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她問。
鱷魚試圖回頭看,可惜臉太長眼太高,扭了一點微小的弧度又扭了回來:“不知道,但是尾巴有點疼。”
“好像是那個一身黑的男人砍的,”雞嘴斟酌道,“他好像挺厲害,殺了我們不少伙伴。”
“要不是為了盡早把小老大帶回來,肯定不能輕易放過他!”熊大一捶地,頓時激起陣陣灰塵。
蕭夕禾被灰塵嗆得直咳嗽,雞嘴立刻嗔怪地看了熊大一眼:“蠢貨,小心點!”
“我不是故意的……”熊大訕訕。
蕭夕禾幹笑一聲,勉強掩飾自己的心虛,結果下一瞬就聽到鱷魚問:“小老大,你認識那個男人嗎?”
“……不、不認識!”蕭夕禾趕緊撇清幹系。
鱷魚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可當時你跟他站得很近……對了,你好像還保護他來著,要不是你推他一下,我就把他吞了。”
另外三隻也齊刷刷看向她。
蕭夕禾勉強擠出一點笑意:“我、我跟他不熟的,也沒保護他,估計是當時被嚇傻才會推他一下。”
“都怪你,把小老大給嚇傻了!”
“你下次別這麼莽撞,幸好小老大沒事!”
鱷魚虛心挨罵,蕭夕禾咳了一聲:“我先給你治療吧。”
“不用,我吐點口水幫他愈合就行了。”雞嘴道。
蕭夕禾看一眼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不明液體,嘴角頓時抽了抽:“沒事,我來治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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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先拈一個清潔咒將身上洗了一遍,又用靈力將鱷魚咬出的傷愈合,這才主動繞到鱷魚身後檢查傷口。
不是簡單受傷,而是尾巴尖直接斷掉了,此刻正隱約露著骨頭。
蕭夕禾的乾坤袋給謝摘星了,眼下也沒有可用的東西,隻能用靈力為他療傷,好在鱷魚的傷勢不太重,她簡單止血之後,又催著結了疤。
“小老大好厲害!”雞嘴捧場地誇獎。
熊大熊二配合鼓掌。
蕭夕禾被誇得不好意思:“就是個簡單的治療。”
“那也很厲害,就像老大一樣厲害。”雞嘴繼續誇。
聽她又一次提起老大,蕭夕禾忍不住好奇:“你們說的老大是誰啊?”
“老大就是老大啊,還能是誰?”雞嘴好奇。
蕭夕禾頓了頓:“長什麼樣子?”
雞嘴回憶一番:“他有著光滑的皮毛,健壯的體魄,還有柔順的鬢發的,奔跑起來像風一樣快……”
蕭夕禾一臉茫然。
“是不是很英俊?”雞嘴眼睛就差冒心形泡泡了。
蕭夕禾:“是……吧。”所以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好像是靈獸。
……靈獸的話,她怎麼可能是他的後代啊!
蕭夕禾這下更加確定是這幾隻弄錯了,心如死灰的同時,又不甘心坐以待斃,正思考該怎麼博取好感,以讓他們關鍵時候饒自己一命,對面的雞嘴突然驚呼一聲。
“怎麼了?”蕭夕禾瞬間緊張。
雞嘴往地上一蹲:“我的尾巴也疼。”
蕭夕禾恍然,趕緊繞到她身後去看,發現是毛被燒焦了,連帶下面的皮也燒黑了點。
“別緊張,小傷。”蕭夕禾說著,直接用靈力為他治好了。
雞嘴開心道謝,另外兩隻不好意思地湊了過來。
“你們沒受傷吧。”蕭夕禾看著這倆。
熊大熊二對視一眼,巨大的熊頭上竟然浮現一絲可疑的嬌羞:“那個……你能治便秘嗎?”
蕭夕禾:“……能。”
靈獸多以肉食為主,偶爾也會吃點草促進一下消化,但總有一些靈獸死都不肯吃草,這就導致出現了便秘的問題。
……雖然靈獸便秘聽起來,一點都不奇幻小說,但蕭夕禾看著面前突然排起的長隊,想起蠻腰兒的腳氣,深刻感受到某些疾病就算到了修仙世界,也真的很難擺脫。
“他們聽說你能治病,所以想讓小老大幫著瞧瞧。”熊二剛才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這會兒有點不好意思。
蕭夕禾看著不久之前還在攻擊她的靈獸群,緊張得後背都出汗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算了,醫者聖心,病痛面前不分人……獸。
她幹脆搬來一塊石頭當桌子,坐在地上擺起了露天診所。靈獸們經年累月地生活在識綠山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毛病,好在病痛都不算太嚴重,蕭夕禾還應付得來。
隻是治著治著,才發現大部分靈獸的病都是因為外傷,有一隻相對弱小的山羊獸,身上更是幾十道傷口,簡直沒一個好地方。
秉持著多問多錯的態度,蕭夕禾本來是沒打算打聽的,可看到她的狀態後也忍不住開口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都是那些修者砍的。”山羊獸提起前事就忍不住眼圈泛紅。
蕭夕禾愣了愣,旁邊的雞嘴就主動解釋了:“還不是那些修者每隔幾年就要來一次,識綠山又沒有別的秘寶,隻能從我們這些靈獸身上弄,她還是運氣好的,最起碼活了下來,不像她的父母姐妹,全都被那些修者打死做了煉器的材料。”
“那些修者自詡大義,動不動就要拯救蒼生,其實全是一群自私鬼,吸血蟲一樣隻會貪圖自己不該有的東西,真是虛偽死了!如果不是老大每次都出去捱一頓打,掉落一些鱗片毛發給他們,恐怕他們還要一直追著我們打。”
“最可憐的還是我們,時不時就要被那些人闖進家裡屠殺一番,父母妻兒稍有不慎便會喪命,即便活下來也可能會一身傷,再無精進的能力,若非老大有多子多福綿延長壽的力量,我們這些靈獸早就滅絕了,又怎會一直活到現在。”
蕭夕禾越聽越心虛,拈著靈力的手指微微顫抖,熊大眼底閃過一絲不解:“小老大,你怎麼了?”
