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與大郎、二郎談了很久,基本已經確定此案與鄭鐵匠夫妻無關了。
“你先回去,將鄭鐵匠夫妻帶到張家,我們稍後就到。”
陳慶領命,抹把額頭的汗,轉身又下了山。
“官爺,鄭鐵匠既然一直待在酒館,你怎麼還要抓他去我們家?”二郎疑惑地問。
大郎戳弟弟腦袋:“你傻啊,不是鄭鐵匠,那就是他媳婦,總之跑不了他們家的人!”
趙宴平笑了笑,視線掃過附近那些雜樹叢生的山頭,他領著兄弟倆往回走。
張家門前擠滿了村民。
鄭鐵匠夫妻已經到了,鄭鐵匠眉頭緊鎖,狐疑地盯著趙宴平,他媳婦則一臉憂懼,緊張地抓著丈夫的胳膊。
趙宴平就坐在院子裡審案,命人將臥床休息的張老頭請了出來。
制止了張家夫妻、鄭家夫妻的爭吵,趙宴平注視著張老頭道:“老伯,聽說你家裡三個孫子,你最喜歡三郎?”
張老頭定定地看著他。
趙宴平繼續問:“石頭死後,三郎在外被鄭鐵匠夫妻威脅叫罵,在家被父母數落他不該去池塘洑水惹事,導致他茶飯不思夜夜噩夢,老伯勸不了鄭鐵匠夫妻,也管不住兒子兒媳,所以時時刻刻將三郎帶在身邊,盡量不在家裡待著?”
張老頭僵硬的肩膀垂了下去。
趙宴平看眼大郎,再道:“大郎說,昨天他親眼看見老伯拿了家裡的茶果、肉幹,他說你偏心,有什麼好東西隻想著三郎,準備趁放牛的時候給三郎吃獨食,其實是你將三郎藏了起來,那些茶果、肉幹是給三郎充飢的,是不是?”
此言一出,院子裡的鄭鐵匠、張大江等人,以及守在村口的村民們都震驚了!
“爹,真是您幹的?”張大江紅著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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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頭敢做敢當,昂首挺胸地承認了。
張大江的媳婦捂著嘴跪了下去,抽泣著埋怨道:“您藏三郎幹什麼啊,我們都快被您嚇死了……”
張老頭冷笑,瞪著兒子、兒媳婦道:“我為什麼藏三郎,你們倆比誰都清楚!他跟石頭一塊兒去洑水,石頭淹死了,三郎能不怕?他怕得做夢都在喊救救石頭,你們倆倒好,因為鄭鐵匠來咱們家鬧事,你們便把氣都出在三郎身上,我再不想想辦法,讓你們記起三郎也是你們身上掉下來的肉,早晚三郎要壞在你們手裡!”
這一番話說得張大江夫妻都慚愧地低下了頭。
鄭家媳婦聽說三郎做夢都要救石頭,突然也嚎啕大哭起來。
張老頭見了,指著鄭鐵匠道:“還有你,我們願意石頭死嗎,那都是命!你罵三郎一次兩次我忍了,你天天來罵,我們知道你隻是嘴上說說撒氣,三郎還是孩子,他是真怕被你打!鐵匠我告訴你,我這次藏了三郎,除了要教訓我兒子媳婦,也是給你提個醒,你真敢對三郎下手,今日官爺能抓出我,明日就能抓出你,你想去縣衙吃牢飯砍腦袋,盡管來試試!”
鄭鐵匠臉都漲紅了,見那人稱趙爺的紫袍官爺冷冷地看著他,仿佛真的要抓了他一樣,鄭鐵匠突然蹲下去,揉著腦袋道:“我這不是疼嗎,石頭沒了我難受,我媳婦也難受……”
張老頭怒道:“你們難受就來罵三郎,罵死三郎石頭就能活過來?”
鄭鐵匠不說話了。
張老頭該罵的都罵了,指著遠處一片山頭對兒子道:“三郎在那個山頭,裡面有個山洞,你們去接他回來吧,好好哄哄他,別讓親兒子跟自己離了心。”
張大江的媳婦終於知道了兒子的下落,爬起來就往外跑,兩個兒子也都跟著她去了。
張老頭走到趙宴平面前,耷拉著腦袋道:“因為我們家的事讓幾位官爺白跑一趟,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隨官爺去縣衙。”
趙宴平道:“你這算是謊報案件藐視官府,先隨我們回縣衙,由大人定奪。”
張老頭沒有異議。
張大江跪著求官爺們放過老爹,寧可他自己去衙門坐牢。
村人們也都同情張老頭一片苦心,紛紛求情,就連差點被張家冤枉的鄭鐵匠夫妻也求趙宴平網開一面。
趙宴平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否則以後人人都來這麼一出,官府人力哪折騰得起?
