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嬌的舅舅朱昶。
至此,阿嬌仍然沒有猜到趙老太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見舅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還賠罪似的朝趙老太太行禮。
舅舅走了,趙老太太終於進來了,笑得很壞。
阿嬌忍著沒打聽,讓趙老太太知道她在暗中偷窺可不好。
沒過多久,隔壁突然傳來金氏憤恨的叫罵:“朱昶你還是不是男人!你教出來的好外甥女幫著外人一起罵我,人家跑你耳邊挑撥兩句,你不問青紅皂白回來就數落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還有你那好外甥女,你養了她這麼多年,她可有孝敬你,現在她伺候別人伺候的殷勤,你就是養個白眼狼也比她強!”
金氏就是要讓阿嬌與趙老太太聽見,對著趙家這邊的牆頭嚷嚷的。
“你給我閉嘴,還嫌丟人丟的不夠是不是?”朱昶氣急敗壞地道。
“爹爹你偏心,她都嫁出去了你還偏心她,到底誰才是你女兒?”朱雙雙的哭聲也傳了過來。
“跟偏心沒關系,今日這事就是你們做的不對,你們平時擠兌嬌嬌我都忍了,現在她嫁出去了你們還不想她好過,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欺人莫要太甚!”
朱昶也發飆起來,指著金氏、朱雙雙罵道,臉色漲紅。
男人一旦發怒,比女子發怒更有震懾力,金氏母女一心虛,不吭聲了。
聽不見熱鬧了,趙老太太捧著飯碗一哼,看著垂眸靜聽的阿嬌道:“阿嬌別怕,以後她再來找你的茬,我就去告訴你舅舅,次數多了看她還敢不敢。”
阿嬌朝老太太笑了笑。
不得不說,對付金氏就得需要趙老太太這樣的人,隻是阿嬌以前人在屋檐下,沒底氣大鬧,趙老太太就不必顧忌那麼多,金氏來招惹,趙老太太直接對付回去就是。
阿嬌又記起了粉衣丫鬟對她的叮囑,讓她要保持好與舅舅的關系,將來趙家若欺她太甚,有秀才舅舅給她撐腰,趙家也要忌憚三分。
歇晌的時候,阿嬌翻來覆去,隻覺得此時的日子看起來順心,其實危機重重,無論是趙老太太、官爺還是舅舅,都不是多穩固的靠山,靠誰都有隨時坍塌的危險,靠不了一輩子,到最後,還是要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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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做了一下午的針線,腰有些酸痛,阿嬌在屋裡伸展伸展胳膊,走到院子裡眺望遠方。
趙宴平騎馬停到家門口,往裡一看,就見她站在屋檐下,好像在看朱家右鄰院中的橘子樹,看得那麼入神,連他回來都沒發現。
“官爺回來了!”
郭興的聲音驚醒了阿嬌,阿嬌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官爺。
阿嬌遠遠地朝官爺笑了笑,熟練地撿起洗臉盆去廚房舀水,端去後院預備上。
她忙她的,趙老太太、翠娘分別從屋裡、廚房走出來,打聽有沒有什麼案子。
趙宴平看眼阿嬌走向後院的窈窕背影,簡單道:“有個小案子,一戶人家丟了一隻雞,懷疑是隔壁偷的,對方不認,兩人鬧到了官府。”
翠娘:“那隔壁那家到底有沒有偷雞?”
趙宴平道:“偷了,燉熟了,雞毛也都燒了。”
趙老太太來了勁兒:“毛都燒了,你們怎麼斷定人家鍋裡的雞就是那家丟的?”
阿嬌從後院回來,聽到這句,也好奇地看向官爺。
趙宴平道:“他們還沒來得及吃,丟雞的人家跑過去鬧了起來,把一整隻燉雞也帶去了衙門。偷雞的人說雞是在山裡打來的,養雞的說丟的這隻雞左腿是斷的,大人讓仵作去查驗,發現雞腿果然是斷的。偷雞的人還想狡辯,大人要傳守城士兵詢問,偷雞的人根本沒有出城,不敢對質,招了。”
翠娘笑道:“活該,嘴饞偷人家的雞,是不是打板子了?”
趙宴平點點頭,去後院洗臉了。
趙老太太也被這案子逗笑了,朝阿嬌道:“那偷雞的人也真傻,別的雞不偷,非要偷隻瘸腿的。”
阿嬌想了想,道:“可能別的雞跑得快,隻有瘸腿的好抓吧。”
小小的一個偷雞案,也成了家中三個女人的樂子。
趙宴平洗完臉進了屋,才發現桌子上擺著阿嬌的針線筐,還有一件縫制成形的婦人衣裳。
“早上去看過棚子了?”
