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趙爺,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大人都解決了。”
旁邊一個捕快聽了,無精打採地道:“是啊,都是雞毛蒜皮,啥時候再來個大案子,兄弟們也活動活動筋骨,再不動動身上都快發霉了。”
趙宴平聞言,冷聲道:“大案往往都會牽扯人命,有什麼好的?”
那捕快頓時脖子一縮,不敢再言語。
沒有案子,趙宴平讓刑房一共三十個捕快排成幾排,他帶著他們操練武藝。
練了半個時辰,大家正休息的時候,縣衙門口突然有人敲鼓,隱隱有哭冤聲傳來。
有人喊冤說明案子來了,哭得這麼兇,怕是不簡單。
然而縣衙裡的捕快分為皂班、捕快、壯班,趙宴平以及他手下這三十個捕快隻管傳喚原告被告、搜集證據、抓捕犯人,在縣衙大堂裡站堂的是皂班,看押犯人、動用大刑以及知縣老爺出門巡邏負責在前面清道的是壯班之責。
三班各司其職,除了趙宴平可以去大堂旁聽案情,其他捕快們隻能在刑房等著。
趙宴平神色凝重地去了大堂。
知縣謝郢也才從公房過來,皂班諸人都就位後,謝郢看眼站在一側的趙宴平,命人去帶喊冤人。
喊冤的是一對兒夫妻,家住武安縣轄的大盤村。
婦人哭個不停,他的丈夫張大江紅著眼圈道:“大人,小民的兒子三郎今年才七歲,平時喜歡跟著爺爺一起去放牛,昨日黃昏他隨我爹出去放牛,中途不知怎麼走散了,至今不見蹤影,小民懷疑是同村的鄭鐵匠抓了他,求大人做主,快去抓了鄭鐵匠救出我兒!”
謝郢問道:“為何你要懷疑鄭鐵匠?”
張大江的媳婦哭道:“因為他恨三郎!八月裡鄭鐵匠的兒子石頭叫上我們三郎去河裡洑水,石頭腿抽筋淹死了,三郎命大沒出事,鄭鐵匠跟他媳婦就天天說是我們三郎害死了石頭,還詛咒三郎不得好死!大人,我們夫妻倆從未與人結過仇怨,除了鄭家再沒有旁人會害三郎,求大人快派人去鄭家搜人吧,我們打不過他們闖不進去,再耽擱下去,三郎就真的活不成了!”
張三郎失蹤,夫妻倆又有仇家,目前來看此案鄭鐵匠嫌疑確實最大,謝郢當即發了搜查令,派趙宴平帶上四個捕快去大盤村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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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盤村離縣城不近也不遠,趙宴平帶著四個捕快跟在張大江夫妻的驢車後,抵達大盤村時已經接近晌午。
“官爺,這就是鄭鐵匠的家!”
張大江直接將車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
鄭鐵匠剛打完鐵,休息休息準備吃飯了,鄭家媳婦坐在灶膛前燒火,見張大江夫妻真的領了幾個捕快過來,鄭家媳婦手一抖,慌張地跑進屋裡,一把推醒了躺在床上打盹兒的男人:“快起來快起來,捕快來了!”
鄭鐵匠身材魁梧,光著膀子鐵塔一樣,還長了一雙銅鈴似的大眼。
聽說捕快來了,鄭鐵匠臉上也閃過一抹心虛,畢竟這世道百姓們都怕官家。
夫妻倆手忙腳亂地往外跑,鄭家媳婦經過灶膛時,注意到灶膛口都是柴禾,她還彎腰收拾了下。
趙宴平騎在馬上,他的意思是先去張家找張老頭了解情況,之後再來鄭家搜人,現在張大江自作主張將他們領到鄭家門前,趙宴平面露不快,並未下馬。
趙爺不動,陳慶等四個捕快也都沒動。
五人都戴佩刀,威風凜凜,震懾得附近出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都不敢大聲喧哗。
鄭鐵匠在大盤村乃數一數二的壯漢,無人敢招惹他,鄭鐵匠威風慣了,然而在看到趙宴平的時候,一身紫袍鐵面威嚴,鄭鐵匠下意識地彎著腰,朝趙宴平拱手訴苦道:“官爺莫要聽他們胡說,小民昨日去鎮上送貨,在酒館喝酒喝到天黑才回來,根本沒見過張三郎,鬼知道那孩子去哪了!”
張大江的媳婦撲過來,伸手就朝他臉上夠:“你還撒謊!自打石頭溺水沒了,你們兩口子天天去我們家門口晃悠,揚言要三郎給石頭賠命,三郎被你們嚇得夜夜做惡夢!現在三郎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你去鎮上喝酒天黑才歸的時候丟,你還說跟你沒關系!快把三郎還給我,不然我跟你拼命!”
“你少胡攪蠻纏,我要是抓了三郎就讓我天打雷劈!”
鄭鐵匠推開瘋了似的張大江媳婦,他力氣大,直接將張大江媳婦推到地上,摔了個大跟頭。
這下子張大江急了,衝過來要與鄭鐵匠廝打。
“都住手!”
趙宴平突然喝斥道。
“聽見沒,官爺讓你住手!”鄭鐵匠抓住張大江的小細胳膊,猛地將人甩了出去。
張大江打不過他,想到捕快們是他請來的,立即跑到趙宴平的馬前:“官爺,三郎肯定在裡面,你快進去搜吧!”
