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倒希望董氏足夠貌美,美得朱時裕一心都撲在她身上,別再惦記阿嬌。
趙宴平能管得住朱時裕不敢再來阿嬌面前放肆,卻管不住朱時裕的腦袋想什麼,都是男人,朱時裕會怎樣肖想阿嬌,趙宴平完全能猜到。
趙宴平連想都不許朱時裕想。
“不提他們。”趙宴平抱起阿嬌,低頭去吻她。
床外的水桶靜靜地冒著白霧,隻是因為紗帳裡的男女遲遲沒有結束,熱水也變成了涼水。
當趙宴平終於打湿巾子來替阿嬌擦時,都快睡著的阿嬌輕吸了口氣,軟綿綿地抱怨:“好涼。”
秋天是真真正正地來了啊。
阿嬌都算能忍的,董碧青早就開始用溫水洗臉了。
一大早上,知曉她習慣的春蘭、冬梅便去廚房舀了兩盆熱水兌好,一人端著一盆去伺候小姐、姑爺。
一覺醒來,朱時裕徹底醒了,見了素面朝天的董碧青,朱時裕笑容勉強,再看春蘭、冬梅兩個,更加死了像書中的才子一樣不但娶了美貌小姐,還可以將小姐的俏丫鬟收房的心。
董碧青隻是長得不美,腦子不傻眼睛也不瞎,將朱時裕的嫌棄看在眼裡,董碧青直接挑明道:“娶妻娶賢,我知道夫君不滿我的容貌,但我可以助夫君衣食無憂地繼續往上考,待夫君中了舉人進士封了官,我董家的家財更能幫夫君打點上封步步高升,屆時你我夫妻一榮俱榮,多少人欣羨。”
朱時裕被她描繪的前景吸引,意識到自己有許多要倚仗董家的地方,終於壓下了那份不甘。
他朝董碧青賠罪,董碧青笑笑,做做樣子服侍他洗臉。
洗完了,春蘭、冬梅還要伺候董碧青梳頭打扮,朱時裕先出去了。
金氏站在堂屋門前等半天了,見隻有兒子出來,金氏皺眉道:“那兩個丫鬟呢?怎麼還不出來,我跟你爹、雙雙還等著洗臉呢,叫她們快去端水過來。”
金氏聲音不低,東廂房裡董碧青主僕三人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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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蘭驚訝地看向冬梅,冬梅則看向小姐,她們隻是過來伺候小姐的,這金氏竟然還指望她們倆去伺候?
這時,朱昶不耐煩地對金氏道:“廚房水都燒好了,你與雙雙自去舀水,何必使喚她們?”
金氏瞪他道:“丫鬟就是買來使喚的,我能用為何不用?我伺候了你們一輩子,現在也該我享享兒孫福了,還有雙雙,她馬上談婚論嫁了,更得嬌養,可不能弄粗了一雙手。”
這下子春蘭、冬梅都聽明白了,金氏不是要使喚她們一次,而是要常年使喚她們!
兩個丫鬟在董家都是大丫鬟,除了貼身伺候小姐,多的重活都不必做,說句不客氣的,她們過得比金氏、朱雙雙還好,小姐出嫁前也說了,她們過來後隻需要多伺候姑爺一人,姑爺的爹娘、妹妹都與她們無關。
“小姐,這可怎麼辦?”春蘭問董碧青。
董碧青早就聽說過金氏的為人,貪婪刻薄黑心肝,連外甥女都能賣去那種地方。董碧青早就想過了,金氏對她客氣,她也會給金氏面子,兩人維持和氣的婆媳關系,但倘若金氏想在她面前擺婆婆的譜,讓她過得不舒服,董碧青絕不會慣著她!
如今她才過門,金氏就要搶她的丫鬟,董碧青定不會讓她如願!
