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魔尊,你真的太別扭了。”蕭夕禾感慨。以前在背陰谷時,似乎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看來她日後要更敏銳些才行,免得魔尊大人太費心思。
謝摘星輕嗤一聲,卻將她抱得更緊。
蕭夕禾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將手搭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很快便睡著了。謝摘星抱著軟乎乎的人,也總算有了睡意。
夜還漫長,海風拂過椰林,發出搖曳窸窣的響聲,蓬萊島伴隨著海浪聲入睡,天地萬物一片祥和。
而無人的海灘,合歡宗宗主面露恐懼,不住向眼前人求饒。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饒了我,我日後絕不敢再……”
話沒說完,一道劍光閃過,鮮血噴湧而出。合歡宗宗主目眦欲裂,卻還是不甘心地倒下,連死都無法瞑目。
汪烈上前探了探鼻息,不由嘖了一聲:“原以為你是個慫蛋,沒想到還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扶空抬手拭去臉上的血,繼而從懷中掏出一顆珠子:“此乃生子泉精華凝結,三百年方有一顆,服下可保你身軀百年不潰,你收下,且當謝禮。”
汪烈面露不屑:“我辛苦替你跑一趟,你這點東西便想打發我?”
“你難道不需要?”扶空看向他已經潰爛見骨的臉頰。
汪烈眯了眯眼睛,當著他的面扣住合歡宗宗主面門,隨著指尖一陣白光閃過,屍體迅速幹癟消散,短短一瞬便隻剩下混著血水的皺巴巴衣衫,而他臉上見骨的地方,則長出新的血肉,膚色與周邊皮膚格格不入。
“若隻是修復軀體,我多煉化幾個修者就是,何必費這麼大功夫找你?”汪烈勾唇。
扶空拿著珠子的手指緊了緊,面上卻不動聲色:“你能用靈力。”
“你蓬萊的護島大陣,乃是本尊親自創建,陣法約束其他人就罷了,難不成還能約束本尊?”汪烈笑了,眼底隱隱透出癲狂,“不認識本尊又如何,還不是要將本尊隨意做出的陣法當寶貝?”
聽到蓬萊的護島大陣竟然是他所創,扶空喉結動了動,沉默許久後開口:“既然你有靈力,為何還要跟我合作,謝摘星跟蕭夕禾在蓬萊與普通人無異,你想抓他們不是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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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輕而易舉,可沒有你幫忙,抓了他們也無用。”汪烈隨意道。
扶空頓了一下:“為什麼?”
“我先前受了傷,軀體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強行壓制大半神魂,才勉強延緩潰爛速度,若想換軀體,就得釋放所有神魂,可這樣一來,不等換軀成功,這具身體就會因承載不住我的神魂,先一步潰爛成灰,而我的神魂也會因此受損,修為至少衰退三成。”汪烈提起此事,眼神愈發晦暗。
他驕矜一世,修為衰退於他而言與死無異,他可以暫時廢物,但不能一輩子廢物。
扶空聞言沉思許久,總算明白他一直陰魂不散,是因為看上了謝摘星的身體,想要鳩佔鵲巢,但……
“你應該知道,謝摘星有孕在身吧?”扶空問。
汪烈面露厭惡:“男人生孩子,惡心。”
“蓬萊都是男子懷孕。”扶空面無表情,並表示受到了冒犯。
汪烈掃了他一眼:“所以你們最惡心。”
扶空深吸一口氣,冷淡地看向他:“他如今月份已大,你若此時搶了他的身體,也會變成你口中惡心的人,你甚至得親自把孩子生下來。”
“那就生下來掐死,”汪烈更厭惡了,“若非在鍾晨那邊碰了壁,我才不要他的身體。”
扶空不知鍾晨是誰,但聽他的意思,應該也是他想鳩佔鵲巢的人,他不關心這個,隻關心一件事——
“你說的這些,與我何幹?”他還是問了。
汪烈也不介意告訴他:“我換軀時,需要你用生子泉水引路。”
換軀隻有在對方活著時進行,才能保存好每一寸血脈,可這樣一來,雙方靈力免不了要一番爭鬥。謝摘星的軀體經脈早就習慣了自身靈力,他作為入侵者少不得要被軀體排斥,換軀成功的概率隻有兩到三成,但如果有生子泉水替自己引路就不同了。
生子泉寓意新生,泉水有洗舊納新的效果,謝摘星的經脈一旦被衝洗,力量就會大大削弱,他換軀成功的概率會高達八成以上。
扶空看著他勢在必得的表情,總算明白他為何執意要與自己合作了——
這世上,隻有蓬萊島主才有資格化用生子泉的力量。
海風烈烈,扶空沉思片刻,終於再次開口:“即便有泉水引路,你還是要釋放全部神魂,你如今的軀體照樣難以承受,你最初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有蕭夕禾在,問題自然迎刃而解。”汪烈勾唇。
扶空聽到蕭夕禾的名字,眉頭蹙了起來:“為什麼?”
