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理寺,同僚們也紛紛向他賀喜,隻有同是五品的右寺寺正鄭西河,看似好心地說了句先開花後結果的話鼓勵趙宴平,實則就是幸災樂禍趙宴平沒能得兒子。
趙宴平早看出鄭西河有針對他的意思,平時他都不予理會,這次他得了女兒高高興興,鄭西河卻湊過來陰陽怪氣地說話,趙宴平不屑與鄭西河爭辯什麼,回頭與鄭西河一起去見大理寺卿蔡歧時,趙宴平毫不客氣地糾了鄭西河一個錯。
鄭西河這個錯很嚴重,蔡歧大怒,單獨留下鄭西河訓話,等鄭西河從蔡歧的值房出來,臉都是灰的。
而趙宴平,已經將這點不快拋到九霄雲外了,黃昏下了值,趙宴平先去盧太公那裡取名字。
盧太公煞有介事,將他滿意的幾個名字都寫在紅紙上了,老太公可是兩榜進士出身,學問好,字也仙風道骨,趙宴平依次看過去,隻覺得每個名字都很好聽。
“喜歡就挑一個,不喜歡就算了。”
見徒弟看來看去都沒什麼表示,盧太公微微眯著眼睛道,難道這些名字徒弟一個都不滿意?
趙宴平反應過來,忙解釋道:“恩師所賜之名都很合弟子心意,隻是孩子是阿嬌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弟子想將這些名字帶回去,讓她選一個。”
盧太公明白了,臉上又笑出了褶子,隨即又板起臉,不太耐煩地道:“去吧去吧,整個京城就你會疼媳婦,一個大男人,連起名這種事都要媳婦做主,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趙宴平知道恩師是在打趣他,感激之後,神色如常地告退了。
回到獅子巷,天色已暗。
趙家這個下午還挺熱鬧的,陸續有街坊過來道喜,江娘子也特意跑過來一趟,阿嬌陪這個聊聊陪那個說說,中間再喂喂孩子打打盹兒,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趙宴平先去換了常服再來到她身邊,拿出紅紙給她看。
阿嬌一眼就相中了“初錦”。
“老太公有說為何會想到初錦嗎?”阿嬌好奇地問。
趙宴平點頭,道:“恩師說,小芽兒生在清晨,是一天之初,生在春天,也是四季之初,又逢百花初開花團錦簇,所以取名初錦,希望她一生都如花開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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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越聽笑容越大,她剛剛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想的也是盧太公描述的那個畫面。
“就叫初錦吧。”阿嬌看著趙宴平道。
趙宴平笑道:“好,就叫初錦了。”
小初錦可不知道自己得了一個好名字,仍是吃吃睡睡的,一晚上醒了三次,尿了兩次。
柳氏本想安排冬竹在屋裡伺候,讓兒子去耳房睡覺,阿嬌也不想打擾趙宴平休息,但趙宴平初為人父,想多陪陪孩子,堅持與阿嬌睡一個屋。所以每當孩子哭鬧,夫妻倆都跟著醒,阿嬌不方便動作太大,趙宴平就復雜把女兒抱到她懷裡,等阿嬌喂完了,他再把女兒抱到一旁。女兒尿了或拉了,趙宴平也是自己解決,阿嬌不放心他想盯著看,趙宴平還催她好好睡覺,不用操心。
都是第一次當爹娘,夫妻倆手忙腳亂辛苦了半個月,才終於適應了養女的生活,阿嬌喂奶喂得越熟練,趙宴平給女兒換尿布也換得越利落了。
忙忙碌碌的,小初錦就要滿月了,皺巴巴的小臉蛋早已變得光滑白嫩,眼睛大大的,人見人愛。
第136章
小初錦滿月這日是四月二十六, 非休沐的日子,趙宴平可以告假一日,親戚同僚家中當官的老爺們就不好過來了, 隻安排了家中女眷帶著孩子們來獅子巷賀喜。
孩子多就顯得熱鬧, 一個個小猴子似的跑進屋,站在炕沿前圍觀才滿月大的小初錦, 發現小初錦不會跑不會跳,隻會躺在那裡,偶爾動動小手踢踢小腳,無趣地很, 孩子們就又一窩蜂地跑去院子裡玩了。
“昭哥兒怎麼不出去玩?”盧太公的孫媳婦梅氏見孟昭一直守在屋裡, 哪個小伙伴叫他他都不去,好奇地問道。
孟昭看看炕上的妹妹, 道:“我陪妹妹玩。”
剛說完, 梅氏的兒子盧俊突然掀開門簾,也沒進來, 就在門口站著, 四處一瞅, 然後指著孟昭道:“走, 咱們去玩老鷹抓小雞, 人少沒意思!”
