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海棠樹被魔氣侵蝕最厲害,雪白的花瓣幾乎落盡了,將他整個人葬在花瓣下,像一座堆積的小墳茔。
又過了兩日,顧絳才悠悠轉醒,他被花香燻得打了個噴嚏,吹得花瓣亂飛。
聶音之坐在小板凳上,蹲在距離他八丈遠外,膝蓋上放著果子盤,嘴裡叼著一顆櫻桃,黑幽幽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兩個人對視片刻,顧絳翻個身,看那樣子又要睡過去,聶音之都快服了他了,這是魔豬吧!
“你睡了五日了。”聶音之開口道。
過了好一會兒,顧絳才搖搖晃晃坐起來,他聽出她口氣裡的不滿,撩了下披散的長發,單腳踩在榻上,支著額頭按揉眉心,“你的血太毒,尋常魔修已經一睡不起了。”
涉及到自己,聶音之立即警惕起來,“我的血有問題?”該死的桑無眠,又暗地裡對她做了什麼手腳?
顧絳抬起鳳眸,懶洋洋地睨她一眼,“民間傳說,每逢妖魔亂世,民不聊生之時,便會有神女降世,以身飼魔,渡化萬魔,還世間以清明。”
這是什麼窮鄉僻壤的小傳聞?現在說書人都不屑用這麼老掉牙的故事橋段了。
聶音之無語地看著他,深覺得他有一點大病,果然是千年的老古董。
【草草草草這不是我女鵝的設定嗎!對魔修來說就是**血,會引得魔修發瘋的】
【女主後面還會用血控制封寒纓吧,這種重要設定也特麼能讓女配搶過去?】
【這可是結局前的大高丨潮,女主義無反顧跳下萬魔窟,身飼萬魔,拯救蒼生,怎麼又雙叒叕換到女配身上了】
【有病吧!這部劇的工作人員是不是都是女配粉,怎麼做的AI人設?要搶女主多少設定才罷休,不然把女配搞成女主算了】
【哈哈男主都死求了,你們還強求什麼設定,朕倒要看看這部劇能崩到什麼程度】
【我看了聶音之的個人角色線,就是她閉關走火入魔的時候開始,劇情就開始亂了,根本就是出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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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道理,十年前正邪大戰的時候,女主的血對魔修是沒有誘惑力的,要不然她那個時候就被魔啃了】
【原著裡面桑無眠剖女配金丹,金丹吸盡了女配的血氣精氣,再塞給女主滋養她的丹田經脈,那之後女主的血才有了這個特性】
【搞了半天,女主才是強盜啊,搶眼睛搶金丹搶設定,女主粉連自己蒸煮設定都沒搞清楚就在那裡罵街,好好笑】
【笑死,你因果關系搞錯了吧,正因為作者給女主安上了“身飼萬魔,拯救蒼生”的劇情,你女配才能暫時得到這個設定,說白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為了男女主服務】
聶音之餘光看著彈幕裡的爭吵,整個人都很麻木。
這是什麼令人絕望的設定,被魔修啃是什麼香饽饽嗎,還要去搶?
幸好現在魔修都被封在萬魔窟中,不然她也太慘了。身飼萬魔,拯救蒼生,她可做不到。要抽盡她的精血,把自己的金丹給蕭靈,那也絕不可能。
聶音之煩得要死,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暴躁的戾氣。
“所以,獻祭陣並沒有成功?”聶音之問道,“前輩隻是被我的血吸引來的。”
她召喚魔頭,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和桑無眠他們同歸於盡的想法,獻祭的條件是殺了桑無眠,殺了孟津,殺了當日殿上張張嘴便想定她生死之人。
顧絳唔了一聲,隻是聽到“我的血”這三個字就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喉結上下滑動。
聶音之條件反射地提起小板凳,躲遠了幾步,禮貌問道:“那前輩之後有何打算?”
聶音之在顧絳昏睡期間就仔細思量過,她當著雲笈宗諸位長老的面召喚出魔頭,現在又跟他綁定在一起,毫無疑問會被打入邪魔外道一途。
她不能回聶家,更不能把魔頭帶回聶家,聶家都是凡人,若是正魔在那裡發生衝突,很容易被殃及池魚。
目前而言,隻有遠離聶家,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一來凡人入不了仙家修士的眼,二來修士講究因果,這筆賬怎麼算也算不到她父母頭上,濫殺無辜損傷道心。
聶音之想知道大魔頭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才好思考自己之後該怎麼辦。
顧絳覺得她的樣子很有趣,“奉上神魂和肉身獻祭,我以為你不怕死?”
“我怕死。”聶音之揚起臉,眉眼間帶著驕矜,明明是一副明媚的長相,說的話卻半點都不陽光,“但是,憋屈地死和暢快地死,是不一樣的,如果我不得不死,那我也要拖上討厭的人給我陪葬。”
“所以哦,誰愛拯救蒼生誰去拯救,我才不幹。”既然蕭靈能用血控制封寒纓,她也能用血控制魔修,聶音之摩挲著手腕上的印記,朝顧絳瞟去一眼,膽大包天地覬覦著眼前人。
顧絳幾不可見地勾起嘴角,有種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貓崽子盯上了的感覺,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手裡的小碟子,“怎麼可以吃獨食?”
