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蘭見她又要走,火氣騰地湧上來,一把拽住她手腕,使了勁拉過來,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力呼上她的臉:“誰允許你走!”
一邊說,她一邊掐許星搖手上的肉。即使她瘦骨嶙峋,手臂上也是有點肉的。周淑蘭惡狠狠道:“你給我滾回你外婆那去!老娘看到你就惡心!整天一副死人臉給誰看!”
許星搖始料未及周淑蘭突然發瘋成這樣,竟是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這巴掌直接讓她的臉偏向了一邊,要不是周淑蘭拽著手腕,她怕是直接砸倒在地。
她被打懵了,耳邊嗡嗡響,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上又傳來密密麻麻的蟲子鑽一樣的疼。
許星搖忍無可忍地一把甩開周淑蘭。
——卻因為力氣不如周淑蘭而根本甩不開。
周淑蘭看著小個,但常年幹農活,力氣可不小。
“還想還手?呵,死賤貨!白眼狼!”周淑蘭冷笑一聲,“我明天就去給你辦退學,你給我滾回去!”
許星搖猛地抬起頭,眼刀直直射向周淑蘭。那眼裡,仿佛淬了毒汁,跟蛇信子一樣。
周淑蘭被嚇得差點松開她,反應過來後又是一肚子火,她抬起手,又想扇過去。
這下,卻被許星搖抓住了手腕。
周淑蘭一隻手桎著許星搖一隻手,另一隻手想打她,卻被許星搖的另一隻手牢牢抓住。
周淑蘭怒極,整張臉都氣紅了:“反了天了!”
許星搖終於是有了反應,對著她勾起冷笑:“你讓我走我就走?你以為,你誰?”
“這裡是我家!你吃我的住我的,你說我是誰?我是你媽!”
“從未見過有這樣的父母。”許星搖隻說到這,趁她不備,抽回手,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去廚房拿雞蛋。
Advertisement
周淑蘭對她下手向來狠,臉上的痛感很重。
許星搖抽回手差點把周淑蘭甩到地上,她走了,周淑蘭還在吼:“老娘告訴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周一就去給你辦手續!”
許星搖完全無視她。
她也不知道今天周淑蘭在發什麼瘋。
她外婆家在安鎮下面的一個村裡,那裡是貧困村,條件很糟糕,小學很小很破,桌椅都沒幾把好的。若非如此,當初外婆也不會為了讓她接受更好的教育而送她回到父母家。
而她自從七歲回來這個家,就如外婆的期望接受了安鎮的教育,且成績一直是年段第一,吊打年段第二的那種。她這樣努力,隻是因為外婆說,隻有成績好,才有機會、有可能走得更高、飛得更遠。
這幾年那個村裡的條件改善了很多,但是高中也沒好到哪去,考上本科的學生數量一直是個位數,有幾年甚至還是零。
讓她回去?她瘋了才會離開沂市重高雲十一中回到那個村裡的高中去。
她一路努力一路掙扎,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得到更好的教育麼?
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從小夢寐以求且拼了命掙來的。既然得到,她就不可能再失去。
讓她放棄?
做夢。
第12章 不好哄
有時候,許星搖很恨自己年紀尚小,還未成年,否則也不至於處處受桎梏,也不至於還要吃周淑蘭的住周淑蘭的,也不至於都被這樣踩到地底上拿鞋底碾了還死皮賴臉地待在這。
她熟稔至極地拿雞蛋敷臉的時候,面無表情地算著還有多少時間才成年。
其實從她打得過周淑蘭以後,今天這樣的情形已經很少出現了。很早以前,她是單方面被打的,而且那時候許離沒有被她教得這麼乖,沒人護著她,每一次她都被打得很慘。甚至有一次她被打得滿臉是血,嚇得鄰居都心顫顫地送她去了醫院。
今天是個意外。是個她無法控制的意外。畢竟她再有本事,也沒辦法控制瘋子發瘋。
許離買了很多東西,還奢侈地花兩毛錢買了個超市的塑料袋。一大袋子東西掛在車把上,重的要死,他還感覺渾身都是勁,瘋狂踩腳踏衝回來的。
回到家後,帥氣地把車一停,提著袋子就往裡頭衝。
“姐——你看我買了什麼!”
許離一口氣衝到客廳,卻隻看到他媽,氣得七竅生煙地在拍著胸脯平復心情。
他撓撓頭,不太曉得又發生了什麼,嗫嚅地問:“媽,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姐呢?”
“你就知道找她!故意氣我是不是?”
他找姐姐也是一種習慣,還真不是猜到母女倆又吵架了。不過周淑蘭這話一出來,他也猜到了。
許離撓撓頭,“怎麼又吵架了?媽你幹嘛了啊。”
這話一出來,周淑蘭氣了個倒仰,“有你這種兒子嗎?一開口就是問我做了什麼,你怎麼不問你姐做了什麼!”
許離嘀咕:“要不是你惹她,她才懶得惹你。”
周淑蘭豎起眉毛:“你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許離才不跟她僵持,跑去找許星搖了。
許離闖進廚房,看到許星搖拿著雞蛋揉著臉頰,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又打你了!”
