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上墳是大事,趙老太太沒有浪費太多時間給阿嬌,收拾收拾,叫孫子趕車,祖孫倆早早出發了。
阿嬌躺在屋裡,都能聽見街坊向趙老太太打聽要去哪,以及趙老太太的回答。
阿嬌的羞澀就被那些話語撵得一幹二淨。
如果她是正室太太,今日便可以跟隨官爺、老太太一起回鄉上墳,可她隻是個小妾,沒有資格去拜祭官爺的父親、祖父以及趙家的其他先祖。
羞什麼羞呢,妾就是伺候男人的,也就是官爺還沒娶妻,每晚都跟她睡一個屋,等官爺娶妻了,她想大膽、想勾引官爺都得看太太的臉色,一不小心還要得罪太太。
阿嬌骨碌坐了起來,非但不後悔昨晚的行徑,反而暗暗發誓,一定要趁官爺娶妻之前,多多勾引官爺。官爺要守誓言,她不強求官爺要了她的人,可勾一勾總是可以的,勾了才能在官爺心裡多佔一分位置。
士氣重振,阿嬌翻出知縣大人添喜送她的那些綢緞,裁剪了幾塊兒緞子,著手給自己做衣裳。
官爺與趙老太太平時都不穿綢緞,阿嬌做外衣也沒有機會穿,穿了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咬著線頭,阿嬌有了主意。
穿鮮豔的緞子也是為了勾搭官爺,那她把這些緞子做成中衣、小衣,豈不正好一舉兩得,既給官爺看了,又不會被外人所知,背後議論。
說做就做,關上房門,阿嬌將自己的心靈手巧、熟練技藝都用在了她為官爺準備的這件小衣上,短短大半天的時間,阿嬌就做好了一件紅底黑邊繡出水芙蓉的肚兜。平時穿的兜兒底邊能碰到中褲的褲腰,這件阿嬌故意做小了,勉勉強強能蓋住肚臍,上面也短了很多,阿嬌偷偷地試試,穿上後別說鎖骨露了出來,就連官爺喜歡的那裡,以官爺的個頭站在她面前,往下一瞄,大概也能窺見一抹影子。
這種樣式也是阿嬌從花月樓裡學來的,她沒見過幾個男人,卻見過那些妓子慵懶行走於樓間的身影,妓子的衣裳多暴露,小衣什麼樣看得清清楚楚。
現在還是冬天,厚厚的中衣把什麼都遮住了,等到了春夏,阿嬌再穿上給官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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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丟了後,趙宴平與趙二叔一家徹底斷絕了關系。
但趙老太太可以不管兒子,卻惦記著二房的孫子、重孫,所以趙宴平還是先將車趕去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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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三間房與二房挨著,趙宴平撸起袖子埋頭收拾堂屋、主屋,趙老太太去了隔壁。
趙二叔、趙二嬸都四十來歲了,一共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趙忠今年二十二歲,娶了媳婦,得了一個三歲的胖小子,乳名叫強子。二房的次子便是去縣城找趙老太太要錢的趙良,今年二十,還是光棍一條。
趙二叔夫妻上梁不正,兩個兒子也不是什麼淳樸好人。
趙忠娶妻後好歹知道養家了,靠著幾畝地能供得起媳婦孩子吃穿不愁,趙良還在混日子,之前答應要嫁他的桂花姑娘早已許了旁人。
趙良將自己娶不到桂花的原因都歸結在了祖母不幫忙上,今日趙老太太一回來,趙良冷著臉走了,這種祖母,不見也罷。
他不待見祖母,趙老太太也不待見他,微眯著眼睛在老二一家四處轉了轉,大概了解了一家人過得什麼日子,趙老太太便去哄三歲的胖曾孫強子了。
強子被爹娘提點過,知道縣城裡的曾祖母、大伯父有錢,所以小嘴巴特別甜,哄得趙老太太眉開眼笑的,塞了幾塊兒糖給強子。
快到晌午,趙宴平將房子收拾好了,趙老太太去廚房煎了一碗豆腐、油餅,再帶上香火、黃紙等祭拜之物,這就要去沈家溝的後山了。趙老太太肯定不會再叫上兒子、兒媳婦給大孫子添堵,但趙老太太覺得趙忠小夫妻、強子還有點盼頭,便帶上了這一家三口。
趙老太太有心讓強子與趙宴平套套近乎。
強子乖巧地讓趙老太太牽著手,不時問趙宴平各種問題,“大伯父”喊得可親了。
然而趙宴平始終冷著一張臉。
他放不下。
當年二叔二嬸缺錢,為何不賣了兩個堂弟,反而拐了他的妹妹?就因為兒子可以傳宗接代,女兒總要嫁出去?
