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魔神:“死進去。”
她:“……”
顯然,死進去是不顯示的,而諸神沉睡之地,有當年眾神一起留下的禁制,也不容易闖進去,最後,魔神的視線轉到了那藍色的池水上面。
魔神沒有去打開禁制,而是看向了寒潭:“跳進去。”
他難得猶豫了一下:“這是洗心池,進去的話,可能有點疼。”
話音落下,一隻雪狐蹿進了洗心池,緊接著就直接化作了一座骨架。
歲:“……”
有、點、疼。
但是她看了看池水,又看了看身邊的魔神,既然他沒說會死,她也就不怕了。
她知道隻要進去就可以看見天道的墓,至少,就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她的身上浮現了無數金色小劍護體,直接跳進了這座洗心池當中。
緊接著,一股劇痛傳來,但是疼痛還沒有開始,下一秒,她的腰上就被人抱住,他從後面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身上的金光乍現,就把她也包裹了起來。
這樣,雖然還有細微的疼,卻是已經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了。
她對他做了一個口型,意思是其實她並不怕痛,不用替她擋。
那隻魔低下頭看她,心想,真奇怪,她明明知道他幾乎沒有痛覺,知道他是魔神,可是她卻從來把他當做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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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著,這隻魔就幹脆吻了下去。
這樣,就連那細微的疼痛,都仿佛在這漫長纏綿的吻當中消失了。
她不怕痛,可是這隻魔才不願意她疼。
在藍色的深潭當中,他們像是兩條魚似的,朝著黑暗的深處遊著。
也不知道遊了多久後,她終於看見了前方有淡淡的光傳來,立馬破水而出。
那隻魔把她往岸邊一推,自己也跳了上來。
她在業火邊坐下,身上的有一些燒灼的細微疼痛,但是一旦出水後,就慢慢地消失了。她抬頭一看,這仍然是一個巨大的巖洞,除了他們弄出來的水聲和動靜,周圍靜悄悄的,有一種死寂一般的靜默。
但是很快,寂靜就被打破了,一群白色的飛鳥氣勢洶洶地飛了過來,它們是一種遠古時的神鳥,長得有點像畢方,但是個頭要小得多,專門在這裡守護著沉睡之地。
一聽到動靜,就匆匆前來趕走入侵者——
但當它們很快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雖然是黑色的,但是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為首的神鳥立馬慘叫道:“拔毛神來了!拔毛神來了!速回!”
白鳥們立馬原地轉了一個彎,爭先恐後撲稜稜地飛走了——
是了,魔神,此神看起來威嚴殺伐果決,表面上太有蠱惑性,其實是一個無聊的時候,喜歡詛咒人的小心眼神,還喜歡禍害鳥,不知道多少神鳥慘遭毒手,被拔過毛。
她轉頭看向了拔毛神,拔毛神的臉立馬黑了。
他手中的業火飛起,差點燒著了幾隻小白鳥的毛,激起了一片的鳥叫聲。
當業火騰地冒了起來之時,朝今歲卻發現,山洞的巖壁上,全是壁畫。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
大魔頭說:“這些壁畫,記載的就是眾神隕落之前的故事。”
朝今歲看向最近的一幅壁畫。
她找了半天,好奇道:“燕燕,這壁畫上,你在哪裡?”
這畫上是幾萬年前眾神相會的場面,很快,她在壁畫上陰暗角落裡——
看見了一雙死魚眼。
魔:“……”
魔:本座萬年前,怎麼是這個欠扁的德行?