許離好生氣啊,氣到渾身發抖,湊上前去看她的傷痕。已經紅腫了,也不知道周淑蘭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他抹了把臉,“姐,下次你躲著點,別傻傻站在那裡讓她打啊。”
他又檢查了許星搖身上有沒有別的傷處,發現隻是手腕紅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氣。
許星搖發現他可真是把自己當孩子,好笑道:“我有那麼傻嗎?沒躲的話怎麼會隻有一巴掌?肯定是躲了。”
許離點點頭,“還不算傻到家了。”
不過他還是很心疼。他姐這臉蛋嫩得跟水煮蛋一樣,一巴掌下去待會肯定腫得高高的。
“她又怎麼了?”許離問。
許星搖搖頭。
許離撓撓頭,怕許星搖難過,便轉移著她的注意力:“姐,我去把東西拿過來,我們煮東西吃吧,別管她了。”
“嗯。”
許星搖的皮膚嫩,隨便掐一下都能紫上幾天,她拼命揉臉也是想周一去學校的時候可以消腫。
不過她突然想到什麼,突然緩緩停下了動作。她把蛋放在桌上,去給許離打下手。
臉上還在疼。
她也不知道,她一個窮人家的女孩,怎麼就那麼嬌,痛覺那麼發達。
許離在跟周淑蘭吼叫:“你要是再打她,我就跟她一起走!再也不回來了!你就沒兒子了!”
把周淑蘭嚇得臉色慘白。
她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兒子了,兒子不要她,她還有什麼活路!
她白著臉搖頭:“小離,我……我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好,你以後會理解我的……”
“你是我兒子,你走去哪呢?你不待在我身邊還想去哪裡?”周淑蘭歇斯底裡地喊著。
許星搖聽在耳裡,隻覺無比諷刺。
剛剛跟她說的話,跟現在說的這話,可是截然相反。
周淑蘭恨不得她立刻馬上滾,但許離隻是威脅要走,周淑蘭卻已經要死要活的了。
許星搖也說不上來,叫走許離:“我餓了,好了沒有。”
許離趕緊說:“馬上。”
他跑去洗菜了。因為吃的是火鍋,還挺方便的,所以很快就能好。
周淑蘭眼不見心不煩,準備回屋去了,趁著許離去洗菜,她不忘給許星搖撂下話:“你外婆那裡,你回去定了!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許星搖理都沒理,轉了腳步去看看許離有沒有買可樂。
數學競賽要開始了,有一個為期一周的集訓,從周日到下周日。
或許她可以利用一下這一周。
許離買了可樂,難得還是大瓶的,她去找了水杯來,倒了一杯。氣泡升起,翻滾叫囂,她心裡卻開始平靜。
當萬事可握,平靜也是正常了。當萬事不可掌控,那才是她最不平靜的時候。
許離洗好菜,把電磁爐搬到桌上,一邊操心地叮囑許星搖:“還沒吃飯,你隻可以喝一點點。”
許星搖比著“OK”。
許離把火鍋底料放好,又把一些不好煮熟的肉丸子先放進去。
許星搖在這方面一點天賦都沒有,而且也沒有興趣,所以從來都是許離做。她把碗筷拿出來,又給許離倒了杯可樂。
周淑蘭不知道在屋裡折騰什麼,乒乒乓乓地響。姐弟倆也沒去管她,他們吃他們的。
許離一邊吃一邊安慰他姐:“媽就是這樣,時不時抽個風。姐,你別放心上,不要生氣。”
他小心翼翼地覷著姐姐的神色,生怕她的表情有一絲不對。
; 他很害怕,很害怕從前的事情會再次上演。
許星搖搖搖頭,示意他自己沒有事。
火鍋裡煮的東西都是她喜歡吃的,但她也提不起太多的感覺,最多隻是願意動筷子去夾。
寡淡、清冷,一直是她的性子。
可是許離覺得,姐姐不是一般的淡了,她淡得有點過了。這不是一件好事。
——淡到對世間無任何留戀,怎麼會是一件好事?
許離捏了捏左手的拳,給許星搖夾了一塊五花肉,“姐,你多吃點,你忘了?你體檢的時候偏瘦。偏瘦是不健康的。”
許星搖不置可否,吃下了那塊肉,吃完後自己繼續夾。
許離滿意地笑了,開始插科打诨地哄著她說話。
許星搖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勉強附和。
她知道他看出來了,她的病情加重了。
周淑蘭剛才這一鬧,表面上看著她毫無波瀾,甚至想好了所有的對策,可是實際上對她造成的心理傷害是肉眼看不出來的,而且還很深,就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子在她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上又狠狠來了一刀。
許離又是怕又是惱。
有一段時間,許星搖是不理人的,即使是他,她也拒之千裡。
她自己給自己豎起了一道堅硬的屏障,將所有人隔絕於外,沉浸在隻有她一個人的小世界裡。
這並非好事,因為這樣的她脆弱得一丁點的傷害都能將她徹底擊垮。
那段時間許離寸步不敢離,生怕一個轉眼……他就沒有姐姐了。
而現在的許星搖,狀態和那個時候……
像極了。
她是天才,但上天在智商上給他們偏待時,也會很吝嗇地在其它地方拿走些什麼。
加上生活環境和親生父母的傷害,造成了許星搖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
許離膽戰心驚的,整顆心都懸著,絞盡腦汁地哄她說話。還好,她依了,慢慢地舒開了心情。
卻在許離剛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周淑蘭又出現了。
而且動靜不小。
她從姐弟倆的房間出來,人未見,就先扔了個編織袋。
編織袋很大,塞了個半滿,砸在了地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周淑蘭面無表情道:“東西也給你收好了,吃好了沒?吃好了就跟我去車站。”
許離猛地站起來,失聲吼道:“媽你瘋了?!”
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抓了抓頭。好不容易哄好了點,他媽又來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