗎?需不需要出來躲一躲?你可以來老師家裡跟老師的女兒暫時住一下,或者我給你找個安全的賓館先住下?”
毛鴻運的話真的是定海神針。
許星搖知道他會保住她的,這就夠了。
她還未成年,周淑蘭是有權利去學校給她辦轉學,有權利讓她輟學。
她想反抗的話,需要的就是毛鴻運的這句話。
許星搖真心誠意地道了謝:“謝謝您,不然我……的確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毛鴻運擰著眉,氣得團團轉:“不用跟老師說這個!老師一定會幫你的!好孩子,你媽媽糊塗啊!”
毛鴻運想了又想,周日集訓,周二結束,周三回到學校,那許星搖無處可去的時間其實隻有周六這一天。
他當即提出讓她先收拾好東西,然後他去接她。等兩人見面了再商量去處。
許星搖目的達成,欣然應允。
她看著很空蕩的房間,自嘲地挑了下唇。東西也不用她收了,周淑蘭都給收好了吶。
還有一些書,周淑蘭沒給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給許星搖收這些書,她覺得這些沒用。
許星搖一一放進書包裡。
還好教材大部分放在學校了,她隻帶了要復習和要做作業的回來。
收完書包,許星搖就靜靜坐著等毛鴻運來了。
周淑蘭在外面,她相信毛鴻運會處理好周淑蘭,成功把她帶走。
緊張嗎?
當然緊張。
她手心裡已經出了一層汗。
今晚先去外面住,再經過一周集訓,學校那邊的審批也就下來了。
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從周淑蘭說出要趕走她開始她就已經想好了。
那既然一切盡在掌控,她又在擔心什麼?
——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她也擔心自己的布局謀略不夠完備,也擔心哪裡會出問題。畢竟,她從來沒有退路。一步走錯,便是全盤皆輸。
所謂謀略那都是用閱歷堆砌而成的,她年紀輕,閱歷淺,這是她尚無能為力的短板。
許星搖輕輕呼出一口氣。
燥熱的房間裡隻有一個年代已久的風扇,呼啦呼啦地吹著風,艱難又堅韌地喘著氣。
-
毛鴻運速度很快,他到達許星搖給的地址的時候,一雙眉毛已經擰成了麻繩。
他萬萬沒想到,許星搖的家境竟然這麼糟糕,住在沂市最貧窮也是最亂的地方。剛才一路進來,這裡的環境之糟糕他一一目睹,一邊目睹,一邊心驚。
作為許星搖的班主
任,他根本不知道這些,更別提幫助她申請助學金了。——是他太失職了。
話說回來,在這樣的環境裡,許星搖同學還能這麼優秀也著實是難得了,而且他看不出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實在是因為她的見解、思想、對問題的思考與看待完全不像是家境貧窮的人,他一直以為她的優秀是父母的成功教育與成長環境的優渥共同造就的成果。
哪裡能想到,這孩子完全是自己打拼出來的,完全是靠著自己往上爬的。常人獲得她這樣的成績尚且需要十分的努力,她這樣的家裡條件又獲得這樣的成績,那可不是得付出了二十分的努力?
毛鴻運心都揪揪地疼了起來。
他問了兩次路,很快找到了許星搖的家。
一個並不起眼的角落裡的房子。
毛鴻運上前敲門。
老舊的木門隻是被敲了敲就已經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裡面很快傳來拖鞋的踢踏聲,以及一道不耐煩的婦女的聲音:“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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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搖不知道毛鴻運怎麼說服的周淑蘭,但他的確是成功地帶她出來了。
毛鴻運手裡提著她的行李,也就是那個編織袋,她自己背著個書包,這就是全部的東西。
許離在家裡哭得要死要活的,許星搖腳步頓了頓,還是心狠了狠,沒停下步伐。
給她點時間,她會處理好的,到時再回來與他團聚。
許星搖常常痛恨自己的弱小,正是弱小,才讓她有許多的不得已,有許多的求而不得。
小時候對許離好隻是因為有利可圖,但這麼多年過去,早就有了些許真情。
毛鴻運把她帶到了自己家裡。
許星搖其實不想麻煩他這麼多,也不想叨擾他的家庭,她的性子使然,恨不得不欠這世上任何一人。可她現在除了這一條路,竟是無路可走。除了接受毛鴻運的幫助以外,她再無別的選擇。
在進毛鴻運家門前,她突然停下,朝毛鴻運鞠了個躬。
九十度,誠懇至極。
毛鴻運看得眼眶熱了,他一把把人拉住:“傻孩子。”
毛鴻運的妻子方馨聽到動靜來開門,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她嘆了口氣。
丈夫常把學生帶來家裡,她原本是有些疲倦的,卻也不免被這小姑娘軟了心腸。她打開門,柔和下本有些僵硬的表情:“進來吧。”
“芊芊又出去了。”方馨跟丈夫簡單講了下女兒的情況,便關心起許星搖來:“吃了沒有?要不要我給你下點面吃?”
許星搖搖頭:“剛吃了,謝謝師母。”
自己的女兒不懂事,看到別人懂事的女兒,總免不得軟心腸,方馨笑道:“就當自己家,別客氣,要看電視還是看電腦都可以,知道嗎?困了跟我說,我先去鋪個被子,晚上你和芊芊一起擠一擠。”
許星搖捏了捏手心,壓住萬千翻滾思緒,與她道謝。
毛鴻運忍著因為女兒的怒火,欣慰於妻子對許星搖是和自己一樣的心疼。
知道她不選個事情來做,兩位是不會安心去忙了,許星搖便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臺式電腦:“老師,我可以用這個嗎?我想查些資料。”
現在是信息時代,一臺電腦能給一個孩子帶來的助益不可估量,毛鴻運再次扼腕,她的家境實在是影響了她太多。他連連點頭:“用吧用吧,隨便用。”
怕她不會開機,他細心地開好機,與她講解了下簡單的使用方法。
許星搖很聰明,她懂得汲取身邊所有有助於自己的事物幫助自己成長與壯大。她幾年前就去過黑網吧了,利用網絡去查找一些她平時無法查閱的資料。但這時候她也沒有說自己會用電腦,隻是靜靜地聽著毛鴻運教習,再乖乖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學會了。
平時的話毛鴻運還是很顧忌許星搖的面無表情的,但今天心痒痒,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乖,要懂得勞逸結合,可以玩玩遊戲。”
說完他就沒打擾許星搖了,他走開去和方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