孟昭不去。
梅氏替他解釋道:“昭哥兒要陪妹妹, 你們去玩吧。”
盧俊瞪眼睛:“她又不會動, 有什麼好玩的, 你快出來!”
孟昭仍是不去。
盧俊氣急敗壞,因為小初錦害他少了一個伙伴, 導致盧俊都不喜歡趙家這個小妹妹了。
梅氏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想法,無奈地搖搖頭, 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朝阿嬌道:“你看我們家這個潑猴脾氣,等家裡的弟弟妹妹生下來,他不欺負弟弟妹妹我就知足了,可指望不上他幫忙照顧。”
阿嬌笑道:“俊哥兒好動,等弟弟妹妹到了可以跟他一起玩的年紀,他肯定喜歡。”
梅氏隻能期待如此了。
廳堂裡,趙宴平在招待盧太公。
辭官的盧太公,也是今日來趙家吃席的唯一一個成人男客。
剛剛阿嬌抱著小初錦過來給盧太公瞧了,女娃娃的名字乃盧太公起的,他對著孩子本就多了一些感情,如今看到小初錦長得白嫩漂亮,盧太公更加喜歡了。兒子孫子孫女需要他照顧陪伴的時候,他忙著斷案破案沒時間,現在他有時間了,兒孫都長大成人了,家裡就一個皮猴曾孫,整天上蹿下跳的,還不怕他,盧太公管教起來都嫌累,隻盼孫媳婦這胎是個女娃,讓他可以,等初錦大一點了,讓她多帶兄妹倆去國公府玩,我這把老骨頭,幹不動活了,可天天在家裡闲著也委實太悶,俊哥兒不聽我的話,昭哥兒倒是乖巧懂事,我替你教他破案的本事。”
盧太公已經從孫媳婦那邊聽說了,知道孟昭小小年紀已經立志要學趙宴平破案,盧太公當時就很羨慕嫉妒恨,恨孟昭怎麼不是自己的曾孫。
“恩師若肯指點昭哥兒,那是昭哥兒的造化。”趙宴平受寵若驚地道,還去將孟昭叫了出來,讓孟昭陪盧太公說說話。
孟昭久仰盧太公的大名,終於心甘情願地出來了,結果被院子裡的盧俊瞧見,一溜煙跑過來,打斷曾祖父的嘮嘮叨叨,拽著孟昭跑了。
盧太公的手若能變成繩子,這會兒定會將自己的曾孫綁起來,丟到外面大街上。
趙家小院的熱鬧一直持續到宴席後,阿嬌抽空去耳房給女兒喂了一頓奶,收拾收拾出來,與趙宴平一起送親朋好友離開。
客人們走後,柳氏去歇晌了,阿嬌與趙宴平回到屋裡,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的禮物。
趙宴平洗了手,坐到炕上,才發現阿嬌竟然還有精力,不著急睡覺,反而去拆禮物了。
趙宴平便靠在炕頭,看阿嬌一樣一樣地拆開。
趙宴平的同僚家裡送的都是尋常滿月禮,阿嬌打開一樣就在賬本上記下一筆,往後都要回禮的。
姑母送了小初錦一條赤金鑲玉的長命鎖。
梅氏送了小初錦兩條繡工精美的肚兜,一條繡著蓮花紅鯉,一條繡了牡丹彩蝶,那料子摸著順順滑滑,阿嬌開了幾年的繡鋪,自己雖沒買過這麼好的料子,可她進京後長了很多見識,知道這是刻絲緞子,乃宮廷御用,就連達官貴人們也隻有在得到皇上的賞賜時才能用上。
趙宴平見阿嬌託著一條娃娃肚兜看,眼睛裡跟裝了金子似的,疑惑問:“上面繡了什麼,你看成這樣?”