聶音之又往嘴裡塞了一顆櫻桃,站起來給他送過去。
8、第 8 章
雲笈宗失去掌門,當日在殿上的長老也死傷慘重,門中高層修士一夕之間損失泰半,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幸而還有三位太上長老及時出關主持大局,才暫時穩住人心。
太上長老從荊重山那裡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桑無眠這種感情用事以至於連累宗門的做派極為失望,可如今大禍已經釀成,隻能設法將危害降到最低。
太上長老親自聯絡各大修仙大派求援,又在折丹峰外起了重重封印結界,勢必要將魔頭困死在此處,不能放出去危害世間。
在顧絳昏睡的五日裡,折丹峰上落下數重封印結界,將折丹峰整個鎖在其中,聶音之到底隻是金丹修為,無可奈何。
魔頭聽她說完後,看了一眼頭頂的結界,表示:哦。
聶音之都快氣絕了,差點失去理智狂搖他的肩膀,求他快點醒醒,能不能和封寒纓學學,他的徒弟被囚禁的十年間可一直都沒放棄衝擊封魔印。
她試圖用激將法,“不會吧,你難道是衝不破這結界?”
顧絳勾了一縷魔氣去撞結界,她就眨了下眼睛的功夫,魔頭收回手,“這結界的確強悍。”
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寫著“我在敷衍你”五個大字。
聶音之原本期望著顧絳能名副其實,與他那令人膽顫的名聲一樣,陰晴不定,心狠手辣。
隻可惜,魔頭隻有在睡覺被吵醒時那麼片刻功夫,會陰晴不定,隻有在跟她搶果子點心吃時,會心狠手辣。
要問魔頭之後的打算,那就是混吃等死,沒有打算。
聶音之:……這條大腿抱得好沒有前途。
這一日,折丹峰上又落下一重倒扣的金色大鼎,鼎上封魔銘文密密地鑲嵌在一起,彼此呼應,在半空中忽隱忽現,微風過處能激起陣陣梵音。
聶音之站在折丹峰最高處,往外望去,隻能看到一片虛無,不說人影子,連隻鳥影都見不著。折丹峰像是被整個闢出了人間,成了一處四面不通的絕地。
折丹峰隻有這麼大一片地域,沒辦法自給自足,被封死之後,靈氣便一日比一日衰弱。
聶音之嘗試往折丹峰外飛,差點被封印劍陣劈成傻子,腳下玉簪粉碎,她下墜的過程中又被梵音撞入靈臺,聲勢浩大地幾乎將她三魂七魄唱散。
折丹峰外數不清的結界,聶音之落入無靈域之中,渾身輕盈的靈氣頓消,手腳都如同灌了鉛,從空中直直墜下。
眼看著即將被摔成肉餅,聶音之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鮮血溢出唇瓣,一縷魔氣像聞著肉腥味的狗,霍然襲來及時勾住她,將她扯回折丹峰內。
也就隻有這種時候,那懶惰入骨的魔頭才最積極。
聶音之吐了口血,臉上淌過陰冷觸感,魔氣貼著她的下颌,在她唇上徘徊,將血跡舔舐幹淨。
“唔。”聶音之咬緊嘴唇,拒絕魔氣鑽入嘴裡,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沒好氣地將魔氣扯開。
真是夠了!
頭上大鼎草木皆兵地一陣閃爍,封魔銘文密密茬茬地覆蓋在天幕中,幾乎閃瞎人的眼,將那一縷魔氣化盡。
聶音之把自己折騰得半死不活,放棄了找出路,恹恹地回到院中。
枯萎的海棠樹下沒見著顧絳的身影,聶音之瞪大眼睛,奇了!祖宗終於起床了!看來是頭頂的封魔銘文實在太過分,就算是泥人終於也有了三分火氣。
她提著裙擺,快步跑入屋裡。
“顧絳?”她裡裡外外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聶音之心中一慌,放出神識,覆蓋住整座院落,才在浴池裡找到正舒舒服服泡澡的男人。
氤氲的水汽中飄著一個託盤,碟子裡裝著新鮮果子和點心——都是折丹峰上的庫存,大廚下山前,給她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存放在保鮮陣法裡,如今靈氣不濟,顧絳一直用魔氣催動著陣法。
對方感覺到她的神識,屈指彈出一粒水珠,將她神識掃出淨室外。
聶音之像是兜頭被洗澡水潑了一臉,深吸口氣,故意踩著重重的腳步聲闖進去,咬牙切齒:“我還存了好多花瓣,魔尊大人需要麼?泡個花瓣澡如何?”
顧絳枕在浴池邊,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她唇上,從善如流道:“都行。”
聶音之:“……”行個鬼啊!
【笑死,我仿佛看的是兩個劇,外面是調兵譴將風聲鶴唳要開啟正魔大戰緊張刺激大制作,劇情一轉到裡面,就成了老年人日常】
【前面的你怕是對老年人有什麼誤解,老年人每天起得可早鍛煉身體】
【我從沒見過這麼鹹魚的魔頭,看聶音之抓狂,我好快樂哈哈哈哈】
【外面的群眾可以洗洗睡了,魔頭對覆滅修真界沒興趣】
【本劇的反派工作還是得靠封總啊,封總才是兢兢業業的打工人】
【今天也是希望女配趕緊暴斃的一天,不想看女配】
【港真,這水還挺清澈,角度合適的話斯哈斯哈】
【阿音,你漱口了嗎就敢來找魔頭,就不怕魔頭掐住你的腰將你按在牆上,嗦血】
聶音之被彈幕提示,雙手捂住嘴,瓮聲瓮氣,“我們已經被關在這裡半個月了,你真的真的真的一點不想出去嗎?”
這已經是她第三遍問起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