有些規矩一開始就要立下來,妥協一步,金氏就敢欺上來三步。
朱昶說不過金氏,也不想一大早就吵架,準備自己去端水。
金氏攔著他,朝兒子使眼色。
朱時裕的想法是,反正都是丫鬟,讓春蘭、冬梅多幹點事又怎麼了。
朱時裕退回屋中,然而他還沒有開口,董碧青便笑著道:“夫君,春蘭、冬梅都是從小伺候我的,她們倆忙碌一天,勉強能伺候好我,如今還要照顧夫君,若再派去伺候公公婆婆小姑,那咱們這邊就忙不過來了,還請夫君去與婆婆解釋一下。”
她說著,春蘭、冬梅還在圍著她幫她打扮。
朱時裕見兩個丫鬟確實都佔著,便去跟母親說。
朱昶在屋裡聽了,隻覺得丟人,警告金氏別再惦記佔兒媳婦的便宜。
金氏死死瞪著西廂窗戶,兒媳婦那麼有錢,居然摳門到丫鬟都不給她用?倘若一點便宜都佔不到,那她為何要娶董碧青做兒媳婦,讓董碧青白白沾秀才兒子的光?
不行,這兒媳婦必須好好治治!
第73章
董碧青才嫁過來, 阿嬌與翠娘便幾乎每日都能聽見金氏的指桑罵槐了,一會兒罵春蘭、冬梅懶丫頭不聽使喚,一會兒罵廚房的嬤嬤不聽她的話, 飯做得口味兒太重, 她不愛吃。董碧青倒是很少說話,但她越不說, 金氏就越生氣,偏偏朱昶父子倆都煩她煩得厲害,誰也不肯站在金氏這邊。
翠娘假裝從朱家門前經過,幾趟下來, 看清了金氏氣急敗壞的模樣, 翠娘再跑回來,幸災樂禍地轉述給阿嬌聽。
金氏婆媳的鬥法已然成了阿嬌、翠娘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 朱家的熱鬧很快就結束了。
三朝回門之後, 董碧青突然提出要與朱時裕帶著丫鬟們搬去她的一棟嫁妝宅子,理由非常漂亮, 朱家人太多了, 金氏還天天吵, 這種條件朱時裕如何安心讀書備考三年後的下一屆秋闱?朱時裕需要一間寬敞明亮安靜的書房, 他一個人搬過去也不行, 需要妻子照顧起居, 需要丫鬟打掃房間院落, 董碧青隨他過去最合適, 等朱時裕中了舉人,夫妻倆再搬回來, 中間逢年過節的,夫妻倆也會回朱家過。
不是分家, 但也與分家差不多了,隻是理由很好聽。
金氏當時就差點掀翻了飯桌,堅決反對,想搬也行,一家人一起搬。
董碧青淡淡道:“宅子太小,住不開,而且搬出去就是為了讓夫君安心讀書,人一多又亂了。”
她說一句,金氏能反駁十句。
董碧青早已說服了朱時裕,此時她也不與金氏吵,恭敬地請公公朱昶做主。
朱昶一直低著頭。
他就朱時裕一個兒子,朱昶也不想變相分家,讓兒子搬出去住,淡了父子間的感情。可兒媳婦搬出去除了想躲開金氏這種糟心婆婆,另一條也的確是為了兒子著想,朱昶夾在金氏與外甥女中間一年多,深知那種左右為難的煎熬,如今換成兒子夾在母親與媳婦中間,哪還有心情讀書?
朱昶對兒子的科舉之途寄予了厚望,隻要兒子能安心讀書,暫時分開住三年又算什麼?若兒媳婦能敦促兒子安心苦讀,三年後秋闱金榜題名高中舉人,他還要感激兒媳婦!
朱昶妥協了,當晚苦口婆心勸了金氏大半夜。兒子讀書要緊,封官前倚仗董家也是事實,朱昶勸金氏將目光放長遠些,別一邊求著董家一邊給兒媳婦臉色看,等將來兒子當官了,一家人重新住在一起,自家也不用再倚仗董家什麼,金氏再擺婆婆的譜也不遲。
為了說服金氏,朱昶隻能揀金氏愛聽的說。
“你不答應,又看不慣兒媳婦,你們倆整天吵來吵去,兒子靠什麼中舉?”
一番話打動了金氏。
但金氏仍然堵得慌:“他們單獨去過好日子了,我一點福沒享到,我不甘心!”