阿嬌捧著娃娃肚兜來到炕前,低聲給他解釋這料子的珍貴:“梅夫人真是的,這麼貴重的料子,她留著自己用多好,別說咱們初錦才滿月,她就是長到三四歲,也不懂什麼叫刻絲,小小年紀穿這種料子,簡直是暴殄天物,多浪費啊。”
趙宴平不懂這些,聽阿嬌說這一條肚兜比孟氏送的金子長命鎖都要貴重,他才坐正了,摸摸那料子,眉頭微蹙。梅氏送這麼貴重的滿月禮,等年底梅氏生產時,自家拿什麼做回禮?可東西都做成孩子肚兜了,還回去肯定不合適,光收著舍不得用,豈不是更加浪費?
“罷了,既然是給初錦的,天熱起來就穿上吧。”趙宴平摸摸那料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隻希望她不懂事,千萬別用了幾次好東西就養嬌氣了,以後非好料子不用。”家裡現在的條件再好,也供不起女兒件件都穿綾羅綢緞。
阿嬌笑道:“今天穿缂絲兜兜,明天就換成棉布兜兜,混著穿,保證她不會嫌。”
說完了,她重新回到桌子旁,記下梅氏的禮後,又欣賞了那肚兜很久,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去。
趙宴平從來沒有見阿嬌如此稀罕過一樣東西,比稀罕金子還喜歡。
可那刻絲料子,便是他有錢也買不到,隻能盡職做事,爭取有朝一日也能得到皇上的賞賜。
他想著心事,阿嬌突然笑出聲來,趙宴平抬眸,就見她手裡捧著一隻腦袋大小的金光閃閃的豬。
趙宴平大驚,這麼大一塊兒金子……
阿嬌及時將金豬轉過來,讓作為開口的豬嘴對著趙宴平,笑道:“這是老太公送咱們初錦的錢罐子,老太公說了,留著以後給初錦裝壓歲錢用。”
趙宴平松了口氣,原來金豬肚子裡是空的,不過,便是空心的金豬,這麼大一塊兒,也有大幾兩吧?換成銀子就是幾十兩銀子。
再看看桌子上的其他東西,趙宴平苦笑道:“初錦才滿月大,私房已經比咱們的家底還厚了。”
阿嬌替女兒高興:“說明她天生有福氣,會挑好時候生。”
趙宴平看著她道:“國公府的禮這麼貴重,以後咱們拿什麼做回禮?”
阿嬌一點都不愁:“咱們家的情況外面都知道,到時候咱們就盡量多花點心思,送他們肯定會喜歡的,情意到了就是,等以後家底厚了,再慢慢補回去。”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趙宴平再次意識到了肩頭擔子的沉重,既要做個好官,也要繼續拼一拼,將俸祿提上去,才能支撐家裡的人情往來。
禮物都整理好了,阿嬌終於感覺到一絲疲憊,洗洗手,脫了外衣,爬到了炕上。
又要五月了,家裡早就換上了薄被,白日小初錦跟著冬竹睡耳房,晚上才跟爹娘一起睡。
阿嬌擺好枕頭,隻穿中衣躺下了,無需蓋被子。
趙宴平從後面靠過來,鼻子探到她領口,深深地吸了一口。
阿嬌咬唇,發覺趙宴平確實有那個意思,阿嬌雖然也想,可她也有點怕,待趙宴平將她翻過去,兩人面對面的時候,阿嬌埋在他懷裡,小聲道:“再過陣子行嗎,我怕。”
趙宴平停下動作,頭低下來,看著她問:“怕什麼?”
阿嬌紅著臉道:“怕還沒恢復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