他冷著臉上馬,命人將張老頭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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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忙一場,真是晦氣,趙爺午飯都沒吃吧,咱們好歹吃了餅。”
一行人回到縣衙,都是黃昏了,將張老頭交給知縣大人定罪,陳慶四人跟著趙宴平前往刑房。
抱怨的是王川,陳慶看眼官爺,笑道:“還行,孩子平安就好,而且經此一事,張、鄭兩家應該能和好如初,咱們也算立了功德一件。”
說完,陳慶快走兩步,來到趙宴平身邊問:“趙爺餓了吧,我去廚房找點吃的給您?”
趙宴平淡淡道:“不必,收拾收拾回家吧。”
交了值,趙宴平匆匆離去。
王川伸手搭在陳慶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背影嘿嘿笑道:“你小子真是什麼都不懂,趙爺現在不是以前了,家裡有個美妾盼著,趙爺一回去就有小嫂子殷勤伺候,端茶倒水,會稀罕你從這邊廚房討來的冷飯?”
陳慶摸摸腦袋,發出兩聲憨笑。
兩人打趣趙宴平時,趙宴平已從馬厩裡牽了馬出來,奔波一日飢腸轆轆,他直奔家門。
阿嬌坐在屋裡陪趙老太太說話呢,大門口突然傳來馬蹄聲,阿嬌忍不住往外看去,透過支起的窗戶見來人果然是官爺,一身紫袍利落下馬,阿嬌的心跳就開始加快。
小美人一臉春情,趙老太太笑著瞪她:“傻看有什麼用,還不快去舀水伺候官爺?”
阿嬌臉一紅,低頭穿鞋出去了。
夕陽灑了趙家滿院,趙宴平將馬匹交給郭興,正往裡走的時候,看見阿嬌滿面羞紅地從裡面轉了出來,粉底妝花的褙子也遮掩不住她纖細窈窕的身段,目光相對,她輕咬紅唇垂下臉兒,俏生生嬌滴滴頓在門口,宛如一枝誘人摘折的桃花。
第19章
趙宴平看著嬌滴滴的阿嬌,阿嬌低著頭,水眸羞怯地瞧自己的繡鞋。
兩人就這麼愣了一會兒,直到翠娘從廚房裡探出頭,興奮地對趙宴平道:“官爺回來了,今日衙門可有什麼案子?”
翠娘性格活潑喜歡熱鬧,整日拘在趙家做事,翠娘最喜歡的便是纏著官爺說那些案子,對翠娘來說,聽官爺講案子就像聽茶館先生說書一樣,雖然官爺面無表情也不會用一些誇張的語氣吊胃口,但真正發生的案子比那些瞎編的故事更吸引人。
翠娘剛十二歲,長得比實際年齡更小,趙宴平一直把她當孩子,翠娘要聽案子,趙宴平便會挑那種雞毛蒜皮不嚇人的給她講,可如今家裡多了一個阿嬌,趙宴平忽然覺得別扭起來。
“今日衙門無事。”趙宴平對翠娘道。
翠娘很失望,見阿嬌撿起洗臉盆要伺候官爺,翠娘就繼續去做飯了。
“我自己來。”趙宴平想接過她手中的盆子,他確實也習慣自己做這些。
就在這時候,趙老太太出來了。
阿嬌背對著堂屋,偷偷朝趙宴平使了個眼色,如果官爺不讓她伺候,老太太定會罵她。
趙宴平比她更了解老太太,無奈之下,隻好作罷。
阿嬌去廚房舀水。
趙老太太在旁的事情上不如孫子明察秋毫,但在關心孫子這件事上,沒人比得過她。
趙老太太微眯眼睛將孫子上下一打量,忽然皺眉,指著孫子的靴子問:“今天又去哪裡辦案了,看你這一靴子泥點。”
趙宴平低頭一看,靴面上果然有很多泥點,都是在大盤村踩出來的。
翠娘聽到趙老太太的聲音,立即又冒了出來:“官爺去辦案了?那您怎麼騙我說沒有案子呢?”
趙老太太瞪她:“快去做你的飯,官爺洗完臉就要吃!”
翠娘嘟嘟嘴,又縮了回去。
廚房裡全是烙餡兒餅的香味,阿嬌聞著都餓了,小心翼翼端著半盆水出來。
趙老太太指著後院道:“你們官爺都在後院洗,你去幫他擦背。”
趙宴平馬上道:“洗臉就行,今天不用擦背。”
趙老太太挑眉看他:“你這孩子最愛幹淨,冬天在外面奔波回來都要用涼水擦背,今天累成這樣,怎麼就不用了?你就不怕晚上睡覺一身汗味兒薰了阿嬌?”
這連珠炮似的一頓反問,直接問得趙宴平無言以對。
阿嬌更識趣,默默端著盆從祖孫倆中間走過,去了後院。
趙老太太走近孫子,扯著孫子的袖子一聞,嫌棄地道:“快去擦擦,等會兒換套中衣。”
江南的九月白日裡仍然豔陽高照,似趙宴平這樣四處奔波,不出汗才怪。
在趙老太太犀利的注視下,趙宴平隻好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