朱昶忍著煩躁道:“家裡還有餘錢,左右時裕讀書的耗費不靠咱們了,你拿五兩去買個小丫鬟,自己買的丫鬟,隨便你怎麼使喚。”
金氏哪舍得從自己手裡掏銀子,便去暗示董碧青,搬走可以,兒媳婦不能在公婆面前盡孝,不得留個丫鬟表示表示?
董碧青聽明白了,回家跟董太太一商量,一口氣送了公爹兩個下人,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子專管做飯,一個十六歲的美貌丫鬟專管伺候公公婆婆,不過賣身契仍然捏在董碧青手中。
金氏得了實惠,面子也有了,董碧青、朱時裕夫妻一搬走,金氏就去外面炫耀,說兒媳婦賢惠又孝順,她去別院伺候兒子安心讀書,怕二老面前無人侍奉,特意新買了兩個下人,反正故意隱瞞她與兒媳婦的爭吵,將自家的日子編得舒舒服服的。
不明真相的信以為真,隻有朱家兩邊的街坊才知道婆媳之間到底什麼情況。
對於董碧青、朱時裕的離開,翠娘遺憾道:“可惜再也沒有戲聽了。”
阿嬌是怎麼都行的,金氏被董碧青壓制得死死的,她幸災樂禍,現在金氏沒了她最寶貝的兒子,表面舒服心裡苦,舅舅又得到了家宅安寧,阿嬌也很滿意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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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就要到了,衙門從八月十三開始放假,一放四天,八月十七再開堂。
趙宴平八月十三有應酬,十四這日才套上馬車,去沈家溝給母親送節禮,順便接老太太,那是他的親祖母,年紀大了,趙宴平並不放心一直放任老太太留在外面。按照沈櫻的說法,月初丹蓉的四合院應該已經蓋好了,有錢有貌,婚事應該也說得差不多了。
豈止差不多啊,趙良與丹蓉隻比朱時裕晚三天成親,趙宴平來的時候,趙良小兩口已經是一家人了,並且聯手給了趙二叔、趙二嬸一頓氣受。
趙老太太這時候已經想開了,一邊隔岸觀火看不孝兒子兒媳的笑話,一邊收拾好包袱,等著大孫子從縣城來接她。她自己跑出來,再自己跑回去,傳出去叫人嘲笑,這不要中秋了,趙老太太不信大孫子真的狠心不管她。
當街上傳來村人與孫子打招呼的聲音,趙老太太笑了,卻仍然坐在屋裡給孫子納鞋底。
趙宴平才從沈家那邊過來,路上已經聽說了丹蓉與趙良的婚事。
丹蓉嫁給別人,趙宴平還要擔心將來丹蓉闖禍,男方來找老太太這個媒人的麻煩,現在丹蓉嫁了趙良,趙宴平反而沒了後顧之憂。趙良不是良人,丹蓉也不是什麼老實人,隨便他們倆怎麼過,將來若成了怨偶,丹蓉不敢來找他,趙良更沒有膽子。
這門婚事一定,丹蓉徹底與他無關了。
停了馬車,趙宴平直接進了自家老宅,進屋見老太太再給他做鞋,一雙鞋底都快做成了,趙宴平皺眉道:“說了多少次,您年紀大了,這些活兒不用您幹。”
趙老太太哼道:“又不是給你做的,我闲著沒事,也做幾雙鞋底讓秋月他們拿去賣,賺一點是一點,免得你看我佔別人的便宜不順眼。”
這是要翻丹蓉那筆銀子的舊賬,事已至此,趙宴平無心再吵,打開衣櫃,見老太太包袱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趙宴平拎起包袱道:“回家吧,阿嬌把西屋都收拾好幾遍了,明天咱們一起過節。”
趙老太太見孫子沒有再逼她把銀子還給丹蓉,見好就收,塞好鞋底,乖乖坐上了平板馬車。
出村的時候,路人笑著跟趙老太太打招呼,趙老太太就笑眯眯地說一些她本想在老家多住幾日,奈何孫子怕她自己做飯受累非要接她回去的話。
趙宴平默默地趕車,老太太這麼編,倒讓趙宴平想到了翠娘口中的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