朝今歲起了興趣,開始沿著那座走廊一幅幅地看過去。
緊接著,眼前的壁畫動了起來。
她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眼花了,直到被拉進了這壁畫裡——眾神沉眠之地的壁畫當中,其實都藏著當年眾神的一縷記憶,故而,那畫其實是“活的”。
於是,朝今歲就一眼看見了當年的魔神。
——那和眾神格格不入的陰暗氣質,在一幹神當中簡直是不要太顯眼。
她想象過萬年前的魔神會是個什麼樣子,她想燕燕當魔神,應該就是個孤僻又暴躁的魔神,其實她猜得八九不離十。
魔神不是被排擠,他是以一己之力,孤立排擠所有的神。
他住在最陰暗的永夜之地,對所有的同僚都很友愛,時常伸出友愛之手表示想死的話,他可以代勞。
他還喜歡送同僚一程,她在壁畫上無數次看見了魔神一腳把同僚踹回他們的神域。
她甚至還看見了魔神若無其事地伸出了罪惡的魔氣,把諸神絆倒後飄過,用淡淡的鄙視眼神看著他們,高冷地飄走。
冷酷的魔神,心眼小、陰暗,時常磨刀霍霍,諸神提之而色變。
隻有曾經的天道接近過他,天道會大笑著拍著魔神的肩膀,魔神死魚眼以對;
天道會在對面使勁發光和魔神打招呼;
因為那個天道就是一個活潑開朗的,發癲的太陽。
你以為他們成為好朋友了麼?
不,天道成了魔神的暗鯊對象。
她看得忍不住發笑。
但是漸漸的,這幅熱熱鬧鬧的景象越來越少,在壁畫上一路走到最後,天道也沉睡了,隻剩下了一個魔神。
一般討厭的神、有點討厭的神、特別討厭的天道,全都死光光了。
他一隻神,孤獨地繼續往前走著。
魔神再也沒有露出過小心眼的樣子,再也沒有什麼惡趣味、小心眼。因為諸神都死光了,他的同類全都消失了。
他隻是平靜地走入了黑暗當中。
在眾神隕落之前的魔神,雖然也無欲無求,可是他是有性格、有脾氣的;但是當眾神隕落之後,他的那些脾性,就像是隨著他的舊友們一起死去一般。
也許魔神不喜歡其他的神明,也許他的確討厭別的神來打擾他,但是那時候,他是有同類的。
她突然間發現,萬年前的魔神,在所有的同類死去之後,也許是非常寂寞的。
仿佛感覺到了她的注視,壁畫裡殘存的萬年前的魔神記憶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他面無表情,赤金色的眸子卻動了動,緊接著朝著她走了過來,盯著她看了許久。
就在她以為他要對她動手,下意識地繃緊了肌肉之時——
壁畫裡的魔神記憶突然間生動了起來,就像是無情的神像,突然間活了過來。
魔神:有點亮。
魔神:吵到他眼睛了。
魔神抓起一塊黑布往她的腦袋上一蓋。
她:“……”
她眼前一黑,從壁畫的世界裡面出來了,壁畫上的魔神還停留在關燈的動作,發現燈沒了之後,面露疑惑之色,緊接著,又孤獨地在陰暗當中自閉去了。
她看了半天,突然間伸出了手,將靈氣注入其中,變成了一隻小小的月亮,飛到了那個負手孤獨自閉的魔神面前。
他果然又抓起了一塊黑布蒙了上去。
但是過了一會兒,魔神又倒了回來,把布掀開了一點點。
讓這片黑暗的世界裡,多了一點點溫柔的光。
眾神死光了,的確,有一點寂寞。
第70章 昆山雪原四
她轉身回到了現在魔神的身邊, 剛剛想要叫燕燕,卻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他閉著眼睛,睫毛就顯得格外長, 她盯著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兒,發現他這一世, 除了魔角殘缺和眼睛的顏色之外, 和壁畫上的魔神幾乎一模一樣。
她把外套蓋在了他的身上,取出一團業火捧在手心, 開始在這座眾神的沉眠之地裡慢慢地走著,每一步, 都仿佛能夠聽見自己的腳步的回音。
她沿著山壁, 去找天道的壁畫。
她也不知道——
魔神不是“睡著”了, 而是意識回到了沉眠之地裡的神像上。
魔神這一次歸位比前世提前了五十年,他很清楚絕對不會像是前世一樣順利,他算到自己有一道劫要度,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直到他發現她找到的地方就是眾神沉睡之地後——
他就意識到, 恐怕這一次的劫,來自於他萬年前死去的舊友們。
魔神負手,就發現了眾神都齊刷刷地探頭去看他的小月亮去了, 交頭接耳的,那個發癲的太陽笑得最大聲了,似乎在說什麼萬年老鐵樹開了花,老房子著了火。
萬年·老·鐵樹·魔神臉黑了。
魔神發現, 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他還是很討厭自己同僚們。
八卦、話多, 死了剛剛好。
當然了, 最討厭的還是那個天道。
——隻可惜他們殘留下來的, 不過是些記憶和部分的力量,連魂魄都算不上。
終於,感受到身後散發著陰暗氣息的魔神後,諸神都慢慢地安靜了下來。他們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神像上,齊刷刷地看向了魔神。
氣氛也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魔神很平靜地說:“你們找吾,何事?”