“你不知道?”汪烈笑了,“如今佔用蕭夕禾軀體的,可是鹿蜀的後代。”
扶空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將她煉化,融進我如今這副軀體,自然能延緩潰爛時間,”汪烈盯著他的眼睛,“但你放心,我隻要神魂,軀體還是你的。”
扶空盯著他看了許久,頷首:“多謝解惑,告辭。”
汪烈:“?”
海風有一瞬喧囂,當扶空轉身的那一刻,汪烈心態崩了,一閃身出現在他面前,陰著臉抓住他的前襟:“你敢耍本尊?”
“我從未答應要與你合作,隻是好奇問兩句,”扶空一臉平靜,“也是你自己要說的,我並未逼你。”
“信不信本尊殺了你!”汪烈氣得臉都扭曲了。
扶空沉默一瞬:“你不會。”
他若在選好繼承人之前死了,生子泉至少失效二十年。
二十年,這人骨頭都糟爛了。
汪烈自然也知道投鼠忌器,因此攥著他衣領的手愈發用力,卻始終沒下一步動作。
扶空拂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地往前走,汪烈深吸一口氣:“我不殺你,但能殺了你所有族人。”
“你隨便。”扶空垂著眼眸,油鹽不進。
汪烈猛地回頭:“我還能殺了蕭夕禾的轉世!”
扶空瞬間停住腳步。
汪烈笑了,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我這次去合歡宗,收獲可不止一條人命。”
扶空回頭,隻見他正在把玩斷成兩截的玉碟。
“仙門拜師要留一縷氣息在玉碟內,氣息百年不消,可追生人,可尋轉世,”汪烈勾唇,“你應當聽說過吧?”
扶空眼神頓時暗了下來。
許久,他道:“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考慮一下。”
“我若不給呢?”汪烈反問。
“你又不急於一時,如何等不得?”扶空面無表情,“更何況蓬萊之上,隻有你一人可以用靈力,謝摘星和蕭夕禾如同瓮中之鱉,你還會怕他們跑了?”
汪烈笑了,眼底滿是勢在必得:“那便給你幾日機會,但願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否則……”
他眼神一冷,“我便將蕭夕禾的轉世挫骨揚灰。”
扶空定定看著他,眸色如大海靜謐深沉。
海風呼嘯,浪一陣大過一陣,沙灘上的血跡與皺衣很快被卷進海中,再無半點痕跡。
月影下移,日出東方,轉眼又是清晨。
蕭夕禾迷迷糊糊中摸到堅實的胸膛,涼涼的,柔軟與堅硬並存。手感太好,她沒忍住多摸了幾把。
“往下摸。”
蕭夕禾聞言哼唧一聲,識趣地一路往下,直到被隆起的小腹擋住去路,才猛地清醒過來:“……你能不能別總誘導我犯錯?”