二叔二嬸不把他的妹妹當一家人,趙宴平也絕不會把二房的任何人當家人,不管他們是否無辜。
強子白白胖胖十分討人喜歡,可趙宴平見了這個侄子,想的全是小時候喜歡黏著他的妹妹。
面對他的冷臉,強子放棄了,甚至委屈地跑到娘親身邊,讓娘親抱。
趙忠媳婦也死了巴結捕頭大伯子的心。
趙忠拍拍兒子的小肩膀,沒說什麼。
趙家的墳頭到了,趙老太太跪在早死的老頭子的墳前,再看看一旁大兒子的墳,哭得老淚縱橫,年年來一次,年年哭成這樣。
趙宴平跪在祖母身邊,垂著眼簾,默默地用木棍撥弄厚厚的一疊黃紙,讓底下的也能燒起來,燒成一片片灰燼,被風吹走。
趙老太太哭累了,回老屋睡去了。
趙宴平帶上年禮,去了一趟沈家。
沈家正月裡要給沈員外慶六十大壽,氣派的大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沈員外、柳氏、沈櫻一起招待了趙宴平,沈員外還邀請趙宴平也來吃他的壽宴。
趙宴平吃不下,沈員外對母親再好,趙宴平始終無法接受依然美貌的母親配了這樣一個白發老頭,盡管沈員外娶母親的那年仍是壯年。每次來沈家,趙宴平都會覺得愧疚,如果不是被他拖累,母親不必勉強自己改嫁。
謝絕了沈員外的邀請,趙宴平放下年禮便告辭了。
趙老太太一醒,趙宴平扶她上了車,趕車往回走。
村路兩側都是田地,視線開闊,趙老太太望著老家的方向,悠悠地對孫子道:“你說你,恨了這麼多年,真想一輩子做個孤家寡人,親兄弟、親侄子都不認了嗎?你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將來你出了什麼事,除了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你還指望誰會幫你?”
趙宴平淡淡道:“沒人幫說明命該如此,我誰也不指望。”
這話夠狠,一句就堵住了趙老太太的嘴。
這趟老家之行讓祖孫倆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層陰霾,傍晚回到家,祖孫倆都沉著臉。
阿嬌知道官爺與老家的二房關系不和,見此還以為在老家又發生了爭執,官爺心情不好,阿嬌也將昨晚的事拋到腦後,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祖孫倆。
趙老太太打量她一眼,問道:“請郎中看過了?”
阿嬌早有準備,道:“沒,睡了一上午,起來的時候感覺沒什麼事了,就沒去請。”
趙老太太仍然不放心,吩咐道:“今晚你來西屋睡,明早徹底沒事了再搬過去。”
阿嬌聞言,扭頭看向官爺。
趙宴平不想再跟老太太對著幹,道:“那你們就先湊合一晚。”
西屋床小,好在老太太瘦巴巴的,阿嬌也嬌小,應該不至於太擠。
阿嬌便將被子抱去了西屋。
趙老太太心裡有事,睡不著,向阿嬌倒了一肚子口水,訴說她做祖母的艱難。
趙家的事就是官爺的事,阿嬌聽得特別認真,然後她柔聲安慰老太太:“您別急,如果官爺能找到香雲姑娘,香雲姑娘也沒有吃太多苦,官爺與老家的芥蒂可能就慢慢化解了。”
趙老太太嘆道:“哪那麼容易,光咱們武安縣就多大,整個大周又有多少個武安縣。”
阿嬌何嘗不知道?
難道官爺真的再也見不到妹妹了嗎?
阿嬌還想打聽打聽香雲姑娘的事,裡面卻傳來了一陣呼嚕聲。
趙老太太睡著了,看著幹幹巴巴的小老太,打得呼嚕挺響。
阿嬌頓時想回官爺身邊了!
第48章
阿嬌這一晚都沒怎麼睡著, 趙老太太的呼嚕呼嚕聲跟打雷似的,偏偏床還小,阿嬌還不敢翻來翻去怕吵醒老太太, 幹躺一晚, 無比煎熬。
早上她服侍趙宴平洗臉,兩個發青的眼圈甚是明顯。
趙宴平皺眉問:“昨晚沒睡好?”
阿嬌無奈道:“老太太睡覺打呼。”
趙宴平沒跟老太太睡過一個屋, 還真不知道老太太有這個習慣。
“今晚搬過來吧。”趙宴平一邊擦臉一邊道。
阿嬌別提多高興了,晚上回到早已睡習慣的大床,她倒頭就睡,將昨晚欠下的覺都補了回來。
又過兩日, 便是除夕了。
趙家的庭院房間早已打掃得幹幹淨淨, 請朱昶寫的六對兒春聯也掛在了各個門口,一片喜氣洋洋。
到了後半晌, 翠娘、阿嬌一起進了廚房, 為晚上的年夜飯做準備,今晚知縣大人謝郢、順哥兒也會過來, 這頓年夜飯自然要更加豐盛。
翠娘做了幾道她拿手的北方菜, 阿嬌做的是本地有名的菜色, 待客人到齊時, 八葷一素端上桌, 特別有排面。
上好菜, 翠娘退下了, 與順哥兒、郭興去倒座房吃, 趙老太太、趙宴平陪客謝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