飯後兩人一起來到東屋,趙宴平低聲問阿嬌。
阿嬌點頭,眼裡都是笑:“看過了,地方挺好的,人來人往好招攬生意,我都想好了,就算沈櫻姑娘不方便供貨給我,我也要租下來,平時做針線賣。”
趙宴平想到賣主母親的佝偻的背脊,皺眉道:“整日做針線,太費眼睛,對腰也不好。”
阿嬌還是笑:“我會注意休息的,反正我還年輕,辛苦一點沒什麼。”
趙宴平卻忽然記起了她想賺錢的理由,怕將來被他厭棄,沒有銀子傍身。
趙宴平抿唇,走到書桌前坐下。
阿嬌趕緊去將她的針線收拾好,官爺好讀書,每日回來都會看兩三刻鍾。
她站在一旁收拾,一雙雪白嬌嫩的手在趙宴平面前晃來晃去,就在阿嬌端著東西要離開時,趙宴平沉聲道:“我說過會養你,你不必擔心老了沒人照顧。”
阿嬌身形一頓,見官爺已經拿起書翻看了,阿嬌咬咬唇,小聲問:“官爺的意思是,你會養我一輩子嗎?”
趙宴平面朝書卷,淡淡嗯了聲。
回應完了,餘光中她一動不動,趙宴平抬眸看去,對上一雙笑盈盈的眸子,眼睛在笑,嬌嫩的臉也笑成了花,在這昏暗簡陋的屋子裡,她卻像會發光一樣,如天上皎皎的明月,美得讓人腦海一空,突然之間什麼都忘了。
第37章
哪怕有些承諾靠不住, 阿嬌還是喜歡聽官爺說他會養她。
官爺繼續看書了,阿嬌想了想,坐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 繼續給趙老太太縫衣裳。
趙宴平皺眉道:“白日再縫吧, 又不是急穿。”
阿嬌一邊穿針一邊柔聲道:“一時也不想睡,這油燈點著, 我跟官爺一起用,更值了。”
趙宴平聞言,默默垂下眼簾。
阿嬌穿好線,笑著看他一眼, 低頭走針。
她才縫了一行, 對面傳來椅子挪動聲,阿嬌疑惑地抬起頭。
趙宴平將椅子放回原處, 隨意瞥她一眼, 道:“睡吧,我乏了。”
阿嬌隻好停了手裡的活計。
她先上的床, 趙宴平熄了燈, 躺在了外側。
阿嬌朝著他這邊道:“官爺, 我準備明日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風, 先說做針線、絹花生意, 老太太同意, 等我與沈櫻姑娘商量好了, 再把胭脂生意加上去。”直接說她要開胭脂鋪子, 似乎太有野心了,頗有小妾不安分之嫌, 阿嬌怕趙老太太不喜。
趙宴平贊許道:“這樣很好,那棚子原來就是賣針線的, 你用針線當幌子,合情合理。”
阿嬌笑了,以為談話結束,阿嬌改成平躺,準備睡了。
趙宴平卻還有話說:“翠娘年紀小,也不擅長接人待物,做些粗活可以,看鋪子不太合適,還是讓郭興去吧,反正他白日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事做。”
阿嬌眼睛一亮,郭興、翠娘這對兒兄妹倆性格還是很不一樣的。翠娘做飯好吃,但心直口快,經常惹趙老太太生氣,郭興嘴甜多了,人看著也利索機敏,讓郭興去看著鋪面,還不用擔心被街頭的小混混調戲。
“還是官爺想的周到。”阿嬌又轉向床隔躺著了。
趙宴平顧忌的還是老太太那關:“隻怕老太太不會白白讓你用他。”
阿嬌早就想過了,道:“我能做這生意,全靠官爺幫忙,官爺不收我的銀子,我孝敬老太太一點也算是報答官爺了,先讓郭興去試試看,如果能賺錢,我就從盈利中抽一成給郭興當工錢,再抽一成孝敬老太太,官爺覺得如何?”
趙宴平道:“也行,哄了老太太歡心,她便不會來找你的麻煩,至於你給老太太的,我會想辦法還你。”
阿嬌忙道:“不用,官爺總是這麼見外,弄得我越來越像在你們家白吃飯的了。”
趙宴平沒再說話,如果她的生意真的能做起來,他會記著賬,總有一日要把老太太白佔的那份便宜補償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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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嬌搬把椅子坐在院子裡,專心致志給趙老太太做衣裳。
趙老太太出來見了,託著阿嬌縫好的部分仔細端詳,越看越滿意:“你這針腳真不錯,繡的花也好看,最難得是動作快,瞧瞧,才大半天的功夫,都縫了一半了。”
趙老太太喜歡做事麻利的人。
阿嬌就等著這話呢,放下活計,杏眸水亮地問:“老太太真這麼想?那您覺得,我做些荷包手帕、扇子絹花之類的小物件,拿到外面去賣,能賺錢嗎?”
趙老太太心中一動,眯著眼睛打量阿嬌:“怎麼,你想接針線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