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笑:“你既然是來給少宗主看病的,應該知道他是全陰體質吧?”
蕭夕禾眼皮一跳:“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趙宗主三日前就昭告天下了,”那人聳聳肩,“少宗主前幾日被陰氣傷了腸胃,雖然立刻用靈藥恢復了,卻也落下了厭食之症,趙宗主許以中品靈劍,聘請廚藝好的修者前來,看能否恢復他的胃口,我們這些人便是來應聘的。”
……可即便厭食之症是陰氣傷體導致的,也不至於公布他的全陰體質吧?蕭夕禾隱約覺得哪裡奇怪,正要深入思考時,柳安安焦慮道:“沒想到就耽擱幾日,他的病情就嚴重了,咱們快點上山吧。”
蕭夕禾回神,剛要說些什麼,就被她拉著往山上跑了。
也不知御劍宗當彩頭的中品靈劍有多好,竟吸引來這麼多修士應徵庖廚,等兩人走到山頂時,御劍宗的大門前已經擠滿了烏央央的人群。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柳安安一邊說一邊往門口擠,引來不少修士不滿,但好在很快大門開啟,幾個御劍宗弟子出面組織秩序,兩人趁機擠到前面。
“要去那邊排隊。”御劍宗弟子提醒。
柳安安忙道:“我們是藥神谷谷主的徒弟,奉師父之命前來為少宗主看診。”
弟子愣了愣,驚喜:“你們可算來了!”
柳安安和蕭夕禾心虛一笑。
“二位趕路辛苦,快請進吧。”弟子說著,忙招呼兩人進門。
兩人跟著進御劍宗後,大門瞬間在背後關上,耳邊頓時變得清淨。蕭夕禾抬眸看一眼前方,所見之處皆是雲霧繚繞、瓊樓玉宇,偌大的園子裡有仙鶴漫步、神龜匍匐,每一寸土地都透著清冷的仙氣。
……這麼一看,藥神谷是有點寒酸了,難怪修士們都不愛去。
御劍宗弟子領著往後山走,一邊走一邊道:“師尊正在招待貴客,不能親自迎接,還請二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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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你這是要帶我們去見少宗主?”蕭夕禾問。
弟子點頭:“正是。”
“他眼下情況如何?”柳安安接一句。
弟子嘆了聲氣:“不大好,昨日還昏倒了大半天,師尊用了三年靈力才強行喚醒,如今一直在床上躺著。”
蕭夕禾蹙了蹙眉頭,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三人沉默前行,穿過煙霧縹緲的園林和大殿,繼續往後山走時,迎面遇上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
“李道長。”弟子連忙行禮。
男子眼高於頂,直接無視三人離開了。
弟子有點尷尬,隻好主動解釋:“這位是師母的親侄兒,所以……”
柳安安嘖了一聲:“懂,裙帶關系,自覺高人一等。”
蕭夕禾卻重點偏了:“他與你師母生得像嗎?”
弟子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像。”
蕭夕禾:“……”剛才上山的時候,偶然聽到有人提起這位少宗主,說與他母親生得極像,而這位侄兒也像他母親,那麼等於這位侄兒跟少宗主……
蕭夕禾頓時憂心忡忡。
“你為什麼要問他跟宗主夫人像不像?”柳安安好奇。
蕭夕禾悲傷地看向她:“無聊,隨便問問。”
柳安安恍然。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別院。
進了別院,蕭夕禾跟柳安安止步,弟子獨自走到廂房前敲了敲門:“少宗主,藥神谷的醫修來了。”
門內靜了片刻,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請進。”
“是。”
弟子應了一聲開門,蕭夕禾跟柳安安便徑直進去了。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藥味,濃鬱得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饒是蕭夕禾跟柳安安這種聞慣了藥味的人,也覺得十分不適。
寢房分裡外間,兩人穿過外間便到了少宗主休息的地方,蕭夕禾屏住呼吸慢吞吞往前走,隻見前方床幔層層落下,遮住了床上身影,她隻能勉強瞧見個輪廓。
好在下一瞬,一隻修長的手從床幔中伸出,緩緩撩開了饒人的紗幔。
當對方的臉映入眼簾,蕭夕禾無聲地睜大了眼睛——
剛才那個弟子呢?!有本事現在就過來跟她對峙!眼前這個病弱美人,怎麼可能跟剛才那個黃鼠狼像一個人?!
“咳咳……”病美人咳嗽兩聲,再抬眸眼角已經微微泛紅,無意識微張的唇呼吸略顯急促,再加上有些蒼白的臉頰,破碎感愈發重了。
“在下趙少卿,兩位道友遠道而來,辛苦了。”連聲音都這麼磁性好聽。
蕭夕禾眨了眨眼睛,默默控制自己一些禽獸不如的想法。
關鍵時候還是二師姐靠得住,柳安安主動向他介紹:“少宗主好,我叫柳安安,這位是阿肆,我們都是柳江的徒弟,特意前來為你診脈。”
“有勞了。”趙少卿說著,便坐直了身子等待。
柳安安和蕭夕禾對視一眼上前,正要為他診脈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氣衝衝的女聲:“不準碰他!”
兩人一愣,下一瞬就被擠開了。一個長相豔麗的女子衝到床前,佔有欲十足地將趙少卿護在身後,龇著牙威脅:“你們不準碰他!”