誘導失敗,謝摘星遺憾一瞬,朝她伸出手:“既然醒了,便起床吧。”
蕭夕禾一臉莫名地握住他的手:“你怎麼沒去藥浴?”
“先同你一起去姻緣石前解除身契,再藥浴。”謝摘星說完,見她還坐在床上,挽起袖子便要親自為她更衣。
蕭夕禾嚇一跳,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又是拿衣裳又是挽頭發的,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謝摘星對她的態度還算滿意,思索一瞬後開口:“你先洗漱整理,我去找扶空。”
“行。”蕭夕禾匆忙點頭。
謝摘星又看她一眼,出去了。
蕭夕禾假裝忙碌,直到他離開寢房才松一口氣,剛要放慢速度,外頭便傳來林樊的聲音:“少夫人,少主叫我提醒你盡快收拾,不準偷懶!”
蕭夕禾:“……”這是提前預判了啊。
因為外頭有個監視的,她隻能快速收拾好出門,結果剛走到門口,便看到謝摘星黑著臉回來了。
“扶空沒空?”蕭夕禾猜測。
謝摘星周身氣壓極低:“執事堂的人說他一早出門了,要天黑才回。”
“那就天黑再去唄,我先陪你去藥浴。”蕭夕禾笑道。
謝摘星眼神微冷:“來了這麼多天,他早不出門晚不出門,偏偏今日出門,難不成是想反悔?”
“應該隻是巧合吧,他若想反悔,昨日也不會讓你代替他成親了。”林樊安慰一句。
蕭夕禾附和:“沒錯,應該不至於反悔,我們先去藥浴,晚上再去解除也不遲,又不差這一日。”
謝摘星抿了抿唇,還想說什麼,蕭夕禾立刻挽上他的胳膊:“走啦走啦,我們去禍禍他的生子泉。”
“對,我們今天多泡點草藥,給他腌入味!”林樊也跟著配合。
兩人一唱一和,把謝摘星當小孩一樣哄著,總算把人哄去了生子泉。
因為惦記著解除身契的事,謝摘星隻覺這一日過得極為漫長,好在時間總有盡頭,隨著一天的藥浴結束,太陽也落山了。
從生子泉回來,他直接去了執事堂等著,蕭夕禾和林樊勸不住,也隻好一起陪他等,可惜三人一直等到半夜,都沒見到扶空。
“……少主,不行就明天再來吧。”林樊打著哈欠問。
謝摘星面無表情:“不行。”
“回去吧,好困。”蕭夕禾趴在他肩頭哼唧。
謝摘星看她一眼,語氣緩和了些:“你回去,我在這兒等著。”
“不行,沒有你我睡不著。”蕭夕禾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的眼睛。
謝摘星一向招架不住她撒嬌,這次也不例外,沉默片刻後到底還是妥協了。蕭夕禾見他不說話,當即向林樊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把人帶走了。
翌日一早,謝摘星又去了,可惜還是撲了個空,蕭夕禾趕緊安慰:“許是臨時出了什麼事,否則不會突然離開。”
“他就是反悔了,”謝摘星面色陰沉,“明知你與他沒有半點關系,卻像個可憐蟲一樣不舍得放手,以為這麼躲著,便不必解除身契。”
“不至於,他很清楚我是我,原身是原身,”蕭夕禾無奈,“你先別著急,反正我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不如慢慢等,他總會回來的。”
謝摘星沉著臉不肯動。
蕭夕禾隻好一邊好聲好語地勸,一邊強行把人推走:“快去吧,林樊還在外面等著呢,我做了早飯再去找你們。”
謝摘星不情願地離開,蕭夕禾猛地松一口氣,卻沒有立刻回去做飯,而折身往執事堂後院走,隻是還沒等進去,便被人攔住了。
“夫人抱歉,島主吩咐了,他離開這段時間,任何人都不能進去。”那人歉意道。
蕭夕禾揚眉:“島主夫人也不行?”
那人幹笑一聲,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