“啊?!”蕭夕禾驚慌抬頭。
“笨!小老大是心疼我們了!”雞嘴說完,又想摸摸蕭夕禾,隨即想起自己翅膀的威力,硬生生忍住了,“小老大別擔心,這次跟以前不一樣,等這次結束,就不會再有人能騷擾秘境了。”
蕭夕禾幹笑一聲,正要說些什麼時,前方排隊的靈獸突然自覺讓出一條路,嘰嘰喳喳地說著老大來了。
蕭夕禾心裡咯噔一下,一抬頭便看到幽深山林中,一匹高大矯健的戰馬朝自己而來。說是戰馬,身上卻長了老虎一樣的斑紋,一條火紅的尾巴輕甩,每一寸肌肉紋理都充滿噴薄的張力。
是鹿蜀,她來之前看過他的畫像。
蕭夕禾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時候遇到要找的上古神獸。
“老大!”雞嘴激動地迎上去,“我們找到了一個小老大。”
“小老大可貼心了,還幫我治療尾巴。”
“也給我治便秘了,我終於不用吃草了!”
“小老大真是個好孩子,不虧是老大的後代。”
蕭夕禾在一聲聲誇贊中頭暈腦脹,差點就地昏厥——
不管怎麼看,自己都不像這位大佬的後代吧!
果然,鹿蜀隻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開口便是悅耳磁性的男聲:“真當什麼人都配做本尊的後代?”
蕭夕禾後背一涼。
雞嘴聞言連忙幫她說話:“她真的是小老大,鱷魚……赤影已經確定了!”
……原來鱷魚的名字叫赤影,比自己取的不知好聽多少,所以他們剛才果然隻是哄著她玩吧。蕭夕禾後背都快被汗水浸透了,面上還在故作鎮定:“老、老大好。”
剛打個招呼,靈獸們就哄笑起來,熊大一邊笑一邊提醒:“你該叫老祖宗。”
蕭夕禾:“……”別玩我了行嗎?
所有靈獸都神色輕松,蕭夕禾卻半點都笑不出來,隻能顫顫巍巍仰著頭,看著面前高大的鹿蜀。
鹿蜀神色冷淡,與她對視許久後緩緩開口:“滾出本尊的地盤,否則殺了你。”
靈獸們一愣,瞬間安靜下來。
半晌,雞嘴試探開口:“老大,她真的是你的後代,與你流著一樣的血,你自從三千年前傷了內丹,便無法再親自孕育子嗣,說不定她是你最後一點血脈。”
“同樣的血脈,又能證明什麼?”鹿蜀語氣毫無波動,“她在選擇修者一方時,便已經不配做本尊的後人。”
熊二急忙解釋:“她沒有選擇修者,她對我們特別好,還幫我們……”
“她若沒有選擇修者,為何會來識綠山?”鹿蜀打斷。
熊二被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他本來想說也許是來認親的,可剛剛蕭夕禾的表現,好像並不知道自己是老大的血脈。
一片安靜中,鹿蜀再次開口:“修者,說出你來的目的。”
靈獸們齊刷刷看向蕭夕禾。
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蕭夕禾突然難以啟齒。
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羞愧,是侵略者對受害者的羞愧,也是醫者對患者的羞愧。
萬籟俱寂下,蕭夕禾艱難開口:“我是一名醫修,我這次來……是想為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婦,取一點鹿蜀血。”
此言一出,所有靈獸都失望了。
雞嘴噙著眼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怎麼、怎麼能這麼做,老大是你的祖宗啊!”
“你這個騙子,我還以為你與其他修者有什麼不同,沒想到都是一樣的,我討厭你!”山羊獸悲憤離開。
其他靈獸也後退兩步,對她表現出極大的失望,有幾個格外仇恨修者的,直接迸出陣陣殺意。
鹿蜀盯著她看了片刻,轉身朝來路走去,隻是走了幾步後又停下:“滾出去,這裡沒有你的位置。”
不殺她,還放她走。
蕭夕禾抿了抿唇,掐著手心默默轉身離開。
一步兩步……雞嘴在抹眼淚。
三步四步……鱷魚也流露出些許不舍。
五步六步……熊大熊二伸著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蕭夕禾沒忍住停了下來,再次轉身看向往相反方向離開的鹿蜀:“我想幫他們把病看完再走!”
鹿蜀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她。
蕭夕禾覺得自己腦子肯定抽了,這會兒不趕緊跑,竟然還想著給這些靈獸治病,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身新傷疊舊傷的靈獸,她沒辦法就這麼離開。
所以他們幹嘛對她這麼友善可愛!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我發誓絕不會做傷害他們的事,隻是想幫他們治病,否則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蕭夕禾說著,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修者發誓與凡人不同,話說出口的瞬間便有天道為證,若是違背誓言便會心魔加身,輕者走火入魔徹底斷了修仙的路,重者便真是永不超生了,所以修者鮮少立誓,哪怕是與心愛之人的婚誓,也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建立。
蕭夕禾此言一出,靈獸們一陣哗然,或多或少都生出些動容。雞嘴用翅膀擦擦眼角,哽咽著說了句:“我就知道小老大是個好人。”
“老大,你讓小老大給他們治病吧,錯過這次,以後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熊二憨憨地求鹿蜀。
“老大,你就答應吧!”
鹿蜀沉默片刻,突然抬腳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