趙宴平冷眼看向鄭鐵匠。
鄭鐵匠走到一旁,指著裡面道:“他們家的人沒資格進我家院子,官爺來辦案,隨便進,今日官爺要是能在我們家搜出張三郎,我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鄭家媳婦也站在他身邊,氣衝衝地瞪著張大江的媳婦。
趙宴平派一個膽大心細的壯實捕頭進去搜。
鄭鐵匠的家並不大,能藏一個七歲孩子的地方也有限,捕頭前後院都看過,隻用了一刻鍾就出來了,一手搭在佩刀刀柄上道:“趙爺,裡面沒人。”
鄭鐵匠夫妻倆的身板挺得更直了。
張大江的媳婦突然哭嚎起來:“你個殺千刀的,三郎是不是已經被你害死扔到哪個山溝溝去了,我跟你拼了!”
她是想拼,鄭鐵匠怎會讓她打自己的媳婦,隨手一撥又將她推開了。
眼看兩家子又要打起來,趙宴平眉頭緊鎖,吩咐兩個捕快道:“宋偉、王川,你們在這裡守著,不許鄭鐵匠夫妻擅自離開。”
“陳慶,你去鎮上酒館,看看是否有人能證明鄭鐵匠的證詞。”
安排了三人,趙宴平朝張大江道:“你們家在何處?速帶我去。”
他面容冷峻,張大江不敢違背,拉上妻子在前面帶路了。
村民們難得碰到官爺來村裡辦案,一個個都想瞧熱鬧,午飯都不著急吃了,一窩蜂地跟在後面。
張家住在大盤村的村西,這邊房屋稀疏,沒有鄭家的位置好。
張家家境還算可以,豬圈裡養了兩頭大豬,還有一窩小豬仔,大門口外面的柳樹上拴著一頭大黃牛。張大江的母親張婆子才做好飯,愁眉苦臉地帶著兩個孫子,張大江的父親張老頭昨晚弄丟了孫子,急火攻心病倒了,在屋裡躺著。
張老頭是最後一個見過張三郎的人,趙宴平讓眾人都去外面等著,他單獨進屋去問話。
張老頭才五十來歲,看肩膀骨骼應該是個硬朗的農家老漢,這會兒虛弱地靠在床頭,不時咳嗽兩聲。
“官爺,找到我家三郎了嗎?”張老頭憂心忡忡地問。
趙宴平道:“我們剛過來,得先了解情況再開始搜捕,老伯您再回憶回憶,昨日是怎麼與三郎走散的。”
張老頭嘆氣道:“三郎剛七歲,最是貪玩的時候,每次放牛他都會四處瞎跑,一會兒找不到人,一會兒再從草堆裡山坳後面跳出來,昨天也是這樣,時間長了看不到他,我還以為他肚子餓先回家了,哪想到家裡也沒有。”
趙宴平也是農家出身,知道這種情況很常見。
“這邊聽說過有人販子嗎?”
“沒有,我活了五十多歲了,沒聽說附近哪個村裡丟過孩子,除非自己家裡過不下去,主動賣兒賣女的。”
“那你們可與誰家結過仇怨?”
“也沒有,偶爾會吵兩句,但值得冒險偷孩子的少,就上個月石頭死了,鄭鐵匠來我們家威脅了一陣。”
“老伯也覺得是鄭鐵匠藏了三郎?”
“他最有嫌疑,可到底是不是他,我們也沒證據,得靠官爺替我們破案。”
趙宴平發現,與動不動就哭鬧的張大江夫妻比,這個張老頭說話很有條理,情緒也沒那麼激動。
趙宴平與張老頭談了兩刻鍾,該問的都問了,他囑咐張老頭好好休息,出去了。
“官爺一路過來還沒吃飯吧,不如現在我們家湊合湊合。”
張婆子端了幾張餅出來。
趙宴平沒胃口,叫跟著他的捕快吃,他默默地觀察張家眾人。
張大江夫妻、張婆子的眼裡都布滿了血絲,想來一直在擔心張三郎的下落。張三郎的兩個哥哥,大郎十二歲,長得頗為壯實,從他這身板也能看出來張家日子過得不錯。二郎今年九歲,模樣清秀文靜,像個讀書郎。
“二郎在讀書?”趙宴平問道。
二郎拘謹地點點頭,張大江解釋道:“就在我們村裡的私塾,我們本來是想讓三個孩子都讀書,老大腦袋笨自己放棄了,老二、老三都喜歡讀,特別是老三,夫子都誇他腦袋聰明最有前途,官爺,您可千萬替我們找回三郎啊!”
趙宴平沉默,觀察過張家前後院的情況,趙宴平命身邊的捕快留在趙家,他讓大郎、二郎帶路,要去張老頭平時放牛的山頭看看。
張大江激動道:“官爺,我帶您去吧?他們兩個孩子懂什麼。”
趙宴平看他一眼,仍然帶著兩個孩子走了。
三人還在附近的山頭走動,陳慶從鎮上搜羅證據回來了,在張家喝了兩碗水,再馬不停蹄地趕到山頭,向趙宴平稟報道:“趙爺,鄭鐵匠說的都是真的,他昨天送完貨後就去了酒館,一直待到天黑才醉醺醺地走了,酒館掌櫃、小二都認得他,能做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