在這看不見的虛空裡,一場無聲的對峙和考量正在展開。
魔神的大劫,開始了。
她一直順著魔神的壁畫往前走,好一會兒,終於來到了最新的一副壁畫前。
那是這萬年裡誕生的那個天道。
她的腳步一頓,很快,堅定地踏入了這幅壁畫當中。她知道,她會在這裡得到很多問題的答案。
和之前的壁畫上記錄的零星片段完全不一樣,這幅壁畫,記載的內容更多,一踏進去就仿佛踏入了一個世界。
她看見了大地上無數狼煙烽起,天地間一片混沌,廝殺聲響徹天際,屍橫遍野。
——這是萬年前的人魔大戰。
她看見了烽火中,人族的前方飄揚的昆侖劍宗旗幟。
旗幟早就破碎不堪,地上全是昆侖弟子的屍體,直到一個渾身浴血的高大男人,推開了屍體,從屍山血海當中爬了出來。
殘陽如血,蒼山如海。
是朝含光。
昆侖劍在他的背後,猶如一輪巨日。
萬年前的人魔大戰,究竟有多慘烈?後世的寥寥幾句,卻是觸目驚心的過去。
一道刀疤讓那個背著昆侖劍的男人看上去更加兇悍,卻絲毫不損他英氣勃發的面容。
朝今歲知道,這些都是過去的投影,而這個男人是天道的記憶——他是這個壁畫世界裡,唯一有意識的“人”。
等到他們的歇息的時候,她走到了在草垛上休息的青年面前。
她一塵不染的白衣,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朝含光,你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她本來沒有指望他回答,隻是困惑又不解地看著他。
但是她沒有想到,那個靠在草垛上喝水的青年,竟然看向了她。
他擦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這讓他看起來更加兇了,他坐了起來,打量著她的眉眼,突然間笑了:“你是我孫子?”
她微微一愣,回答道:“曾曾曾孫女。”
他拍了拍自己旁邊的草垛,大手隨意地掃了掃灰:
“來,孫子,坐爺爺旁邊。”
朝今歲:“……”
她懷疑他在罵人,但是沒有證據。
她想過自己發現祖師爺真的是天道後要怎麼質問他、怎麼對他拔劍,但是她看著這個臉上還有血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倒是真的乖乖坐在了他的旁邊。
昆侖劍宗的舊史當中記載,朝含光一生無子,是個很標準的注孤生劍修。隻是他的弟弟在人魔大戰當中犧牲後,他就將弟弟的孩子養在了膝下,這也就是朝家的由來。
他問:“昆侖劍宗後來怎麼樣了?”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是萬年前昆侖劍宗的弟子們——他們在戰場上互相攙扶著,狼狽但是意氣風發,坐在地上互相鼓氣。
這是昆侖劍宗最輝煌的時代。