蕭夕禾看到她過於尖銳的兩顆虎牙愣了愣,沒等反應過來,柳安安便已經警惕將她護到身後:“妖族?!”
“柳道友莫慌,她不會傷害你。”趙少卿忙道。
柳安安眉頭緊皺:“少宗主,你身邊為什麼會有妖族?”
如今修仙界與妖族的關系雖不算緊繃,但也好不到哪去,一般不會與他們有牽扯。
“關你什麼事!”女子嗆聲。
趙少卿蹙眉:“阿雨。”
女子咬唇,扭頭看向他:“少卿……”
“聽話,”趙少卿不認同地看著她,“兩位道友隻是想為我診治,不可以沒禮貌。”
女子還是不高興:“可我不想她們碰你,藥神谷為什麼不派個男人來?”
“關你什麼事?”柳安安趁機將剛才那句還給她。
“你……”
“阿雨。”趙少卿再次開口。
被喚作阿雨的女子輕哼一聲,不高興地別過身去,卻依然坐在床邊沒有離去。
蕭夕禾既想仔細研究研究妖怪長什麼樣,又好奇兩個人的關系,眼睛腦子都快不夠用了。好在關鍵時候理智佔了上風,她徑直看向趙少卿:“少宗主,現在能診治了嗎?”
“可以,”趙少卿微微頷首,扭頭看向女子,“阿雨,你先出去,莫要打擾兩位醫修。”
“我不……”
“阿雨,聽話。”趙少卿皺眉。
女子撇了撇嘴,不甘心地看向柳安安和蕭夕禾,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圈後,最後選中蕭夕禾:“那我要她幫你診治。”
蕭夕禾:備受侮辱。
這個叫阿雨的妖族會選她,顯然不是因為跟二師姐鬥了嘴,純粹是覺得她長得比較安全。
趙少卿沒有多想:“好,你先出去。”
女子有點不高興,但還是老老實實出去了。
當關門聲響起,趙少卿一臉歉意:“對不起,阿雨她不懂規矩,冒犯二位道友了。”
“此事先不提,少宗主,我師妹不太會看診,恐怕沒辦法為你診治。”柳安安緩緩開口。
趙少卿聞言剛要開口,蕭夕禾突然道:“可少宗主都答應她了,若是此刻食言,叫她知曉豈不有傷夫妻感情?”
趙少卿愣了愣,失笑:“道友誤會了,我與阿雨並不是那種關系,隻是朋友而已。”
“可我看她對少宗主,似乎不止朋友。”蕭夕禾不動聲色。
趙少卿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愈發顯得溫潤如玉:“阿雨涉世未深,會依賴我也是正常,但我與她確實隻是朋友。”
懂了,妾有意郎無情,單相思而已。蕭夕禾默默松了口氣,心想不是兩情相悅就好,她可幹不出挖牆角的事。
確定趙少卿目前單身後,蕭夕禾心情好了許多,扭頭朝柳安安眨了一下眼睛,柳安安這才走到床邊,沉下心拈出一點靈力。蕭夕禾看著她指尖靈力沒入趙少卿天靈蓋後,表情漸漸凝重起來,不由得也跟著揪心。
許久,柳安安收手。
“如何?”蕭夕禾忙問。
柳安安密音回她:“油盡燈枯之脈,即便用心調理,也活不過兩個月。”
蕭夕禾頓了頓,還未消化完她的話,就聽到她笑著對趙少卿道:“還算不錯,隻是要多費心調養一段時日了。”
趙少卿面色平靜:“有勞二位了。”
診治完,送她們過來的弟子還未來接,兩人隻好繼續留在趙少卿房中等著,順便跟趙少卿闲聊幾句。
結果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剛才的女子。
“少宗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會結識妖族?”柳安安好奇。
蕭夕禾在心裡默默比個大拇指。
趙少卿揚唇:“也是湊巧,前幾日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就遇到了受傷的她,我叫人將她帶回來養了些時日,她似乎還挺喜歡御劍宗,便住到了現在。”
“還是個英雄救美的故事,”柳安安說完,想起那女子惡劣的態度,又補充一句,“可惜少宗主是英雄,救的卻不是美人,少宗主還是趁早讓她離開吧,萬一哪天被她傷到就不好了。”
即便她說話不留情面,趙少卿卻始終好脾氣,還又為阿雨的莽撞道了聲歉,文質彬彬的樣子連柳安安都不好意思了。
蕭夕禾在旁邊默默觀察趙少卿,越觀察越後悔——
後悔自己太武斷,僅憑書上給出的信息就直接去找了謝摘星,完全沒想到小說劇情以外,還有不少驚喜。
比如眼前這位。
要是一開始找的是他多好,人美心善的肯定樂意幫忙,不用自己老媽子一樣伺候,事後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擔心自己被扔進萬魔淵了。
思及此,蕭夕禾忍不住嘆了聲氣。
正在闲聊的兩人齊刷刷看向她。
蕭夕禾嘴角抽了抽,正要假裝加入聊天時,先前送她們過來的弟子總算姍姍來遲:“二位,廂房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來吧。”
“既然如此,就不打擾少宗主休息了。”蕭夕禾立刻起身。
趙少卿淺笑:“道友客氣了。”
“你先休息,待我與小師妹商量一下,再給你出藥方。”柳安安也站了起來。
趙少卿頷首:“辛苦二位了。”
兩人轉身離開,然後在趙少卿寢房附近的廂房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